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小兒女漸入佳境
2024-07-27 04:25:03
作者: 雨竹
幾人正說著話,小老闆將豆花端上來。
蕾兒細一打量,見那男子模樣雖不算很俊朗,但長相周正,不由得眯起眼,很是驚奇。
那老闆娘甚是敏銳,見了她的神態,笑著道:「怎麼樣?我這夫君還行吧?之前我還以為自己嫁不出去呢,沒想到是他親自上門來提親的。」
那老闆一點都不靦腆,反而言辭爽利,帶笑看向老闆娘,接口道:「我與她自小就相識的,之前她是『豆花西施』,長得美嘴也巧,喜歡她的人多得數不過來,我也是其中之一。等她受了傷,但人卻還是愛說愛笑的,我就覺得她心性真好,越發愛重她。」
老闆娘聽到這裡臉微微一紅,橫了他一眼,才向蕾兒道:「小姐,你是貴人出身,吃穿不愁,臉上痕跡又不深,用頭髮一擋根本看不見,真的沒必要太在意。」
蕾兒雖沒有言語,卻慢慢點了頭。
千柔見火候差不多了,笑著道:「好了,咱們已經耽誤老闆娘的生意了,快吃點豆花走吧。」
蕾兒、玉欣都點頭,答應下來。
以她們的身份,自是吃不慣外面的吃食,但一嘗之下,味道果然還不錯,就都吃了小半碗,千柔也命丫鬟給了賞賜,這才起身離開。
接下來,她們又去了打鐵鋪,看到了只有獨臂,卻自強不息掄起鐵錘賣苦力養活自己的男子;去了針線鋪子,見到了因為做多了針線活,眼睛都花了但仍舊飛針走線的繡娘;去了貧民區,見到了白髮蒼蒼卻堅持擺攤子賣小吃食養活自己的老年夫妻……
為了讓蕾兒振作,千柔不得不弄些心靈雞湯,硬給女兒灌下去。
每到一處,她們必定要下去攀談一番,了解那些人身處困境卻自強不息、不屈不饒的奮鬥史。
雖然這樣做,可能有一絲矯情,但千柔覺得,言傳不如身教。尤其蕾兒還小,只說些大道理根本沒用,不如讓她多見識一下旁人是怎麼生活的,讓她自己領悟想清楚,讓她清楚知道,
臉上有一塊疤痕,不過是人生中一點小磨難。有很多比她更悽慘的人,憑藉開朗豁達的心性,過得踏實又知足。那樣的人生,誰能說不是一種成功呢?
她們足足在外面走訪了兩個多時辰,直到天色慾晚,才打道回府。
送若有所思的蕾兒回房時,千柔並沒有喋喋不休。
該做的,她已經做了,剩下的得靠蕾兒自己領悟。
倘若她不知趣,硬要纏著蕾兒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談談苦難,就有畫蛇添足之嫌,說不定會讓蕾兒厭煩,那就適得其反了。
一時用過晚飯,玉欣吩咐侍女們好好伺候,這才拉著千柔出來,笑著道:「嘖嘖,你教育孩子的方法很特別,效果應該也不錯,難怪你能將李公子弄得服服帖帖。」說著看著千柔,連聲讚嘆。
千柔嘆息道:「我也不過是按自己的想法糊弄了一番,至於有沒有效果,真的說不準。」
玉欣忙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蕾兒心性本就很不錯,不過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樣大的打擊,這才消沉了一段時間。你這樣費盡心思引導她,我覺得,她很快就能想通的。」
千柔露出期盼的神色,笑著道:「但願如此。」挽住她的手,轉了語氣道:「說起來,這些日子讓姐姐和薇薇費了不少心思,我真是感激不盡。」
玉欣板著臉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是姊妹,你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
頓了一下,掐了掐千柔的臉,轉了語氣道:「不過,你若真心想感激我,就答應和我做一輩子的朋友,咱們一輩子比親姊妹還親,如何?」
千柔笑著點頭,沒再說什麼感激的話,只下定了決心,要好好跟玉欣相處,跟她當一輩子的至交好友。
月色下,兩個摯友邊走邊聊,情分甚篤。
人生在世,能有性情、脾氣都合心意的朋友,當真是上天給予的恩賜。
千柔心底的陰雲,慢慢消散了些,覺得若是蕾兒能想開,當再無遺憾。
近來千柔十分勞累,晚上歇下了之後,卻聽得窗外傳來了雨聲,滴滴答答擾人清夢。
