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反擊

2024-05-03 01:19:06 作者: 南方有隻兔

  「她是先前服侍余官女子的。」安陵容說出花穗的身份,立時甄嬛神色就變了一變,復又繼續說道,「剛來那會兒,她就動手過,下的份量不少,被我身邊的豆蔻瞧出了端倪,我便留了心,那個時候正好姐姐剛停了藥,因而沒讓她得手。後來姐姐又開始調理身體,我不好明著說這事兒,只能讓豆蔻尋了機會摔了姐姐的藥罐,為此,還惹得浣碧和豆蔻吵了一架。」

  

  浣碧這會兒剛好和流朱他們一起進來,聽到這裡,她不由地面上霎紅。

  「原來是這樣,是奴婢錯怪豆蔻了,等下奴婢就去和她道歉。」不知甄嬛這幾日怎麼調教的,浣碧完全就像是變了個人。

  安陵容抿唇一笑,不置可否,繼續說起花穗的事情:「約莫那次的事情鬧得有些大了,換了新的藥罐後,花穗也消停了好一陣子。但我還是害怕她留有後手,所以特意提醒了姐姐留意余官女子。」

  甄嬛點點頭。

  「但就在前天,花穗又動手了。」安陵容看著被蒔蘿提進來的花穗,眼神微冷,「這次她倒是學聰明了,份量放得極少,只用藥罐蓋子放在摻了藥的沸水裡滾了幾遍,蓋子吃透了藥性,煎藥的時候就不用另作手腳,只等著藥煮沸了滾起來,水汽碰到蓋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藥混進去。花穗,是也不是?」

  花穗被蒔蘿二話不說捆起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事情敗露了,嘴裡塞著布團,她一臉頹喪地跪著,頭也不敢抬。

  浣碧一臉害怕,流朱卻是滿臉憤恨:「既有膽子做,難道沒膽子承認嗎?還不抬起頭來,跟誰要吃了你似的!」

  花穗這才顫顫巍巍地把頭抬起一半來。

  「你做事小心,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情但凡做過了,總會有蛛絲馬跡。」安陵容對著花穗一聲冷笑,轉而看向甄嬛說道,「事情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打草驚蛇,捅到姐姐面前來,蒔蘿留心著在宮裡摸了一圈,在宮牆底下面發現了一塊鬆動的磚石,拿掉後,正好是一個能伸手大小的洞口,這便是他們接頭的渠道了。」

  甄嬛臉色一白,看著花穗,臉上浮現出一絲隱怒:「禍起蕭牆,必定是有人在門戶上做了手腳。古人誠不欺我。花穗,還不老實交代!」

  「奴婢不知道容常在說的是什麼,奴婢冤枉。」花穗被蒔蘿拿掉了嘴裡的布團,張口就是喊冤。

  安陵容笑了:「如今在余官女子身邊伺候著的,是先前康祿海的徒弟小印子,她若有什麼吩咐,就會讓小印子在牆角放一張紙條,若要遞東西進來,也是在這個牆角。他與你接頭的暗號,是三聲布穀鳥叫,我說的對不對?」

  花穗瑟縮了一下,瞪大了瞳孔,愣愣地看著安陵容,臉色一寸寸慘白下來。

  甄嬛見狀,心下已是瞭然。

  崔槿汐冷聲問她:「是余氏教你把蓋子泡到藥水裡煮這樣的奸詐法子的?那藥也是余氏交給你的?」見花穗嚇得滿面是淚地點頭,猛地厲聲問道,「這碎玉軒里,還有什麼同黨沒有?」

  花穗嚇得一抖,連連磕頭:「再沒有了、再沒有了。」

  「那余氏,什麼時候還會再遞紙條遞藥進來?」甄嬛俯視著花穗,問道。

  花穗又磕了幾個頭,哭著說道:「余小主每隔一天就會讓人把藥放在小洞裡,奴婢去取就行了。」

  「前天你取了一回,每隔一日,可不就是今晚?」安陵容算了算,看著甄嬛說道。

  甄嬛想了想,開口安排:「小允子,捆了她去庫房,別叫她尋短見,若有人問起來,就說我打發她去了沈貴人那裡。」小允子應了一聲,拖著花穗下去了,甄嬛又說道,「槿汐,你今晚就假扮花穗去取藥,再叫上幾個得力的太監,守株待兔,務必要人贓並獲。」

