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 自己的命運 自己決定 ！

  楊小冬可以帶著身體連同精神一起到某個方外世界。而李建祥就不行，他要去就必須捨棄肉身，自殺成佛。

  楊小冬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已經到了某種很難言的境界，這大概就是各種經典中所敘述的禪悅吧。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牢房，深吸口氣，對著攝像頭說：「我走了。」

  下一秒鐘，他從密室牢房中消失。

  楊小冬進入了第三層世界。

  所有的神識跟著他一起走，在臨消失的前一刻，神識看到攝像頭前的幾個人大驚失色，連劉騰都坐不住了，他們一起朝著牢房跑過來，開門的時候楊小冬已人間蒸發。

  楊小冬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黑森森的天，無雲無月，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環視四周，悲風四起，這是什麼鳥地方。

  環視四周，不遠處有一座破寺，寺旁荒冢一堆，看的人胸口發堵。

  楊小冬有些發呆，這裡難道就是兒子的夢境世界？

  他蹲在地上心裡有些發寒，兒子本身是個生活不如意的吊絲，他的夢境會不會夢由心生呢，充滿了無盡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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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小冬抱著肩膀哆哆嗦嗦往前走，來這裡的目的不是遊山玩水，他要找到兒子，回到原本屬於他的那個世界。

  這裡的世界像《盜夢空間》最底層的潛意識流，無道理可講，無規則可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楊小冬走向破寺，看到亂墳地里東倒西歪立著些碑，上面的碑文不是漢字，一個字都看不懂，怪裡怪氣，無法形容。

  有些碑不是石頭的而是木頭樁子，七扭八歪，有一些烏鴉蹲在上面，見人經過，撲稜稜飛到半空，悽厲狂叫，聲音如同喪葬的嗩吶，特別可怖，讓人心情晦暗。

  楊小冬沒敢進廟，在外面找路，走了一大圈，竟又轉回那片墳場，再找別的道路，不論向何方向走，最後都轉回荒墳。

  楊小冬無計可施，只好走進廟裡。

  在這個地方楊小冬感覺全身發虛，想用神識可是神識也特別虛弱，恍恍惚惚猶如一絲線，此處詭異，不敢再嘗試用神識。

  廟裡面積特別小，幾根承重柱，神龕空空，有個破桌子，上面倒著一隻銅香爐。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昏昏蒙蒙的，待在這裡讓人極度不舒服，楊小冬沒敢往裡走。

  在廟門口找個避風的地方昏沉沉打瞌睡。

  這裡無天無日，一直都是黑夜，睡著被凍醒，探頭出去看，外面下起大雨，順著廟檐滴滴答答落著雨點，外面大雨落地成煙，到處都是積窪的水坑。

  楊小冬抱著肩膀看著蕭瑟寒冷的雨簾，正發呆時，忽然看到從大雨中走出一個人影。楊小冬陡然精神振起來，因為煙霧太大，朦朧中勉強看到這人影穿著老式的蓑衣，頭上戴著斗笠，手裡似乎還牽著一條繩子。

  隨著他的走近，楊小冬看到繩子後面拴著一條大狗。這條狗太大了，足有這人的一半高，狗身壯碩，布滿長毛。

  一人一狗漸漸走近，那人的身影清晰起來，他走到廟門，抬頭看看楊小冬。斗笠帽檐很大，他的臉上落著黑色陰影，看不清貌相。

  他牽著狗走進廟裡，楊小冬天生怕狗，趕忙退了幾步。那條狗身上全是水，長毛粘在身上和臉上，像一條巨大的落湯雞。

  那人看楊小冬害怕，淡淡一笑：「別怕，它不咬人。」

  說著他摘下了頭上的斗笠，這人留著光頭，頭上點著香疤，原來是個和尚。

  他轉頭看楊小冬，楊小冬嚇得張大了嘴，往後倒退兩步，撞在後面的門框上。廟門發出重重一響。

  「你認識我？」他看楊小冬，一臉的疑惑。。

  這個和尚非是旁人，正是已經被車撞死的兒子。他果然進到自己的夢境裡，還做了其中一個人物。如果這和尚是兒子，那這條狗……楊小冬再次看向這條狗，它臉上都是長毛，看不清臉部表情。

