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驚懼
2024-05-03 01:18:54
作者: 南方有隻兔
「慎刑司?!」甄嬛也是一驚,「那是犯了錯的宮人關押受刑的地方,欣常在怎麼能去那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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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回頭看了一眼安陵容,安陵容點點頭,表示認同,繼而開口問道:「皇上和皇后沒有發話過問嗎?」
淳常在這才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視線,看著甄嬛說道:「余答應說了,若是驚擾了皇上皇后,就拿慎刑司總管是問。」
「余氏如此蠻橫,真是聞所未聞哪!」浣碧憤慨說了一句。
安陵容卻是看出了一絲不對勁,她怎麼覺得,淳常在和她前世印象里的不太一樣了呢?
甄嬛恍若未覺。
「莞姐姐,眼下該怎麼辦呢?」淳常在扯著甄嬛的衣袖,無措地問道。
甄嬛頓了一下,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哄著她別哭,又叫來小允子,對她說道:「我讓小允子先送你回去,今兒你也嚇著了,先好好歇息,等明兒我們和眉姐姐商量了,再請她出面請示皇后。」
淳常在眼眸一暗,轉而點點頭跟著小允子走了。
「真是可憐她,小小年紀要在宮中受這等驚嚇。」甄嬛不免心疼淳常在。
安陵容悄悄眨眨眼睛,沒有將自己方才的疑慮說出來。前世淳常在去的早,甄嬛雖和她萬般要好,但安陵容卻是和她不怎麼見面的,零碎幾次相處,也就那次在甄嬛面前笑鬧皇上寢衣的時候,自己想得多了些……等等,似乎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自己就漸漸和甄嬛生分了。
難不成,是我太敏感了?
安陵容垂眸思索,卻是一點點摸出了更多的細節,越想越覺得事情既荒唐又合理。
那年皇上生辰,她與甄嬛不約而同地給皇上繡了寢衣送過去,一件雙龍搶珠,一件金龍出雲,那天太監送禮到養心殿時,據說皇后正巧就在,還誇讚了一番。淳常在有一日借著擦香粉說起這事兒來,說皇上以為她喜歡金龍出雲花樣,竟直接脫了叫人鉸下來送給了她,後又換上了甄嬛送的雙龍搶珠的寢衣。
為著這事兒,安陵容當時以為皇上只喜歡甄嬛而不喜歡她,只顧著暗自神傷,又因為甄嬛緊接著送來和田玉釵來為淳常在遮掩,便兀自鑽進牛角尖,認為甄嬛高高在上,是在打賞她。再往後,她便漸漸疏遠甄嬛,越發地靠近皇后了。
安陵容不禁身子微微一顫。
滿宮都說淳常在年紀小,最無心機,天真難得,當真如此嗎?
如若,她是個有心機的呢?
如若,當日她是故意說起寢衣之事呢?
如若,她早早的,就已經是皇后的人了呢?
安陵容用力閉上眼睛,不願再往下深想,可一旦撕開了這個口子,思緒就怎麼也止不住,她不禁越發地害怕起來。
「好歹是兩位常在,竟然被一個答應欺負成這個樣子,在宮中沒有恩寵真是可憐。」浣碧還在絮絮說著。
安陵容卻沒有了繼續聽下去的心情,只推脫道:「姐姐,這事兒著實也嚇著我了,衣服明兒個再縫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見安陵容確實臉色不好,甄嬛連忙說道:「好。若是覺得身子不妥,你讓蒔蘿去太醫院請溫太醫來,你身子弱,可別留下病根來。」
安陵容謝過甄嬛,扶著蒔蘿的手快步離開了主殿。
「容小主膽子也小呢!」浣碧輕笑一聲。
甄嬛卻覷了她一眼:「容妹妹也就比淳兒大兩歲,乍聽見這種事情,定是害怕的。」她緩了緩,又說道,「余氏恃寵而驕,我曾幾次聽見她夜半高歌,如今還私自下令把欣常在關去慎刑司,依我看,倒是好事。」
「好事?」浣碧詫異。
「可不是嗎?」崔槿汐瞭然,接著甄嬛的話說道,「她驟然受寵,已經讓很多嬪妃不滿了,如今又這樣不檢點,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另一邊,安陵容匆匆趕回東配殿,忍著心頭的顫抖就寢,吩咐了今晚蒔蘿和豆蔻都不用守夜,她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蒔蘿和豆蔻雖覺得奇怪,但也不敢忤逆安陵容的意思,逕自退下了。
入了夜,周圍越發的安靜下來。
安陵容卻怎麼也睡不著,她滿腦子都充斥著方才淳常在看她的那個眼神,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想越覺得前世處處是端倪。
淳常在的封號不算封號,她才是源自名字所取,方淳意,一聽便是純真可愛的名字,而她本人也確實是人如其名的稚嫩小巧,滿宮的嬪妃、哪怕是華妃那般性格尖銳的,對她也沒有太大的敵意,可不知為何,前世的安陵容怎麼也和她好不起來。
原以為,是淳常在家世好,藉機和甄嬛走得近,甄嬛看重淳常在而冷落她,才讓安陵容心裡有了比較,一而再再而三地覺得自己不如人家,才離心疏遠她。
可是安陵容從未想過,若是這些比較,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呢?
