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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憂國憂民

2024-07-27 06:54:45 作者: 小黑醉酒

  值得一提的是,萬曆年間八股文簡化掉了原題、過接兩個部分。

  不僅如此,破題也由三四句被限制在兩句,承題由四五句被限定為三句,入題和出題維持在一到四句,這些舉措無疑進一步禁錮住考生的思想。

  趙廣豐正好趕上了八股文的那次「革新」,並且在鄉試中笑到了最後,如願成為了一名舉人。

  「哈哈……」

  聽了李宏宇的解釋後趙廣豐再度大笑了起來,沒想到李宏宇小小年紀竟然會有如此的感觸。

  李宏宇見狀不由得案子鬆了一口氣,看來他西安前的那番言論正對趙廣豐的心意,這次的寶可押對了。

  趙廣豐成為舉人後拒絕做官一事人盡皆知,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並沒有參加會試,白白放棄了這個令士人羨慕、嫉妒的機會。

  外界並不清楚趙廣豐為何這樣做,一直以來都認為他清高孤傲,把精力投入到治學和傳道授業中去。

  可李宏宇卻不這麼認為,要是趙廣豐不想做官的話那麼何必要參加鄉試?鄉試中舉後可是能夠在湖廣做官的,取得秀才功名足矣!

  因此,從趙廣豐的這個不合情理的舉動中,李宏宇猜測他肯定是對八股文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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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成化和萬曆兩朝的「革新」後,八股文的形式更加呆板,嚴重禁錮了士人們的思想,使得士子們想方設法地迎合八股文的寫法而淡漠了對學識的追求。

  換一句話來說,科舉所選的進士只能說八股文章做的好,並不能說他們的才學一定要比那些未能參加鄉試或者會試的人要強。

  以趙廣豐為例,他是文采斐然的襄陽大儒,其文學素養在湖廣也是名列前茅,可當年鄉試中舉時的排名卻非常靠後,差一點就會落舉。

  因此,在李宏宇看來心高氣傲的趙廣豐肯定是對鄉試的結果大失所望,像他這種才華橫溢的人通常都非常有性格,再加之又年輕氣盛,故而肯定會表現出強烈的反應,放棄會試也就不足為奇了。

  所以這次李宏宇故意投其所好抨擊了八股文,現在看來他的猜測是對的,趙廣豐果然對八股文頗為不滿,進而無形中就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說實話,在大明數以百萬計的讀書人中,敢否定八股文的人可謂鳳毛麟角,他們都指望著憑藉八股文踏入官場,飛黃騰達,削尖了腦袋想要獲得功名,哪裡顧得上理會八股文對文化的束縛!

  「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參加科舉?」笑了一陣後,趙廣豐饒有興致地望著李宏宇,他覺得自己的這個外孫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很對他的胃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李宏宇聞言不由得一聲苦笑,一臉無奈地回答。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趙廣豐微微一怔,隨後讚許地點了點頭,「一針見血,意味深長!」

  趙廣豐雖然不願意見趙氏但這並不認為他不關心趙氏,對李家三房的處境頗為了解,知道李宏宇和趙氏受到了李仁河的威脅,為了保住李家三房的產業唯有考取功名,這樣才能使得李仁河忌憚,否則孤兒寡母很容易受到威脅。

  「外公,宇兒的學識不及兩位舅舅,不過宇兒對八股文薄有心得,倘若宇兒能在鄉試中舉,豈不是意味著它真的無法真正為國取士!」李宏宇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經地望著趙廣豐。

  「倘若真是這樣的話,無疑是讀書人的一種悲哀。」趙廣豐聞言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驚愕的神色,萬萬沒想到李宏宇小小年紀就開始琢磨八股文而且還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隨後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

  如果事情真的像李宏宇說的那樣,學識不如趙文翰和趙文昕的李宏宇初次參加鄉試就中舉,那麼在趙廣豐看來大明的八股取士完全就是一個笑話了,根本無法為大明選拔真正的棟樑之才。

  「外公,宇兒早就聽聞外公學識淵博,不知外公是否知道西夷人的文化?」

  李宏宇知道趙廣豐這樣讀書人有著一顆憂國憂民之心,他已經成功引發了趙廣豐與自己的共鳴,故而語峰一轉問道,準備岔開這個令氣氛變得有些凝重的話題。

  「西夷文化?」

  趙廣豐聞言怔了怔,心中覺得倍感意外,沒想到李宏宇竟然還接觸過海外番國的東西。

  要知道大明可是****上國,在那些海外番國面前無論朝野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根本就看不起那些海外番夷,因此絕對不會去學習海外番國的東西。

  「外公,宇兒曾經看過一本與西夷有關的書籍,舉得他們治學時與咱們大明不同,大明治學講究修身、養性、立德,而西夷人由於生活貧瘠故而他們治學時更看重的是實用,並沒有類似孔孟學說的經義,而是通過實驗去探索未知的學識。」

