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我對不起我自己

  鋼琴聲悠揚。

  每一個音符，仿佛都被彈琴人賦予了生命，在咖啡廳里的每個角落跳躍著。

  曲調忽高忽低。

  當琴聲慢下來的時候，寧飛整個人的心情都輕快了許多，仿佛卸掉了身上的一塊大石頭。

  當琴聲快起來的時候，寧飛恨不得能站起身高歌一首，不這麼做的話，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將自己此時的心情表達出千分之一。

  咖啡店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穿著咖啡色風衣的女孩吸引了。

  那女孩坐在台上，十指靈活的在鋼琴上躍動著。

  

  她側坐著身體，所以，所有人能看到的也只是她的側臉，但哪怕只是一個側臉，都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這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孩。

  特別是這個時候，哪怕沒有聚光燈，沒有紅地毯，沒有螢光棒，她都有足夠的氣場，仿佛一個高傲的公主一般。

  終於，琴聲完結。

  她站起身，謝禮。

  咖啡廳里，原本是應該儘可能保持安靜的，但是這個時候，卻是一片掌聲雷動。

  甚至有些人直接站起身，開口叫好。

  能進這家咖啡廳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這一點是尹雪先前告訴他的。

  但是現在，這些人仿佛陷入了癲狂中一般，他們不知厭倦的拍著自己的手掌。

  很多女孩也都拍手叫好，她們看見那個彈鋼琴的女孩，眼神中沒有嫉妒，有的只是傾慕。

  這是一個連同性都可以吸引的女孩！

  在場的這些人，雖然有頭有臉，甚至還有很多都是京都真正的貴族，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都有音樂細胞，扔個口琴給他們，他們都不一定能吹響。

  比如一個胖子就衝著一個瘦子嘲笑道：「李三郎，你叫什麼好啊？你小子知道鋼琴有多少個鍵嗎？」

  「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覺得這彈得好！」李三郎看了眼那胖子說道。

  胖子只能苦笑不語。

  終於，咖啡色風衣女孩下了台。

  她腳步輕快，朝著某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一個牆角，在牆角邊上坐著一個男人，他的長相沒有多麼的帥氣，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不是什麼手工定製版。

  咖啡色風衣女孩認定了方向，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直到最後，她甚至已經變成了一路小跑。

  「我彈得怎麼樣？」咖啡色風衣女孩衝著那個相貌平庸的男人說道，看著她的表情是來邀功的。

  所有男人都用一種嫉妒的眼神看著寧飛。

  他們不服氣啊！這個男人哪裡比自己強了？還沒自己帥好不好？即便是那個胖子，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帥氣的胖子，哪怕只是他自己一個人這麼認為。

  反正他自己就是這麼想的，別人想要否認也不行，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嘛！再說了，這哥們都狠到連自己都騙了，別人也不好意思揭穿啊。

  寧飛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渾身上下的不自在。

  許久，他點了點頭。

  「非常好聽。」他如實說道，他就是這麼一個誠實的人，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比如尹雪本來就是個美女，他就沒辦法伸出手指著對方的鼻子說對方是醜八怪，這樣的話說出去了也沒人相信啊！說不定咖啡廳里的人一個個還會義憤填膺的要和自己拼命呢。

  得罪人的事情寧飛才不做呢！

  尹雪得到了寧飛的誇張，臉上的笑容更盛，仿佛幼兒園的小孩子從老師的手中接過了象徵著無上榮譽的小紅花一樣。

  這樣的表情看在別的男人眼中，那一個個幾乎恨不得捶胸頓足了。

  「美女，你找我啊！你讓我誇你啊？我保證夸的你心花怒放，我保證我誇得詞語優雅，這還不行嗎？」咖啡廳里的男人心裡都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們不好意思走到跟前這麼說而已。

  「先坐下吧。」寧飛咳嗽了一聲說道。

  「好。」尹雪點頭。周圍人的目光，她壓根就沒有去注意過，從她十來歲的時候，所有人就開始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了，簡單的說，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只是那些人都不是她在乎的人，即便那些人她都不在乎，那些人對她的看法，她又何必在乎呢？

