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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政治篇(一)

2024-07-26 07:50:50 作者: 自在觀

  山東陽穀縣衙。

  縣令大人剛審完案子從前堂回來,到後衙,就被剛招來不久的文書在迴廊里給堵住了。

  「大人,方才的案子,您要三思啊。」

  縣令大人一愣,等看清來人,下耷的眉頭豎起:「姓高的,你是什麼東西?三番兩次對本縣指手畫腳,哪裡不妥,有什麼不妥?」

  被罵之人正是山東籍人士高聳,曾做過漢王府的文官,後因私事,被漢王記恨,慘遭罷黜。

  不過此人才華橫溢,還寫得一手好字,為人也正派,回到山東後,就在水路必經之縣找了個私塾先生的差事做,後被當地大戶賞識,推薦給縣令做文書,在縣衙里做個小吏。

  面對縣令的辱罵,高聳不為所動,也不走,道:「朝廷三年前就改了律法,女子無論是在家或者嫁人,都有繼承父母財產的權利,沈家有三個姐妹,只有大姐成年,也才十五歲,可因父母雙亡,叔父聯手竟然想侵占侄女的財產,還將大侄女和小侄女要賣給四十多歲的老頭子為妾,這若是放在以前,大人還能說一聲父母不在,叔父為大,禮法使然,可是如今,明明三姐妹可以自己支配沈老爺和夫人留下的產業,叔父更不可喪心病狂販賣侄女,沈家三姐妹將其禽獸不如的叔父告上公堂,大人身為父母官,應為三姐妹做主,怎能說三姐妹不識叔父之恩,是忘恩負義之人呢。」

  縣令吹著鬍子:「本縣審案,還用你來教,女人可以繼承財產的事是朝廷新頒發的律法,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改?自古女人就是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是水,還想要娘家的財產,她們現在是姓沈,以後嫁人還姓沈嗎?律法在,本縣沒聽幾個人認的。」

  高聳挺直了身板立起眉頭:「這是朝廷定製的國策,是由監國公主親自監督實行,怎麼會朝令夕改?再者,她們生來姓沈,嫁人成家也姓沈,府尊大人若是不認,大可以問逝去的沈老爺和夫人,問問他們,他們要不要自己的女兒姓沈,要不要自己的女兒與人為妾,嫁給老頭子。」

  

  「你放肆。」縣令大人跳起腳來:「你是在詛咒本縣死,好去見那兩個短命鬼?一口一個監國公主,她也是個娘們,再者跟你有親戚嗎?若不是看在蘭陵大官人推薦的面子上,本縣現在就把你趕走。」

  高聳道:「即便大人要趕走小人,小人也要說,律法不容褻瀆,大人判案若不依法辦案,就是徇私枉法,就是瀆職。」

  「你給我滾。」縣令大吼出來:「明明告訴你了,還不識時務,你律法學的那麼好,怎麼還是個小小文書啊,不然這縣令你來當?什麼本事都沒有的窮酸書生,就知道放嘴炮指手畫腳,滾,滾,滾,本縣用不著你在本縣面前裝大爺。」

  高聳長提一口氣,後道:「我可以走,但是大人若是還要維持原判,不能還百姓一個公道,高某會替這三姐妹打官司,還會再回來。」

  說完對縣令微微施禮:「告辭。」

  縣令指著大門口:「你給我滾。」

  高聳那個討厭鬼走後,縣令本想去後衙睡個好覺,剛脫了鞋泡腳,朝廷的邸報就送來了:「大人,是官員開放海禁的事,市舶司又重新開門了。」

  開放海市可是大事,這樣絲綢茶葉就能賣到南洋那邊去了。

  縣令接過邸報仔細看了一遍,除了原有的廣州,泉州,寧波三個港口,在膠州還設了一個市舶司。

  「好啊,好啊。」縣令連連感慨,市舶司是肥缺,一下子開放了四個,也不知道會落到誰家。

  不過是不用想了,反正他是去不上的。

  當然,也不需要非去市舶司做事,風裡來雨里去的,他們谷陽就很好。

  雖沒有海上貿易,但是水路的所有貨物,只要是通往京城的,都要路過他們這裡,船一上岸就是稅銀,一上岸就是錢,哪個過路財神不得先孝敬他這個土地爺啊?

  市舶司,也不見得就比他好。

  縣令哼著小曲把邸報扣在桌上,被那個高聳攪合壞的心情,現在又好了。

  縣令要去床上睡覺,小衙役小心翼翼進來:「大人。」

  「什麼事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縣令有些不耐煩。

  小衙役忙到:「是蘭陵大官人來了。」

  「他來做什麼?」縣令沉下臉,難道是為了高聳的事?也太快了吧?高聳才走。

  而且也不至於啊,聽說這高聳不過是在蘭陵家的私塾教了幾個學生被大官人賞識,也不是什麼過命的交情,更不是親戚,用得著這麼護著嗎?