  李宏宇望著趙廣豐有條不紊地說道,他知道趙廣豐肯定沒有接觸過歐洲的文化,除了大明是****上國外還與交通不便有關,這使得大明與海外諸國的文化交流受到非常大的限制。

  「實驗?」趙廣豐的雙目浮現出不解的神色,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畢竟孔孟學說與「實驗」不著邊際。

  「就像那些方士通過改良配方一次次煉丹一樣,西夷的讀書人通過不斷地改良的方法來驗證探尋世上萬物運行的本質。」

  李宏宇聞言沉吟了一下,用最通俗的言語進行了解釋,「外公,以醫術為例,咱們大明的醫術用的是萬物相生相剋的原理進行診治,而西夷人則關心的是萬物為何會相生相剋,只要弄懂了這其中的奧秘那麼就可以配製出更好的藥劑。」

  「原來是這樣!」趙廣豐這下聽明白了李宏宇的意思,看來這西夷人的想法果然與大明不同。

  「外公,您可見過鄭和寶船?」見趙廣豐的思維被自己成功牽引住,李宏宇趁熱打鐵,不動聲色地問道。

  「只聽過傳言,從未見過實物。」趙廣豐聞言搖了搖頭,「恐怕它們早已經變成一堆朽木。」

  鄭和七下西洋,最後一次是在宣德年間,距今差不多快兩百年了,以後大明再也沒有派遣船隊西下宣揚大明國威。

  鄭和寶船作為一種體型龐大的海船自然不適合沿海的海防衛所使用,而大明與海外諸國實行的又是朝貢貿易,即海外藩屬國來大明朝拜大明皇帝的時候把他們帶來的貨物以優厚的價格賣給大明,從中獲取豐厚的利潤。

  這就使得鄭和寶船唯有靜靜地停在港口或者造船廠,風吹雨淋下慢慢腐爛,再加上大明衛所貪腐成風,想必也沒錢投入到船隻的維護上,令鄭和寶船糟糕的境遇雪上加霜。

  「永樂皇帝時,大明組建了世上最為強大的水師,鄭和寶船的龐大宏偉令世人感到驚嘆,大明的威名遠播海外,西夷人的航海術和造船術與大明相比還處於茹毛飲血的階段。」

  李宏宇自然清楚趙廣豐沒有見過鄭和寶船,一臉無奈地說道,「可現如今,西夷人已經能製造出暢遊在大洋之上的三桅帆船,在海外諸國之間來回馳騁,甚至抵達了大明南方沿海地區,據說瓊州島和小琉球島上都有西夷人的身影,其造船和航海的技術已經不遜於大明。」

  「外公,宇兒知道,大明的讀書人都瞧不起匠戶認為他們所從事的行業低賤,但宇兒覺得讀書人不單單只想著做官,而應該心繫天下,用所學的學識推動各行各業的發展,幫助匠戶們改進他們的技藝,這才是一個讀書人真正所肩負的重任。」

  說著,李宏宇臉上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憂心忡忡地望著趙廣豐,「宇兒聽到一個消息,西夷人的三桅帆船上裝載有數十門性能優越的火炮,海戰威力驚人,假以時日的話恐怕對大明是一個嚴重的威脅!」

  「火炮?」趙廣豐的臉色更加愕然,「西夷人也能造出火炮?」

  在大明,火炮的製造技術是被嚴格保密的,只有那些火炮匠戶才能接觸到這方面的知識,而且火器的使用部隊主要是直屬於皇帝的神機營,只有得到皇帝許可的部隊才能配備火炮,例如遼東的明軍,為了對於遼東女真等少數民族的侵襲配備了火炮,是戰爭中的一大利器。

  「西夷人之所以能造出火炮,是因為他們的讀書人在這件事情上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不僅火藥還有鑄造技術都得到了非常大的發展,而大明的讀書人卻熱衷於踏入仕途做官,火藥和鑄造只能依靠所屬的匠戶,進展自然緩慢。」

  李宏宇肯定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更加沉重,「兩百年來,西夷人已經在航海上不遜於大明,把觸角伸到了大明南方沿海,西夷人生活貧瘠,而大明繁華富庶,假以時日他們成群結隊而來,大明無疑會經歷一場浩劫。」

  趙廣豐聞言隨之陷入了沉默,他並不是那種迂腐之人,雖然性格孤傲但並不狂妄自大,而且有著自己對事物的判斷能力,所以清楚李宏宇並不是在杞人憂天,如果事情真的如李宏宇所說的那樣,大明將遭遇到了嚴重的潛在威脅。

  望著陷入沉默的趙廣豐,李宏宇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對付趙廣豐這種學識淵博、清高孤傲的人,有什麼能比憂國憂民更能打動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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