  楊小冬沒說話。

  兒子笑笑，把狗脖子上的鏈子拴在一根柱子上。倆人盤膝對坐，他看著楊小冬：「你和我在這裡見過的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楊小冬平復了一下心情問。

  「感覺。」他淡淡笑。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扔給楊小冬，楊小冬打開之後，裡面是撲鼻的酒香，喝了一口，從喉頭一直辣到胸口窩。

  「天冷，暖暖。」他說。

  楊小冬和他沒有任何交流，你一口我一口喝著，喝到後來楊小冬意識有些朦朧，靠在門框上。

  「你確實和我見過的人不一樣，」兒子說：「如果你真的不一樣，我到想和你聊聊。」

  「那就聊吧。」楊小冬說。

  兒子搖搖頭笑：「我現在還無法確定你到底是不是不一樣。」他的語音深沉下來：「如果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咱們聊過之後很可能就是我的死期。」

  「為什麼？」楊小冬愕然。

  兒子系了系蓑衣的繩索：「因為我在逃亡，有東西要殺了我。」

  「什麼東西？」楊小冬話音剛落，大雨中忽然走出一人。

  兒子像是驚弓之鳥站起來，楊小冬也站起來看，從雨里走進來一個黑衣女孩，長的很乖巧，走到旁邊深情看楊小冬：「你來了。」

  她滿頭都是雨水，顯得楚楚可憐。楊小冬想起很久遠的一個夢，他曾經和這個黑衣女孩到了一處狗場，看到了將中華，也看到了變成大狗的李建祥，很詭異很恐怖。

  楊小冬伸出手輕輕摸摸她的腦袋，淡淡笑：「沒想到我的大黑還是個大美女。」

  這裡是夢境世界，除了楊小冬是肉身赴靈，其他的應該都是「靈魂」進來，兒子是這樣的，李建祥也是這樣的，眼前的黑衣女孩就是大黑貓的「靈魂」。

  「別叫大黑，好難聽，你再給我取個名字吧。」她高興地拉著楊小冬的手。

  楊小冬心念一動，回頭看兒子：「高僧，你幫我起個吧。」

  兒子臉上一直都是祥和的笑，他點點頭：「此刻天空幽幽，若風若雨，就叫幽若吧。」

  楊小冬皺眉：「有點黑暗啊。」

  兒子看著外面的天：「現在不黑嗎？應時應景比較好。」

  「你的大黑貓身體呢？」楊小冬把幽若拉到一旁。幽若眨著眼：「我就是啊，你怎麼進來的，我就是怎麼進來的。」

  楊小冬陡然一驚，原來大黑也有這個能力，她也可以肉身赴靈。

  「我等你很久了，」她撅著小嘴，拉著楊小冬的手悄悄說：「我知道你一定能進來。」

  「這裡確實是夢境吧？」楊小冬說。

  「對。」幽若表情嚴肅起來。

  「他剛才說，他在逃亡，那是怎麼回事？」楊小冬問。

  幽若低聲道：「這裡是兒子的夢境，也是兒子的魔境，這裡有一個怪物，是兒子的夢魘心魔，怪物要殺兒子，他就在不斷逃亡。」

  「那狗是怎麼回事？」楊小冬問。

  幽若道：「你自己看吧。」

  楊小冬走過去，對兒子說：「你的狗挺大。」

  兒子來到狗前，輕輕撫摸它的毛髮，狗竟然在瑟瑟發抖。他慢慢把狗臉上的毛髮撥開，楊小冬頓時屏住呼吸，這隻狗長著李建祥的五官，活脫脫就是人頭狗身。

  李建祥看著楊小冬，狗嘴裡是沉沉的深吟，宛回百轉，像是一個極難受的人發出的呻吟。

  「這是個人啊。」楊小冬說。

  兒子：「你能看出它是人，說明你真的不是他們中的一員，你是來自這個世界之外！」

