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威脅
2024-07-26 22:37:24
作者: 枯藤新枝
如此無聲的壓抑中,身後方才緊緊追隨出城門的這人也到了,也自然聽清了方才雲初所說的話。
墨月和一眾精衛趁此落於南容凌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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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浩帶著的三千御林軍和羽林衛簌簌落下,齊齊站著,面色沉嚴。
幽暗的天色下,明明是中秋月圓夜,可是卻霧霧朧朧,只得以看清月亮模糊的輪廓,連一顆星子也無,越發顯得天色沉暗壓抑。
四周,很靜。
無人作聲,卻除了南容凌,俱都面色複雜。
而景元浩和羽林衛等人當先看向的是景元桀。
他就站在那裡,如立在於穹花下的高山厚雪,這一瞬,在雲初話落間,陡然冰冷迫寒得嚇人。
靜了好一會兒。
「雲初。」景元桀喚,腳步竟是生生的停著,沒有挪動半分,出口的聲音都是極輕,好像生怕聲大一點就會將雲初給嚇跑似的。
而這一聲喚,不止羽林衛,景元浩的心頭都是猛然一痛,倨傲高冷的太子皇兄何曾對過誰,用這溫柔到低切的語氣……
偏偏……
景元浩抬眸,偏生雲初就那樣站著,面上竟沒有絲毫動容,而他身後,南齊太子那般志在必得之意漾在眼角。
「雲初,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景元桀說,一貫高高在上的太子,一貫天塌於前也面不改色,依然步履從容的太子,此時開口這一句,神色間,竟是如此的落寞與震痛。
雲初眸子輕微晃了晃,緊了緊袖中的手,直捏得青筋泛起,方才似擰定了所有勇力般,清凌凌的看著景元桀,「景元桀,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景元桀看著雲初明明離他很近,可是這一瞬卻好似與他相隔數千里的模樣,與那般沉然的語氣,睥光一縮,心頭驟然一沉。
「避子藥,是不是你讓奶娘下的?或者,是你通過奶娘的手下的?再或者,你有沒有對我做過這樣的事?」一個字比一個字重,卻一句比一句動機淺,可是於雲初來說,都一樣,都一樣的傷得她的心無以復加。
景元桀立在夜風裡,錦袍鼓盪,身挺如玉,卻也不及他時呼吸一滯而有些惶然的面色,「雲初,我……」
「你只需說,是與不是。」
景元桀沉默,須臾,頷首,「……是。」
雲初聞言,眼底頓時就噙了一絲晶瑩,露出一個苦澀得無法形容的笑容,「所以……你才不希望奶娘活著。」
「雲初……」
「你只需說,是與不是。」
「不是。」
「很好。」雲初揚了揚頭,看著天際處一片發暗的天穹,面色痛苦,眸光冷然。
風聲搖動,心自冰涼。
一寸一寸冷卻,一寸一寸裂痕。
不是,才更加的是。
景元桀站在那裡,垂在兩邊的手也同時緊了緊,眼底光束更如濃濃黑雲下呼嘯的海浪,讓人退避三舍,也覺得如此的沁冷入骨,景元桀沒有出聲,只是這樣看著雲初,腳步動了動,最終,還是停下。
「雲初,相信我,好嗎?」半響,景元桀語氣,如此的期切。
「呵呵……相信你?」雲初突然抬手撫了撫眼角,冷笑,「景元桀我是相信你的啊,相信你是愛我的,你也確實是愛我的,可是,你是如此的愛我,卻也怕我成了你的威脅是不是,你不想讓我生孩子,而成為你的威脅,你為了不讓那些大臣那些輔佐你至今的人阻止我們在一起,就選擇了不要孩子,你有沒有問過我,你何時如此自私,還是說,從頭到尾,你都這般自私。」雲初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皆是質問,放在眼角的手又遮擋住眼帘,似乎不想將一瞬已經無法呼吸的痛透露。