加上她掛記著蕾兒,想念李靖行和兩個兒子,聽著雨聲,明明覺得疲倦,但仍舊折騰到半夜才睡著。
這樣雨密風驟,醒來卻已是晴好天氣。
千柔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第一眼看見了屋裡的晴光,還沒起身,就聽得有個女孩道:「娘親都成小懶豬了,都日上三竿了,娘親總算醒了。」
卻是蕾兒的聲音,一掃近來的頹廢幽怨,恢復了靈動俏皮。
千柔又驚又喜,看向床頭,見蕾兒一身月白色素羅衣裙,長及曳地,袖口用淡粉色絲線繡了幾朵精緻的小荷,鵝黃絲帶束腰,衣服十分合體。至於髮式,今兒個換了個簡單的,梳了個雙丫髻,戴上兩枝碎珠發串,有一種清新自然的甜美。
昨兒個她的劉海就修飾過,今兒個雖然換了髮式,但臉上的痕跡仍舊被遮掩著若隱若現。一眼望過去,根本就察覺不了,加上她笑容可掬,令人直甜到心坎里。
今日的蕾兒,與昨日頹廢的小女孩有天壤之別,真真宛若新生一般。
千柔不由得笑容滿面,連聲音都歡愉起來:「蕾兒,你想通了嗎?」
蕾兒點頭,揚起臉,露出極明媚的笑容,嫣然道:「蕾兒從前一意孤行,臉受了傷,心也病了,娘親引我出去走動一番,我臉雖然如故,但心已經痊癒,茅塞頓開,神志清明,明白頹廢絕望於事無補,倒不如振作起來,接受這番變故,然後自己努力做出改變。」
她頓了一下,又道:「若是改變不了,我也不會再自暴自棄的。我會如豆花店的老闆娘一般,開開心心過日子,娘親放心吧。」
千柔見她說出這番話來,自是驚喜不已,笑個不住,眼眶卻微微紅了。
蕾兒才八歲,就嘗到了生命給予的苦澀,偏偏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允許她消沉,要強迫她走出陰影。
雖然蕾兒現在淡然,但千柔心裡清楚,昨晚,這個小女孩的心,必定經歷了不為人知的艱難鬥爭。
破繭成蝶,可不是一句空話,而是要經歷血與淚的奮鬥,要強迫自己變大變強,才能夠實現。
作為母親,她得引導蕾兒,但同時,骨子裡對蕾兒的深愛,讓她對蕾兒經歷的坎坷曲折而痛惜不已。
蕾兒見她眼圈紅了,忙道:「娘親,是我說錯話了嗎?你念在我不懂事的份上,別放在心上,別跟我生氣。」
千柔帶淚搖頭道:「不是的,娘親這是喜極而泣,也憐惜你小小年紀,就吃了這麼多苦頭。」
蕾兒一面拿出帕子,給千柔拭淚,一面婉聲道:「娘親不是跟我說了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沒事兒,我熬過了這一關,會慢慢成熟,必有後福的。」
千柔釋然道:「你說得對,倒是娘親矯情了。」
蕾兒滾進她懷中,轉而道:「不過,娘親憐惜我,我還是很歡喜的。娘親有三個孩子,雖然一直以來,娘親都對我很好,但兩個弟弟出生後,我總覺得,娘親對我雖然好,卻沒有給我全部的愛。如今我受傷了,娘親直接留下來陪我,一心一意守著我,我忍不住就會覺得,娘親是我一個人的,心裡高興得很。」
千柔聽了這番話,心中酸酸軟軟的,攬住她說不出話來。
蕾兒忙又道:「娘親放心,我說這些話,並不是對你心存不滿,也不是為了跟弟弟爭寵。我是覺得,經歷了這次的事兒,我跟娘親更親近了。兩個弟弟再怎麼樣,也不會有我們娘兩個親近。」
她眨一眨眼,笑向千柔道:「娘親心裡,難道不是這麼想的嗎?」
見她一臉狡黠靈動,千柔點頭,哈哈大笑起來,溫聲道:「再怎麼樣,兒子跟女兒都是不一樣的。雖然你們三個我都愛,但你這個女兒是娘的小棉襖,跟娘會是最親的,一輩子都會。」
母女兩個摟著說悄悄話,笑聲飛揚,陰雲盡散。
蕾兒走出泥潭重新神采飛揚,千柔心頭的陰霾盡數散去,另一頭,齊崇光卻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在蕾兒跟前脫口說出要娶蕾兒話,蕾兒竟然應了,讓他一顆心飛上了天。
之後因為蕾兒容貌、神情出乎想像,呆滯了一瞬,弄得蕾兒大失所望,不得不承受蕾兒的冷言,一顆心直往地上墜落。
出來後,千柔親自上陣,弄得他一愣一愣無言以對。
回程的路上,齊逸崢只掃了他兩眼,冷哼一聲,就別過臉去,一副話都懶得跟他說的模樣。