  楊小冬點點頭：「這裡是你的長夢？」

  「對。」兒子點點頭：「這個夢雖然是我做的，但很多東西我都無法控制，我爸爸變成了一條狗，我和他相依相伴。」

  楊小冬沉思：「生前是你爸爸養著你，把你當狗一樣養著。而到了夢境之中，你是主人，你爸爸變成了一條狗，你在養著它。」

  「我費勁心思到了長夢的世界裡，」兒子說：「發現情況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在生活中就是個不如意者，想在夢境裡改變自己，卻發現情況越來越糟糕。」

  他正說著，忽然遠遠大雨中傳來聲音，像是吹號，非常悠長，劃破雨簾直透而來。

  兒子嘆口氣站起來，撿起斗笠戴在頭上，過去牽那條大狗。

  他對楊小冬說：「追我的東西來了，我勸你也趕緊離開，那東西會清理一切不屬於夢境本源的人和物。你和你這個小女友都是外來者，也是清理對象。」

  他牽上狗要從廟的後門出去，楊小冬趕忙道：「能不能告訴我我怎麼才能回到我原本的世界，你那書稿沒有結局…」

  「你都說沒有結局，我也不知道。」他說：「你知道什麼是一夜之夢嗎？」

  楊小冬愣了，搖搖頭。

  「有科學家研究，人一晚上能做三十到四十個夢，大部分夢境都不會記住。夢境與夢境之間是支離破碎的，就像是一個個單獨的世界。這些夢境世界靠著一種『夢橋』的介質粘連在一起，我就要從現在這個黑雨孤寺的夢境通過『夢橋』到另一個夢世界去，咱們或許有緣還會再見。你想要的結局，或許在我的夢裡可以找到，慢慢找吧。」

  他牽著大狗從後面出去，一人一狗很快消失在大雨之中。

  楊小冬聽愣了，幽若拉著他的手，楊小冬看她：「你聽明白了嗎？」

  幽若說：「這裡存在著很多殘片式的夢境世界，就像咱們現在所在的孤寺，空間只有這麼大。這些夢境世界像魔方一樣粘連在一起，兩個世界之間互通的橋樑是叫『夢橋』的介質，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通往下一個的夢境世界是什麼樣子。既然他說結局或許在夢裡可以找到，那就找找看。」

  「聽起來像科幻故事。」楊小冬說。

  她正要說什麼，外面大雨中的悠長號聲愈加響亮，楊小冬轉頭看向大雨深處，那裡似乎有一團巨大的黑影正在緩緩靠近。

  楊小冬有些明白了，兒子的夢境中存在著夢魘怪物，這個夢魘像人體內部的白血球一樣要殺死所有闖入夢境的外來者。

  「我們也走吧。」幽若拉著楊小冬的手到廟的後面。大雨滂沱，一扇小小的廟門在風雨中不斷地打開閉合，撞著牆「啪啪」響。

  倆人聽到廟的前門傳來腳步聲，有人緩步走了進來。腳步聲不大，可帶來一股看不見的氣場，讓人膽寒心驚。

  楊小冬和幽若手拉手站在後門前，二人沒有動，靜靜聽著前面的動靜。

  進來的那人似乎並沒有追過來查看，外面是大雨，廟裡一片死寂。前面響起了低低誦禱的聲音，不知念的什麼，語音低沉，十分虔誠。

  「我們該走了。」幽若看著楊小冬，她低聲說：「小冬，到了下一個夢境世界我們就會分開。」

  揚小冬大驚：「我們手拉手進去的，為什麼會分開？」

  「到一個新的夢境，就會重新開始，所有的一切清零，包括此時此刻的記憶。」幽若低低說：「不過你和我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我們是肉身赴靈，你會記得我，我也會記得你。」