  等尹雪坐下之後，寧飛才開口問道：「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呢？」

  「因為我喜歡這裡啊。」尹雪笑著說道，「這在山道上，半山腰，你不覺得這裡的環境非常不錯嗎？」

  這裡的環境確實很好，這一點寧飛沒辦法否認，只是心裡有些哭笑不得。

  說好了要為自己接風洗塵的，最差也得去京都全聚德吧？把自己拉到這裡喝咖啡算怎麼回事啊？

  「而且這裡可以彈鋼琴，雖然能彈鋼琴的地方很多，但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裡了。」尹雪托著腮，繼續說道，「我對我這方面的才藝還是非常有信心的，你有沒有被我吸引到啊？」

  寧飛摸了摸鼻子，表情越發的尷尬。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了，要說沒有被尹雪吸引，那肯定是假話，這樣的話說出去他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看來你是被我吸引到了，我就說我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嘛！」尹雪掩嘴輕笑。

  寧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既然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好，那還不如喝口咖啡呢。

  「我們很多年沒見了。」尹雪忽然柔聲細語。

  寧飛微微一愣，看了眼尹雪，眼神有些複雜。

  這一次再看到尹雪，他覺得這個女孩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尹雪在他的心裡就是一個小妹妹，清純，可愛，雖然有的時候想法有些幼稚，但是，卻洋溢著青春，而且那一切都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但是這一次再次看到尹雪，他覺得這個女孩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最後，歸根結底兩個字，氣質。

  尹雪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以前尹雪的眼神非常清澈，但是現在，和以前卻不大一樣了，僅僅只是四五年的時間，尹雪的舉止中已經透露出了成熟的氣息，哪怕是眼神，也已經多了幾分嫵媚。

  「你變了。」寧飛的聲音聽著有些乾澀。

  尹雪微微一怔，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你覺得我變醜了嗎？不會啊，別人都說我變漂亮了的，即便是我老媽，她也是這麼說的。」

  然後，尹雪又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難道是我變老了？哎，說來也是，畢竟這都過去四五年了，以前我還是小鮮花呢，現在，馬上都要變成老女人了，說起來還真是奇怪了，怎麼我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你變老呢？」

  寧飛哈哈笑道：「我可沒說你變老，其實我說的你變了，可不是你的外貌發生了變化。」

  「那是性格嗎？」尹雪笑著說，「和以前一樣善良啊，反正我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你變成熟了很多，即便是笑起來的樣子也多了幾分嫵媚。」寧飛沉默了片刻說道。

  「那這是好事嗎？」尹雪說到這，忽然又想明白了寧飛話里的意思，不由臉紅了一下，問道，「你這麼說，是在拐彎抹角的誇我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嗎？」

  「……」寧飛不得不佩服尹雪的聯想能力，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確實是傳遞出了這麼一個消息，於是他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吧。」

  「哈哈，那就好，以前我老媽就說，我還是個孩子，太孩子氣了。」說到這，尹雪似乎陷入了某一種回憶中，繼續說道，「後來我就在想啊，你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孩子呢？所以我需要長大，但是一個人想要長大，不單單是年齡上的長大，還有心理上的，於是我就進了我媽媽的公司里，開始和別人打交道，揣摩著別人的想法。」

  說到這，尹雪撩了下頭髮，苦笑著說道：「這樣的生活，讓我慢慢長大了。」

  「但是你並不喜歡這樣的成長對嗎？」寧飛問道。

  「……」尹雪沒有說話，這也算是默認了。

  「其實，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能夠幸福。」寧飛開口說道，「現在這樣的生活既然不是你喜歡的，那乾脆就不要這麼活著了，如果你還喜歡舞台，那就去繼續走自己的路啊。」

  寧飛說的苦口婆心，而尹雪也只是眨著眼睛，不同意，也不否定。

  她端起咖啡，然後碰了下寧飛的杯子：「先喝咖啡吧。」

  「恩。」寧飛苦笑著嘆了口氣，端起咖啡，一飲而盡。

  他心裡有一層愧疚。

  對尹雪。

  雖然他從來都沒有騙過這個女孩，也沒有給對方傳遞出什麼錯誤的信息，但是看到這個女孩，他依然會有一種愧疚，比如先前剛看到寶馬車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想著自己接下來該說些什麼，而是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轉身離開當做沒有看見。

  現在，那份愧疚之情，再次湧上心頭。

  「對不起。」寧飛吐出了這三個字，語氣有些複雜。

  尹雪擺了擺手，也將咖啡一口喝進了肚子裡：「不要說你對不起我，要說對不起，其實最對不起的我的人，就是我自己了。」說著，她的眼睛就紅了。

  許久，她揉了揉眼睛，又強笑著：「咖啡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