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說夢話

  等好不容易把一碗藥全部餵下去，季伶舟都覺得挺累了。他以前沒想到原來餵藥也是個體力活啊。

  「這裡不用圍這麼多人，都退下吧。」季伶舟看著滿屋子的人有些不耐煩。

  「是」李盛聽到這話趕緊招呼著這些人退下。

  季伶舟則是又重新將懷裡的人放下，不知道是不是藥太苦的原因，程茗染從喝藥開始，小臉兒就皺皺巴巴的。

  

  「打盆溫水，再拿一根乾淨的帕子過來。」季伶舟也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來管這些閒事，但是他就是想要親自動手。

  等宮人將東西拿過來後，他更是親力親為地幫程茗染擦汗擦臉。李盛都在旁邊看得膽戰心驚的，陛下周末不是中了邪吧？

  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見陛下這麼照顧別人？還是一個不受寵的后妃？陛下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不要……」程茗染的聲音微微顫抖，她臉色蒼白如雪，襯得臉上的傷更加觸目驚心。

  眉宇間縈繞著驚懼之色將他拉入一場噩夢中，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靜謐的夜晚中異常清晰。

  那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如同晶瑩的珍珠串，落在枕頭上，潤濕了一片。程茗染的雙唇微張，口中念念有詞，一直都喊著：「不要……」

  她的身體在薄被下扭曲，似乎在和夢中的無形爪牙抗爭著。雖然說她的聲音很是微弱，但又仿佛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痛苦，如同在黑暗中有什麼無形的魔爪緊緊地抓住她，讓她無法自拔。

  「不要……不……」她的手開始不安分了起來，就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麼，最後在慌亂中不小心扯住了季伶舟的衣袖。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急促，像是有人在追趕，又或者正在面臨什麼恐怖的事情一般。

  不管白日裡的她有多麼的冷靜自持，此刻她內心的恐懼和痛苦依舊被一點點撕扯開來，完全掙脫不掉。

  季伶舟不知道她到底夢見了什麼，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他還是伸手要去握住她的手，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程茗染那血肉模糊的手上時，眉宇間也凝結了一抹化不開的郁色。

  「不要……不要……」程茗染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哭腔，碎掉的聲音在他的喉嚨一點點被擠出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出來，最後藏匿進了發間。

  季伶舟的呼吸好像有一瞬間的凝滯，最後輕輕地抓住她的手腕試圖安撫她。

  「疼……疼……」程茗染的聲音越來越明顯，眼淚也流得越來越肆意。

  疼？哪裡疼了？季伶舟看向她一直緊緊握著自己衣服的那雙手，是不是因為碰到傷口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好用力地扯開，就怕會加重她的傷勢。

  「別……不要……好疼……」程茗染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大，季伶舟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也手足無措的。

  不過她看起來這麼難受的樣子，要是不安撫可能會越來越糟糕。所以他主動地湊過去，然後將人重新給抱了起來。

  程茗染靠在他的身上，最後滑進他的懷裡，季伶舟將她整個人都圈進自己的懷中：「好了，別怕。」季伶舟輕輕地拍哄著。

  李盛在旁邊看見這個動作本來就已經夠震驚了，現在聽到「好了，別怕」這四個字的時候，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是陛下說的話？所以陛下現在是在哄人嗎？

  「別……別……」程茗染一直搖著頭，她到底夢到了什麼？又是什麼事情會讓她如此恐懼？

  季伶舟一隻手繞過她的後背，攬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握著她身前的手腕反覆摩挲。

  「疼就先把手鬆開，不要一直抓著。」季伶舟放輕聲音，她手上本來就有傷在，這一用力要是又加重了怎麼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安撫生出了作用，程茗染也正在一點點平靜。她的手慢慢地失去力氣，季伶舟也就趁此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袖上拿開。

  「不要……」眼淚低落下來，人卻沒有清醒。

  季伶舟用指腹幫她把眼淚擦乾，守著程茗染平復情緒。漸漸地，懷裡面的小女人還真的開始安靜了，季伶舟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鬆了口氣。

  可是還不等他完全放鬆，他就聽見程茗染聲音微弱地喊了一聲:「陛下……」

  季伶舟的心口就好像被人撓了一下，就連身子都變得有些僵硬。他垂首看向懷裡面的小女人，接著他又聽見她開口了。

  她說……

  「程家無罪……」

  一瞬間，大殿的氣氛好像都變得嚴肅起來，李盛也屏息凝氣不敢吱聲，同時也在心裡暗自惋惜。

  程家是陛下的禁忌啊！淑妃娘娘您怎麼還提呢！這下子陛下怕是又要生氣咯，哎，他搖了搖頭，可惜了。

  但……

  嗯？陛下為什麼沒有反應？

  李盛又看了季伶舟一眼，陛下……好像沒有生氣啊？

  「陛下……」程茗染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起來應該是平復了。

  就在李盛以為自家陛下馬上就要生氣地把人推開時，他居然看見了自家陛下好像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然後他聽見了一句更離譜的話。

  「程家的事朕會重新讓人查。」雖然不知道程茗染能不能聽見，但他還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李盛在旁邊簡直看傻了眼，重新讓人查？這到底是想要還人家清白還是想直接猛地一下子把程家摁死？

  程茗染不再掙扎，整個人嬌小虛弱地被圈在季伶舟懷裡，有那麼一瞬間，季伶舟的思緒好像又被拉回了前世。

  前世程茗染擋下那一劍之後，自己好像就是這樣摟著她的。其實印象里，他根本沒怎麼碰過程茗染，更別說抱著了。

  重生之後，就這一天裡他抱得都要比前世抱得多，他還記得程茗染在臨死前說過一句話。

  她說……「如今臣妾才知道，原來被陛下抱在懷裡是這樣的感覺。陛下的懷裡原來也是暖和的，可是陛下為什麼那麼厭惡臣妾？」

  厭惡嗎？

  就連季伶舟的心底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厭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