  楊小冬聽的怦然心動，靜靜看著她。

  二人手拉著手來到廟的後門前，此時前殿誦經聲已畢，腳步聲起，朝著後面走過來。

  「出發。」幽若緊緊拉著楊小冬的手，倆人一起跨出了狹窄的廟門。

  山坡無風無雨，夜空明朗，山風吹在身上特別舒服。楊小冬左右四望，幽若已經不在了，滿山坡只有他一個人。

  天空懸掛明月，月光如水，此時雖不如白晝，山間一切都泛出月白清冷的清晰。

  這裡又是什麼夢境？楊小冬順著山坡往前走，只有一條路，遠處是一片杉樹和山竹混雜的林子，有點南方的意思。

  現在的楊小冬有些茫然，失去了目的性，他本想找到兒子就可以回到屬於他的那個世界，可現在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這裡不管是什麼夢，都是兒子做出來的，所有的一切應該說都是他的心象。

  從剛才的孤寺到這裡月黑山，他的內心似乎只有黑夜，從來沒有過白天。

  楊小冬順著山坡走了一段距離，忽然聽到水響，遠遠可以望見一線瀑布自高處奔流而下，月光如白緞映照其上，確實美得如同夢一般。

  越過山林，在山坡上有一座老屋，楊小冬走過去看到屋子裡亮著燈，上前敲敲門。

  門開了，裡面面積還挺大，有個樵夫模樣的人帶他到廳里。有四個人正在圍著屋中間的爐火烤火，爐火上煨著紅薯，屋裡溫暖如春。

  樵夫把楊小冬引到他們中間，楊小冬和他們幾個人問候寒暄。

  有個披肩發的女人說：「我從來沒出過山，真想到外面看看。」

  她說完之後，屋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楊小冬清清嗓子：「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將中華的人？」

  現在也只能先找到將中華，然後再看看他有沒有破解的好辦法。

  楊小冬現在感覺自己身在居中無法自破。

  眾人面面相覷，搖搖頭，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將中華確實沒在這個夢境裡出現過。

  這可麻煩了，聽兒子的意思，大概存在三四十個夢境，而且交接的沒有規律，誰知道將中華在哪呢。不過種種跡象表明，他最後確實能找到，應該是在那個狗場裡。

  可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楊小冬還要在這裡尋找多久？

  現在最怕的就是時間模糊，夢境時間和現實時間不同步，就算最後找到了，回到原本的世界，可現實中已滄海桑田，一切早已變化，所有的人都老了，有的已經死了，很多年過去了，那回去還有什麼意義。

  楊小冬正想著，那女人拿起爐子上的烤紅薯遞了過來：「老客，你吃。」

  楊小冬禮貌接過來，還挺燙手，他隨手放到一邊：「太熱了，稍等一會兒。」

  樵夫站起來：「咱們幾個出去說說話。」

  他們應該互相都認識，聽樵夫這麼說，幾個人一起從後門出去。

  外面是竹林，楊小冬看著他們的背影，有人隨手把門關上，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老屋裡沒有聲音，偶爾能聽到爐子裡火苗滋滋燒著，實在太暖和了，楊小冬有點犯困。手臂拄著膝蓋，腦袋搭在手掌上，一下下打瞌睡。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楊小冬打了個激靈，擦擦口水走到前面把門打開，一開就愣了。

  外面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光頭僧人，身後牽著長毛大狗。正是兒子來了。

  「這麼巧。」楊小冬興奮地說。

  兒子笑，把狗一起牽進屋裡。楊小冬看著這條大狗，渾身毛骨悚然，它果然長著李建祥的臉，人頭狗身，極其妖異。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楊小冬說。

  「有什麼可驚訝的，這個地方我來過。」兒子笑：「這些夢都是我做的，沒死之前我就經歷過了。這裡是不是一共有五個人？他們都是邪降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