齊崇光心情忐忑,沉默了許久,才咬著唇向齊逸崢道:「今天的事情,是兒臣做錯了。蕾兒只是臉上多了點痕跡罷了,兒臣實在不該那麼對她,讓她傷透了心。」
齊逸崢淡淡道:「你這話跟朕說不著,你該對著蕾兒說去。」
他一面說,一面瞧著齊崇光,笑容有些冷:「不過你也不需要費心,蕾兒今後未必肯再跟你見面。」
齊崇光吃了一驚,忙道:「不會吧?李妹妹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小氣的人。」
齊逸崢道:「怎麼不會?她如今最怕人嫌棄她的臉,你一會兒說要娶她,一會兒嫌棄她,她能給你好臉色才怪。」
齊崇光聽了一臉呆滯,又無言以對。
見他這樣,齊逸崢忍不住嘆息。
他這兒子,平時看起來很機智,教他文韜武略的夫子都讚不絕口,怎麼一對上蕾兒,就蠢成這樣了呢?
之前一直跟蕾兒鬧,還幼稚的找自己告狀,讓人不敢恭維。
如今倒是不鬧了,卻來了這一出。
照這樣下去,他跟蕾兒,只怕還有得折騰。
不過,這也是他該受的,誰叫他不開竅呢?至於自己,每天事情多著呢,就好好看戲,由著他們鬧騰吧。
不提齊逸崢暗自幸災樂禍,且說齊崇光回了自己的寢宮後,在屋裡發了一會兒呆,就將內侍小路子傳來,吩咐了一通話。
小路子聽完了,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尋常人都喜歡將美女放在身邊,怎麼齊崇光竟讓他找幾個丑宮女來呢?還說了,臉上有疤有麻子的,傷疤越多越嚴重的,就越合胃口。
什麼時候開始,小主子的胃口這麼獨特了?還是如今大燕已經開始流行醜女當美女了?
雖然心中俱是疑竇,但齊崇光又板著臉重複了一遍,令小路子不敢多問,只得領命去了。
宮中別的不多,宮女是最多的。小路子四下折騰了一番,總算搜羅了兩個醜女,帶到齊崇光跟前。
要說宮女,都是精挑細選挑出來的,就沒有歪瓜裂棗。幸好有個武王府的舊仆,生了個女兒,有半邊臉長了紫紅色的胎記。另一個則是因為出了天花,雖然僥倖保住命,但臉上坑坑窪窪的,簡直沒法看。
宮裡都是賞心悅目的美女,這兩個就仿佛出頭的鳥兒一般,顯得格外醜陋。尤其那麻子臉,雖然變醜了,卻還當自己是美女,走路時矯揉造作,說話時扭扭捏捏故意細著嗓子,真應了那一句「醜人多作怪」。
小路子一見之下,覺得肯定合乎主子的要求,自己卻忍不住,背過去嘔了兩下,才將兩人領到齊崇光跟前。
齊崇光自小見到的人物,都是整整齊齊的,如今驟然見了這兩位,臉不由自主白了幾分,卻咬著牙,讓兩人都將妝卸了再過來。
一時卸完了妝,齊崇光便讓那麻子臉跳舞唱歌。
這話一出口,那女子登時雙眼放光,以為自己有了出頭的機會,果然就折騰起來了,一邊唱一邊跳,弄得屋裡伺候的人都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弄瞎自己的眼睛。
偏偏那女子還不自知,反而蹦躂得越發歡實了。
等她終於累了時,小路子早將肚子裡的酸水都嘔盡了。
齊崇光也蒼白著臉,背過身子吐了兩回,卻讓那麻子臉就留在屋裡,伺候他用飯。
這頓飯一直吃了半個時辰,中間小路子又跑出去吐,齊崇光倒是慢慢鎮定下來。
好容易一頓飯吃完了,齊崇光對著那麻子臉,和顏悅色說了一番話,這才讓那女子下去了。
等她去了後,齊崇光便向小路子道:「你去父皇跟前給我告天假,說我要去看望玉欣姑姑。嗯,另外還得求父皇開恩,賞幾匣子首飾給我送禮用。」
小路子詫異道:「今天不是才去了嗎?再說了,近來又沒有什麼大事。」
齊崇光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色,橫了他一眼道:「是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叫你去就去,問那麼多做什麼?」
小路子暈乎乎的,只得掩下疑惑,起身去了齊逸崢跟前。
齊逸崢得知齊崇光又要出門,倒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笑道:「崇光今兒個沒被那兩個丑宮女逼瘋吧?」
小路子忙道:「沒有沒有,公子剛開始是不適應,但跟她們相處了一段時間,竟然還挺不錯的。」