四周沉默,這一刻,連南容凌的神色也無端凝沉,看著雲初,心中,那種心疼泛濫而來。
「雲初,我們……」景元桀看著雲初,看著如此脆弱的雲初,看著一瞬如此氣息森冷的雲初,說了幾個字之後,竟然語聲一頓,然後閉了閉眼,神色從未有過的沉重與心疼,眼底,呼嘯的海浪中是未曾得見的惶怕。
他怕,他怕失去雲初,可是,看著這樣的雲初,突然覺得,一切的言辭在雲初面前都蒼白得失了力度。
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決定,她其實已經給他判了死刑罰,她對他如此的失望,難過,痛心。
景元桀的心頭突然都空了,原本有些蒼白的面色似乎更白了些。
「你知道方才我在城門之上發生了什麼事嗎?」半響,雲初依然遮住眼帘,對著景元桀開口,不待他說話,她的聲音如此無情無緒的響起,「有人想要陷害我啊,你說是誰呢,是你的人,還是別的人?我一向恩怨分明,在那一刻,竟然失去了辯解的力氣,景元桀,你說,和你在一起,為什麼就那麼累呢,為什麼呢?」
一聲比一聲低,卻一聲更比一聲砸進太子的心裡。
景元桀沉穩如山的腳步終於,似乎,顫了顫。
一旁,景元浩看不下去了,當即向前,「雲初,這些事待後在查,可是眼下,你要相信太子皇兄,就算他做了你方才口中所說之事,可是他必定也是愛你,絕無僅有的愛你,此生只你唯一。」
「景元浩,你不明白嗎?」雲初卻拿開盡掩眼帘的手,通紅的眼看著景元浩,「我想要的是不隱瞞,我想要的,是孩子,所以,不要自私的以為愛的名義就可以如此傷害我。」說到最後,雲初聲音陡然一高,讓景元浩頓時凝噎。
「沒關係……」半響,雲初又看著景元桀,「本來我是打算要離開的,我為了不想讓你忍受千古罵名,最終決定離開,只是,在我離開之前,哈哈……」雲初冷知,「景元桀,我真的是沒想到,你竟給了我這般好的一個禮物。」
愛有多痛,恨就會有多痛,傷就會有多痛。
景元桀渾身一震。
可他卻無從解釋。
有些事,一旦開始,便再無從辯解。
「景元桀,你讓我從天堂到地獄,只要不過幾個時辰。」雲初看天,神色迷惘。
「雲初……」景元桀雙手緊握,眼底光色沉暗,卻只喚了兩個字,便又沒了聲。
如此作為,已經是默認了一切。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為自己解釋一句。
是事實如此,無詞辯,還是說,事已至此,讓她接受,而接受。
不。
她雲初,如何會接受。
雲初再度冷笑一聲,看了幽黑的蒼穹好一會兒,方才道,「景元桀,奶娘死時,我沒有哭,玉無洛死時我也沒哭,知香沒了我也不哭,因為,我想和你幸福,這也是他們期盼的,你給的愛,可是此時此刻,卻已經成了如此繁重的枷鎖,我想,我們在一起,註定如此的,累。」
雲初一直望著天,生生將眼角晶瑩倒回,然後,閉眼。
她一生只求不被逼不被欺,不被迫,也自認為,再來一世定要活得風聲水起,進步勇前,永不讓人欺壓,也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妥協,可是,現在,她,進不得。
看著景元桀痛苦而愈發蒼白的面色,雲初的心突然就已經不那麼痛了,她在想,原來,她對愛情的純粹,比他哥哥還要高,高得可以放棄這份經歷一切困苦的愛,也要保護它的完整。
再下一刻,雲初再睜開眼時,眸子裡寒意乍現,再看向景元桀時,目光已經儘是疏離又冷淡,「不過,景元桀,我不會和離,我也不會寫任何書信,我今日就算是要離開,也要霸占著太子妃的位置,哪怕以後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要你景元桀記得我,生生世世。」話落,雲初偏頭看著南容凌,「南容凌,你不是說你會保護我,這般多人,你能帶我衝破這層層防衛?」
「自然。」南容凌有些震驚,有些意料之中的道。
「雲初,你瘋了,你當真要跟南容凌走。」南容凌話剛落,景元浩自不遠處飛掠了來,瞪著雲初,自然是極不贊同。