  這蘭陵大官人是當地首富,跟京里的貴人有些沾親帶故。

  縣令雖不高興,最後還是換好衣服,來到衙後大廳見客。

  「哎呦,大官人吶,您來的可真是時候,再晚些,本官就睡下了,審了一天的案子,乏困的很。」

  這蘭陵大官人身高高大,方臉闊嘴,典型北方人相貌,看起來十分正派。

  縣令話語明顯不滿,他卻當做沒聽見一樣。

  道;「我看過京里印發的五日前的報紙,還沒到咱們這呢,但是消息肯定是准了,四個港口,要開始通船,開放海市,這件事大人知道嗎?」

  縣令打著哈欠:「剛看過邸報,這跟咱們有關係,也不是陽穀設立市舶司。」

  蘭陵大官人眉心微微攏著,一臉威嚴:「自然是有關係我才來找大人啊,這次開放海市,不光是泉州廣州寧波三處,還有個膠州,膠州可就離咱們這不遠,你想想,在海禁的時候,絲綢無法出海,一匹絲綢是七八兩銀子,都從咱們眼皮子底下過,這就是利潤,可是一旦開了海,一匹絲綢的價格是十到十二兩銀子,比咱們水路多了三四兩,那時候誰還走水路賣東西,都去海運了,這還是其一,我還聽說朝廷要直接把海路和水路打通,這樣去往膠州的水路,可以從咱們這走,但是也可以從臨縣走,要是從咱們這走,那還好,什麼都不用變,要是從臨縣走,這裡勢必要成荒縣,再沒有過往的客商,那我還做什麼生意?」

  縣令大人聽了最後一句腦袋瞬間清醒。

  那他做縣令也沒意思了。

  「可是這是朝廷定的,咱們也插不上嘴啊。」縣令急的直跺腳。

  後喃喃道:「這得跟朝廷說上話才行,不然朝廷不帶咱們谷陽了,咱們不成了死縣了嗎?」

  海路開放,內陸的水陸必然要衰落,不過若是水路能跟海路連上,就不用愁了。

  可前提得朝廷同意連港口。

  蘭陵大官人微微抬手道:「先不要慌,朝廷既然說會連水路和海路,就會考慮咱們,不過是和臨縣掙罷了,我們還有機會,只要在朝廷定下之前,跟上面的人通融一下,就能成。」

  縣令眼睛一轉,笑呵呵的道:「大官人,本官雖為一縣縣令,可是您也知道,還不如您,您在京城還有一門好親,能說上話,我這就不知道去拜哪路神仙了。」

  蘭陵大官人眼裡有一種無奈的東西閃現出來,道:「開放海市是永安公主住持的,我跟公主又沒親戚,也找不上門。」

  說完又道:「但咱們也得去走走,不能坐以待斃啊。」

  縣令也想著該去找誰好,可都跟那位公主殿下挨不上邊啊。

  蘭陵大官人突然道:「我推薦給你的那個文書呢?他是從京城來的,以前在京里坐過官,應該會認識一些人,說不定能幫上忙。」

  那人還在京城做過官?他不就是一個西席嗎?

  縣令有些意外,抿了抿嘴道:「他不服管,還總是與本縣作對,對本縣的裁決指手畫腳,本縣剛給他打發走了,還沒來得及跟大官人說。」

  蘭陵大官人用不解的目光看著縣令:「趕走了?那人十分有才華,人品又端莊,你怎麼把他趕走了?」

  縣令道:「我哪裡知道他是做過京官的?既然是做個京官,怎麼到咱們這個地方來,肯定是犯了事,這種犯過事的官員,也用不上他。」

  蘭陵大官人想到自己曾經無意間看到的,高聳寫過卻從沒郵寄過的信,分明是給自己的弟弟寫的,雖沒署名,可他那弟弟好像來路不凡。

  蘭陵大官人搖搖頭,對縣令道:「你讓人去把他找回來,咱們跟他商量。」

  縣令起初還老大不滿意,後拗不過大官人,大官人在當地是地頭蛇,黑白兩路都得給些薄面。

  於是派了一個小衙役出去。

  高聳就租住在離縣衙不遠的一處平房裡。所以小衙役去了很快就回來了。

  「大人,高先生家裡來了客人,他說不來了,要接待客人。」

  「什麼客人比本官召見還重要啊?」縣令真是生氣啊,這個高聳怎麼這麼不識抬舉。

  小衙役道:「小的沒敢問,客人不止一位,是個馬隊,院子外都有人守著,個個行裝相同,眼神可毒了,比咱們捕頭看人還狠,小的還沒靠近,就給嚇得腿打哆嗦,看起來,來頭不小。」

  縣令撇撇嘴:「就高聳,還能有什麼像樣的客人。」

  蘭陵大官人心中對高聳有疑惑,不敢掉以輕心,對縣令道:「咱們一起去看看,高聳此人,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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