  「是,奴婢即刻去辦。」崔槿汐領命退下。

  甄嬛眉頭緊鎖,不得展顏。

  「姐姐這就覺得累了?以後這樣的日子還長著,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怕是一轉頭就會掉進別人的陷阱里,死無葬身之地。」安陵容示意流朱倒杯茶來,「這次幸而是被豆蔻早早瞧見了,有所防範,只是不知姐姐有沒有著了道,還是請溫太醫來好好看看吧。」

  甄嬛握著她的手,全身都透著疲憊:「容妹妹,你怎麼好像很熟悉宮裡的事情一般,很多事情都是你提點著我,我才注意到。」

  「姐姐,我初進宮那會兒,可是在華妃手下討生活呢。」安陵容垂眸,回握住她的手,說道,「我比不得你和眉姐姐,門第高貴,家風清明,我家中姨娘庶子眾多,自小我就知道,有女人的地方總是是非紛爭不斷,這些個手段,我不過是見得多罷了。這宮裡比後宅更兇險,要自保活命,必須要狠,一味的退讓只能讓人覺得你好欺負,反擊才是生存的法則。」

  甄嬛怔怔地看著她,有些茫然。

  她知道,在這宮裡「求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情,但皇上連日來的舉動都在不斷動搖她的堅定,她私心裡,依舊抱有期待,期待著帝王垂目,真心愛她護她,卻從沒想過,這宮裡除了情愛恩寵,還有這麼許多陰謀詭計。

  她當真,能為了皇上,去勇敢面對這些嗎?

  溫太醫過來給甄嬛把了脈,又行針查看了一番:「小主不必擔憂,此藥並非毒藥,而是微臣藥方里的其中一味,他多加了些份量,雖不致命,但按此份量長期服用下去,小主剛開始會神思倦怠,時常瞌睡,不出半年,便會神智失常,形容痴呆。」他鬆了口氣,又說道,「所幸小主沒有服用太多,猶有轉圜的餘地,微臣再開一副新的方子,小主照著吃幾日也就好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甄嬛聽著還是覺得可怕:「當真是看得起我,想了這般縝密的法子來對付我。」

  溫太醫一臉擔憂地看著甄嬛,甄嬛卻恍若未覺,只讓他下去開藥方。

  到了晚間,甄嬛攜著安陵容站在院子裡,靜靜看著院子裡的布置,互相握著手,似乎是握住了唯一的一份溫暖。

  小允子隱蔽地趴在房檐上,崔槿汐守在牆角根,其餘幾個小太監拿著棒棍繩子守在門後,只等著一聲令下衝出去綁人,浣碧流朱和蒔蘿豆蔻都齊刷刷地貓在角落裡。

  「小允子身手倒是不錯,這麼高的房檐,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安陵容寬慰甄嬛,「他趴在上面,若不是仔細留意看了,還真看不出他在上面。姐姐放心,定能抓住那人。」

  「嗯。」甄嬛點點頭,「你說和花穗接頭的人是小印子?」見安陵容點頭,她不禁有些憤怒,「他原先在我宮裡的時候,我待他也不算薄,那日他說要跟著他師父走,我也沒多為難他,還給了他遣散的銀子,怎的這般狼心狗肺!」

  「各為其主罷了。」安陵容嘆了一聲,說道,「他未必是想真心害姐姐,只是他如今在余官女子身邊,不得不聽命行事。說起這個,我倒要提醒姐姐,這件事情明著看來是余官女子要毒害姐姐,但姐姐可否想過,余官女子出身倚梅園、如今又被皇上厭棄,她怎麼想得出這樣的法子?又是從哪裡的來的藥物?」