齊逸崢頷首,敲著桌子道:「對著醜女練一練,這樣才好不失態,這種法子,也只有你們的蠢主子想得出來。哼,其實李郡主就算臉上多了傷疤,人還是挺可愛的,豈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小路子張大嘴巴,這才明白齊崇光今天抽風的緣故。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李家那小郡主呀。
主子的事兒,他自是不好置評的,只得沖齊逸崢傻笑兩聲,行了禮退下了。
一夜無話,次日果然齊崇光打疊起精神,帶著兩匣子搜羅好的飾物,到玉欣公主府給蕾兒賠罪。
到了那裡後,齊崇光徑直去了蕾兒養傷的小院,本以為蕾兒定然悻悻躺在床上,不想蕾兒並沒在裡面。
找來侍女問時,才知道蕾兒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了,先是去了佳禾住的客房,其後母女兩個又去找玉欣和劉薇薇,一起到園子裡賞花喝茶去了。
齊崇光不等聽完,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只是一天沒來,怎麼就完全變了樣子呢?難道蕾兒已經不再消沉了嗎?那麼,他昨兒個練了一天膽量,完全是在自虐吧?
齊崇光暈乎乎的,如夢遊一般進了園子。
進去後,果然見千柔和玉欣坐在涼亭里,悠閒品著茶。蕾兒則和劉薇薇一起,正在花叢里掐花編花環,嘻嘻哈哈好不熱鬧。
齊崇光只四下掃了一眼,就朝蕾兒走近,將目光完全投到她身上了。
見蕾兒穿戴一新,頭髮巧妙垂著,將傷痕掩蓋住,臉上的笑容明媚燦爛,整個人立在花叢中,仿佛初晨帶露的花朵一般。
齊崇光心中又是詫異又是興奮,連說話的語氣都激動起來:「李妹妹,你總算肯出來走動了。」
其實他一現身,蕾兒就瞧見他了,只是心底仍舊惦記著昨天鬧得不愉快的場景,不肯給什麼好臉色。
如今齊崇光走近了,又是笑臉相迎,蕾兒自是不好翻臉,但心底到底不舒服,就慢慢行了禮,眼珠子一轉,又刺了他一句:「薇薇,你以貌取人的表哥來了。」
劉薇薇自然也知道昨天的事情,聞言立刻橫了齊崇光一眼,哼道:「表哥,素日裡我瞧你還是不錯的,怎麼膚淺成那樣?口口聲聲答應要娶李姐姐,一轉臉,見了李姐姐的傷就變了臉。幸虧李姐姐內心強大,沒將你放在心上,要不然一定一蹶不振。」
蕾兒明眸流轉,目光掃過齊崇光,接口道:「我記得,玉欣姑姑生辰那天,我說義父長得俊,想嫁給他,有人說我膚淺可笑,還說臉不能當飯吃。一轉身,那人就將自己的話忘得乾乾淨淨。嘖嘖,這自己打自己臉的滋味兒,一定不怎麼好受吧?」
她說到這裡,眼底閃過一抹壞笑,故意道:「齊公子,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呀?」
齊崇光被兩個姊妹花聯合起來虐,頭上不由自主沁出了點點冷汗,心中卻是歡喜的。
看著神采飛揚、說笑自如的蕾兒,他對兩人的嘲笑置若罔聞一般,只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李妹妹,你就該大大方方盡情歡笑,你這樣,真好,真好,我很歡喜。」
蕾兒聽了撇嘴,轉頭去看,見他長身玉立,春日晴燦的陽光為他拂下了一身的錦色光輝,他眉眼間皆是溫暖和歡愉,喜上眉梢,幾乎要雀躍起來一般。
蕾兒見狀,不知怎的突然心就軟了下來,嘴上卻不饒人道:「我好了,振作了,是我的事情,與你有什麼干係?」
齊崇光見她神色緩和下來,心中越發覺得歡喜,笑著道:「怎麼跟我沒關係?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關係比旁人親密得多,誰都比不了。」他咬重了「親密」二字,隨即又道:「你抬起頭來。」
蕾兒心底詫異,抬頭望去,就見那俊朗少年抬起手來,將手指放在唇上輕輕一壓,然後再放下,動作跟那日她做的如出一轍。
若是旁人,自然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但之前蕾兒才拿這動作,拿言語打趣過他,自是立刻就懂了,一張臉登時紅得如有朝霞綻放一般。
