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與本宮同住

2024-07-26 07:33:31 作者: 七分釀酒

  晏姝不知道謝斂在想什麼。

  她看著安靜乖巧的謝斂,只覺得心裡一陣細密的刺痛。

  晏姝並不懷疑謝斂的話,因為上輩子的一切都證明了謝斂所言是真。

  哪怕她一直漠視郁子安欺辱謝斂,登上帝位之後的謝斂依舊善待了她這個亡國長公主。

  她記得,那時在西襄國皇宮,宮裡頭的所有好東西都送到了她的宮裡。

  衣裳胭脂、珠寶首飾、御供的蔬果所有她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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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有人善良到這種地步?

  晏姝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抬起手,在少年柔軟的發頂摸了摸,「以後本宮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謝斂瞳孔猛地一顫,單薄的身軀瞬間僵直。

  長、長公主竟然……竟然摸了他的頭!

  謝斂雙手緊緊攥著褲腿,克制著心裡那股叫囂著想要靠近的欲望,眼底只有一片純然。

  他抬眸看著長公主,神情溫順乖巧,眼中充滿了信任,就好像是一隻對主人全然信任的小奶狗。

  真乖。

  晏姝唇角的笑意更深,將謝斂束起的頭髮揉的有些亂了才放下手,餘光瞥了一眼棠微,淡聲吩咐,「讓御膳房的人直接將膳食送去本宮的寢殿。」

  棠微眼底滿是吃驚。

  但長公主的吩咐她從來不會質疑,照做即可。

  「是。」棠微低聲,「婢子讓人再去知會一聲。」

  「這裡暫時不能住人。」晏姝冷眼掃過破爛不堪的冷宮,「你今夜先隨本宮回千佛殿住下,本宮改日再替你另尋住處。」

  後宮所居大多都是景皇后妃,謝斂一個外臣自是不能隨意住,晏姝又不想讓謝斂搬回質子所。

  質子所還住著幾個性情跋扈,欺軟怕硬的別國質子,謝斂這般善良,若是與那些人同住,恐怕又要受欺負。

  棠微震驚的臉上的冷淡都險些維持不住,她張了張嘴想勸諫幾句,但思及長公主的殿下的脾性,又將到嘴的話憋了回去。

  長公主殿下言出必行,所言所行容不得旁人置喙。

  她身為長公主殿下的貼身大宮女,更要做好這一點才是。

  謝斂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今日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白日裡,郁子安欺辱她時,長公主殿下替他出氣,懲罰了郁子安。

  而方才,長公主又料理了欺負他的太監,還讓他去千佛殿暫住。

  他眸光顫動著,黑眸亮的仿若揉碎了萬千星辰。

  隨即想到什麼,謝斂瑩亮的眸子一黯,輕輕垂眸,「我身份卑微,如何能與殿下同住。」

  「本宮的……本宮護著的人沒有身份卑微一說。」晏姝聲音冷冽中夾雜著渾然的威嚴氣勢,「有本宮在一日,便無人敢輕視你!」

  若是有,那只有一個下場。

  *

  回到千佛殿已至戌時末。

  晏姝讓宮女梅瓔親自去煎藥,又讓棠微去準備幾套謝斂能穿的衣裳。

  而後帶著謝斂去玉泉閣沐浴。

  走至浴池旁,晏姝目光自波光粼粼的水面划過,轉眸欲交代謝斂幾句。

  然而目光落在少年臉上時,卻突地一頓。

  少年那張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頰上一片緋紅,仿佛染了最艷麗的胭脂。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眸中閃著緊張不安的光澤。

  等等。

  他不會以為她隨他一同進來,是要與他一起沐浴吧?

  晏姝心下好笑,眼中閃過一抹玩味的笑意,聲音平淡:「怎麼?不想和本宮一起沐浴?」

  紅霞剎那間從臉頰蔓延到耳根,謝斂死死攥緊了褲腿,緊張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他想。

  做夢都想。

  若是能讓他碰到長公主,讓他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可是……

  不知想起什麼,謝斂臉頰的羞紅褪了大半,唇色泛白,牙根緊咬著。

  他揪緊褲縫,低聲道:「男女有別,我不能冒犯殿下。」

  不能?不是不想?

  晏姝思量著他這話里的破綻,唇角輕輕勾起,目光盯著他的臉。

  謝斂被她極具壓迫力的眼神盯著,腦袋越垂越低,雙手緊握,攥的指尖都泛白了。

  單薄的身軀更是緊繃的僵直。

  晏姝心頭微動,也不忍再逗他,淡淡地移開目光,「本宮已經沐浴過了,你自己洗。」

  此言落下,她餘光瞥見少年的身子驟然松泛了許多。

  看來謝斂應該是有些怕她的。

  也是。

  任何人突然被平日裡漠視旁人欺辱自己的人溫柔對待,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更加恐懼才是。

  恐懼對方是不是想換一種方式折磨自己。

  晏姝心想著對謝斂必須徐徐圖之,一點點讓他放下戒心,讓他安心接受自己待他的好。

  「香胰子和乾淨的布巾都放在浴池邊上,你都可以用。」

  說完這一句,晏姝轉身就往外走。

  她離開的果決乾脆,因此沒有注意到她轉身之際,謝斂猛然抬起的眼眸中那抹後悔和失落。

  他不該說那些話。

  他想觸碰長公主殿下,哪怕下一秒就去死也想。

  他不知道長公主殿下為何突然對他這麼好,更不知道長公主對他的好能維持多久。

  錯過了這次的機會,他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與長公主殿下離得這麼近了。

  巨大的後悔幾乎淹沒了謝斂,他垂著眼眸,神色黯然的褪去衣衫,目光觸及身上大小交錯的傷痕時,心中又生出難堪和慶幸。

  他這副醜陋的身體怎麼能讓長公主殿下看見。

  會污了殿下的眼。

  謝斂用力咬了咬下唇,對自己這一副滿是疤痕、醜陋難看的身體恨之入骨。

  皇室的血統讓他骨子裡都流淌著傲氣,哪怕再落魄、處境再艱難,他也沒辦法卑躬屈膝的向奴才求饒。

  許多舊傷,是他十歲那年剛被冷落不久後那幾個伺候他的太監宮女打的。

  後來那幾個太監宮女死的死,瘋的瘋,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皇宮裡。

  沒有人知道是他做的,也沒有懷疑是他做的。

  他過了幾年還算安穩的日子。

  直到十三歲那年得罪了郁子安,被他磋磨。

  他有很多機會殺了郁子安,可他沒有動手。

  因為郁子安欺負他時,十次里,他有七八回可以看見陪在郁子安身邊的長公主。

  為了遠遠的看一眼長公主殿下,他不再主動避開郁子安的磋磨,那些疼痛對他來說,如旱久逢甘霖。

  他心事重重的走下浴池,也未曾注意到不遠處屏風後晃動的一抹黛青色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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