雲初看著景元洗,沒有說話,而是已經轉身,走向一南容凌的方向。
「雲初,今日一旦你離開,便成了大晉的敵人,一旦你跟著南容凌走開,大晉不能再容你,你是在自毀聲名。」
「最愛的人都已經自心底里放棄我了,我還要聲名作何,我還要大晉的信任如何。」雲初看著景元浩激動的情緒,聲音突然無比的沉靜。
景元浩一滯,看一眼太子,依然不放棄,「太子皇兄弟被陣法反噬,方才來晚了,他是……」
「來晚了,來早了,可是事實確是,太子對我下了避子藥。」雲初再一句,直接讓景元浩失色,旋即大步朝景元桀走去,言辭焦憂,「太子皇兄,你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你不愛她嗎,之前被雙心蠱纏得那般痛苦也要在一起嗎,為了她可以掃清一切,放棄一切,你倒是說話啊,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三皇子又何必為難太子,太子會是個受人冤枉的人?」景元桀未答話,南容凌的聲音卻是滿含嘲諷的響起,狹長流逸的眸光里儘是諷刺,「太子曾經不是如此信誓旦旦的要保護好雲初嗎,要愛她一生一世嗎,要獨一無二的尊重嗎,要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嗎,避子藥……哼……皇權江山,到底,太子還是在意的,這種事,我可是做不出來的。」
「南容凌這裡時是大晉,我足以讓你有來無回。」景元桀的聲音終於在南容凌話落之時,沉沉響起,一開口,就好似霜了萬萬年的雪,凍人沁骨。
南容凌卻不懼,還揚了揚眉,四下一掃,目光掠過景元浩,御林軍,羽林衛,最後又看了看自己身後近百面色肅穆,精氣神佳的護衛,面上蕩漾起笑意,隨意,又深沉,「那便,背水一戰。」
「不用背水一戰。」雲初突然道,然後,以後放唇,對著空氣中猛然一吹,頓時,尖嘯的聲音劃破長空,頓時,地面似有震動。
景元浩面色一變,「雲初,你竟然想用孟良辰借你的精騎來對付太子?」
「不。」雲初搖頭,「我只是,依從我心,而已。」話落,又看向景元桀,「我任性嗎,我就是如此任性。」
「雲初,你瘋了,你瘋了。」景無浩已經沒形象了,高著聲調怒吼,「你認為那幾百鐵騎就可以成功讓你和南容凌離開?」
「南容凌不是說了,背水一戰?」雲初突然無比的雲淡風清。
然後,在所有人都沒預料中,上前一步。
「唰。」袖劍驟出,鋒寒一閃。
頓時,空氣中所有人都凜緊了呼吸,盡皆看著眼前一幕,分外複雜。
尤其是景元浩和一直與雲初相識自深的羽林衛,此時更是……
只因為,誰也沒想到,雲初竟將那鋒利無比的袖劍赫然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景元桀,是要我死在這裡,還是放走南容凌,你自己選擇。」雲初出口的聲音卻比她手中的利刃還要冷,眸光如雪,更甚是諷刺的看著景元桀。
「雲初,你瘋了,你瘋了。」景元浩已經氣得沒有別的語言了。
一旁,從頭到尾沒機會開口的路十一此時整個面色也是難看至極。
「我沒瘋。」雲初涼涼的開口,目光卻凝著景元桀沒有離開,「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死的,可是,你卻做了讓我不能原諒之事,所以,我就是想讓你心痛,讓你承受我此時此刻心裡的感受。」雲初聲音清晰無比,「我雲初不是聖人,當我想清楚,終下決定和你在一起那一天,就是真的相信你,相信我們可以彼此尊重,結果……真特麼可笑。」雲初面上笑意森然,「所以,景元桀,你現在要如何做呢?要殺了我嗎?」
「太子,如此機會實屬不易,您萬不能聽太子妃之言放走南齊太子,一旦他離開大晉,日後必定會後患無窮。」雲初話剛落,空中高陽的身影驟然而至,同時,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