腦海裡面,卻不由自主閃過他俯身吻住她的場景。
當時迷迷糊糊的,如今細一回想,細節都記不住了,卻只記得睜眼那一瞬,這個少年俊美得不可思議,似乎,比宛如仙人的義父還要更勝一籌。
她心中又是羞又是惱,似乎又有幾分回味少年溫柔如水、清俊如仙的眉眼,不由自主低了頭,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齊崇光見她這樣,不由得痴住了。
他來之前,本來做好了打算,面對一個跟昨日一樣頹廢不振、焦躁不安的小女孩。
他對著比她難看得多的丑宮女,練習了一天,做足了準備。
不想來了後,見到的是宛若新生的蕾兒,他之前的練習,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不過,他並不覺得遺憾。
她能振作,如他而言,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跟薇薇一起嘲弄他,他雖然有幾分尷尬,但心底卻是歡喜的,仿佛要綻出花兒一般,甚至覺得,能認識這樣的可人兒,令生活不再如一潭水一般波瀾不驚,真的是福氣。
話趕話的,他對著她做了這個彼此才懂的「以手壓唇」的動作。
這本是從她那裡學來,用來打趣她的,到頭來,她嬌羞不勝,他看在眼裡,只覺得她臉上的暈紅,比身側的桃花還要紅一些。
有風拂過,花瓣亂落如雨,滿地都臥著繽紛帶著香氣的落紅,有花落在她鬢髮間,添了幾許清麗。
他再也記不起昨日她臉上的疤痕,滿腦子都是她嬌羞不勝的模樣。
人面桃花相映紅,應是如此吧?
兩人一個嬌羞,一個沉迷,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千柔早看見齊崇光過來了,臉色一變,才一起身,就被玉欣拉住了。
玉欣還笑著,朝她擠眉弄眼道:「哎呀,悶了這麼多天,難得兩個小冤家又湊到一起,來點花樣,你這做大人的過去摻和做什麼?」
千柔有心去管一管,又怕玉欣看出異樣追問,只得又坐了回去。
那邊廂,兩人仍舊在發呆,直到薇薇朗朗的笑聲合著清風蕩漾開來,才一同回過神來。
薇薇大笑兩聲,脆生生的道:「表哥,李姐姐,你們在做什麼呢?」
盯著齊崇光瞧,轉而又道:「表哥,你盯著李姐姐做什麼?昨天你不是還嫌李姐姐臉受傷了嗎?怎麼今天竟看得不眨眼了?」
齊崇光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心裡氣極了,忍不住瞪了她兩眼,才看向蕾兒,低聲下氣的道:「李妹妹,我昨日真是沒有心理準備,才一時失態,其實我真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他臉微微發紅,聲音卻是溫柔的:「昨天我說要娶你,這話我是真心的。」
蕾兒默了一瞬,才道:「是嗎?也許你是無心的,但我覺得很受傷,一輩子都忘不了你那時的神態。」
齊崇光聞言,心不由得往下沉,嘆息道:「我也知道自己錯了,李妹妹,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蕾兒眼珠子一轉道:「我這要求一點都不難,不如你喚我一聲姐姐,我就原諒你,如何?」
齊崇光愣了一下,將目光投向劉薇薇,咳了一聲道:「我有些渴了,表妹你是主人,去給我端杯茶來吧。」
劉薇薇正等著看戲呢,聞言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他這是想將自己支開。
劉薇薇也是個頑皮的,笑了一下,回身沖玉欣大聲喊道:「娘親,你來評評理,表哥想單獨跟李姐姐說話,竟然要將我支開呢。這算什麼呀?難道他說話,我聽不得嗎?」
齊崇光見她直接嚷嚷開了,臉不由得紅得發燒。
蕾兒也有幾分不好意思,想走,但步子又挪不開。
薇薇喊完了,一臉的得意洋洋,本是想讓玉欣聽了話之後,跟自己一起嘲笑齊崇光。
不曾想玉欣竟然道:「那你就過來好了,不識趣的小丫頭,可沒人會喜歡。」
薇薇撇嘴,最後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