  甄嬛微微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余氏背後另有指使?」

  「不是麗嬪、就是華妃,又或者說,是華妃主謀、麗嬪指使,余氏不過是被讓人當做槍使喚罷了。」安陵容坦言道。

  這事兒,即便安陵容不提,過後一段時間,甄嬛也能想明白,但前世,余氏很快便死了,連帶著花穗和小印子也都被處理了乾淨,最後她們費勁心力只扳倒了麗嬪,華妃依舊地位穩固。

  所以這一世,安陵容想更有力地反擊一次華妃,她提前提醒了甄嬛。

  忽的,聽見一聲布穀鳥叫,甄嬛和安陵容頓時屏息凝神,整個院子都靜了下來。

  崔槿汐蹲在牆角,謹慎地回了兩聲。

  只見磚頭被人從外面撤走,緊接著伸進來一隻白嫩的手,手裡緊捏著一個小紙包,崔槿汐慢慢地伸手過去,和一旁的小太監打了個眼神,她拿走藥包的瞬間,那小太監就出手抓住了那隻手。

  崔槿汐轉頭高聲大喊,提醒小允子道:「抓住了!小允子,抓住了!快!」

  小允子一個飛身翻出牆外,直接落地在小印子身後,一個鎖喉將他擒下,其餘等在門後的小太監呼啦一下全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抬著五花大綁的小印子走回來,小允子一把將他摔在安陵容和甄嬛面前,掐著他的肩膀跪好。

  「印公公,別來無恙啊。」甄嬛眼中沁出絲絲冷意,絲毫不理會他的求饒,只說道,「雖然我們長久不見,但好歹也是主僕一場,我問你什麼答就是了。」

  小印子垂下頭,不言不語,眼神閃躲,顯然是不打算合作。

  安陵容看了一眼蒔蘿。

  蒔蘿立刻領會,上前一步,伸手恰在小印子的肩胛骨上。

  不知她是怎麼用力的,小印子頓時慘叫一聲,又掙脫不開蒔蘿的手,只得磕頭不住求饒:「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奴才都說、都說。」

  蒔蘿這才撤回手。

  甄嬛對著安陵容微微點頭,轉而看向小印子,明知故問道:「如今你在哪裡當差呢?」

  似是有些難以啟齒,小印子磕磕巴巴地說:「在、余官女子那兒。」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浣碧站在台階下面,譏諷道。

  小印子臉色一僵:「當奴才的只是跟著小主罷了,沒的好壞。」

  「你倒是想得開。」甄嬛牽了牽嘴角,「怎麼以前沒見得你這麼忠心呢?好吃好喝的待在碎玉軒里,一天到晚盡想著往外跑,不肯忠心做事,好容易出去了,過著苦日子了反倒是想著要忠心耿耿了。你家小主看來是對你特別好啊!」

  小印子訥訥不敢說話。

  他哪裡是忠心耿耿,實在是一家老小命都握在別人手裡,自從到了麗嬪身邊,康祿海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裡還記得他這個徒弟,加之後來康祿海想著往回跑,得罪了麗嬪,連帶著他也備受冷落,少不得要另謀出路。結果,累死累活地入了麗嬪的眼,一轉頭就把他丟給余官女子,讓他跑腿幹掉腦袋的事情。

  委實是他沒福氣,若是當日死乞白賴地留在碎玉軒里,今時今日也不可能是這麼個光景。

  「我問你,你大半夜在我宮外,鬼鬼祟祟地在做什麼?」甄嬛又問道,見小印子不肯說,立時叫了小允子,「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會說實話為止。」

  小允子剛要動手,卻是被安陵容抬手攔下:「姐姐,留著他還有用處。」她緩緩走下台階,在小印子面前站定,輕聲慢語說道,「印公公可知道,戕害嬪妃是個什麼罪過?你以為你今天不說,就能逃過一劫?還是覺得,只要你咬死了自己認罪,就能讓你的家人安穩一世?印公公,好歹也入宮多年了,怎麼想法還這麼天真呢?」

  小印子猛地抬頭,對上安陵容古井無波的眼神,頓時覺得全身透涼:「不、不會的,麗嬪娘娘答應過……」他驟然噤聲,卻已是來不及,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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