一股森森的寒意從背脊爬上來,安陵容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再厚的被褥都擋不住這股寒意,她只覺得自己一寸寸地涼起來,這涼意,不是那日在翊坤宮外幾乎被凍成冰雕的感覺,而是從靈魂深處散出來的,刻進骨髓,深深烙印在血液里一般。
這後宮就是個深不見底的地獄啊!
安陵容悽慘地牽起嘴角,又哭又笑。
皇后不愧是皇后啊,竟這麼早就開始落子布局了,淳常在刻意親近甄嬛,就像是前世她被皇后推著站到甄嬛身邊一樣,借著甄嬛引起皇上注意,也藉機分走甄嬛的寵愛,棋局後面,皇后只需要輕輕撥動自己手裡的棋子,就能掌控全局。
原來,從一開始,甄嬛就已經被皇后握在手裡了。
怕是今日之事,淳常在也是受了皇后指示才來同甄嬛說道的,否則,深更半夜的,又是在長街遇著的事兒,何苦巴巴地跑到碎玉軒來說。
只是前世淳常在被華妃戕害溺水而死,當是出乎了皇后意料,只不過那個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華妃身上,曹貴人揭發時,安陵容又不在現場,皇后當時的反應她也並不知曉……
冷靜、冷靜。
安陵容深呼吸又深呼吸,卻怎麼也止不住牙齒的戰慄。
前世她人微言輕,一直到父親因為押送軍糧時軍糧被劫,而被陷害入獄,她四處求告無門,慌亂不知所措,甄嬛帶著她去求了皇后,這才挑明了加入皇后的隊伍——只是,她那會兒懵懂,聽不懂甄嬛投誠的一番話,皇后意在甄嬛,對她也沒有多在意。
不、不對!
安陵容瞳孔猛地一震,前世她不被在意是因為她在宮裡毫無存在感,這一世,她一開始就被拉進了宮斗的漩渦里,華妃早就將她推到皇后的對立面了,卻又捨棄了她,皇后怕是已經記上她了!
一股血腥氣從喉嚨里蔓延開,安陵容氣血翻湧,肝膽皴裂,猛地嘔出一口血。
在廊下守夜的小石子聽得裡面乒呤乓啷一陣響,喊了兩聲沒聽見聲音,頓覺不好,撒開腿就去敲蒔蘿她們的房門。
裡頭蒔蘿和豆蔻已經聽見響動起身了,又聽見小石子驚慌失措的聲音,只隨便披了衣服就跑出來,一路跑進寢殿,點燈後,頓時嚇得面色慘白:「小主!!」
蒔蘿一邊上前扶起安陵容,見她毫無反應,連忙讓小石子去叫沁兒,找崔槿汐,趕緊去請當值太醫,自己則和豆蔻留下來給安陵容先把脈看一回。
這邊東配殿鬧得人仰馬翻,那邊主殿自然聽得見,甄嬛即刻就醒了,忙召人過來問。
崔槿汐剛和沁兒碰了頭,進來回話:「小主,容小主突然吐了血,現下正昏迷著,沁兒來問,說要去請太醫院今晚當值的太醫過來看看。奴婢想起,今晚正是溫太醫當值。」
甄嬛嚇了一跳,連忙說道:「那你快去請溫太醫。」一面又說,「浣碧,服侍我穿衣,我去看看容妹妹。」
夜深露重,碎玉軒里忙慌慌的。
溫太醫一番把脈後,神色凝重地說道:「容常在這是憂思過度,五臟鬱結,又兼驚懼過度,肝膽受損,故而嘔血。」他有些擔憂地看了眼甄嬛,問道,「今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豆蔻看了一眼溫太醫,倒是診斷得分毫不差。
甄嬛想起晚間的事情,將余答應和欣常在的事情說了兩句,一雙美目盈盈看向安陵容,滿眼都是擔心:「容妹妹膽子小,真是嚇壞了。勞煩溫太醫大晚上的跑一趟,還請為她細細調理一番。」
「這都是微臣份內之事。」溫太醫拱手行禮。
甄嬛又細細叮囑了安陵容身邊的人,要好生照顧,才回去了。
蒔蘿和豆蔻自然是要守在安陵容身邊,小石子守在外面廊下,沁兒負責端茶煎藥送水,四個人忙了一整晚,安陵容才在破曉時分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事隔天就傳得滿宮皆知。
翊坤宮裡,華妃直接笑倒在榻上:「這安氏膽子忒小,什麼屁大點事就能嚇成這樣。這碎玉軒里的兩個可當真是臥龍雛鳳,一個莞常在,不過是在御花園裡聽到死了個人,轉頭就病了快有半年,一個容常在,不過是聽著欣常在被關去了慎刑司,居然被嚇得膽子都破了,還吐了血。」
麗嬪在一旁幫腔:「這兩個,合該住到一起塊兒才是。」
「這安氏,犯不著本宮動手,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折騰死。」華妃冷笑,轉而嘖了一聲,「倒是余氏,越發的猖狂了,欣常在好歹位分在她之上,怎麼就能把人關進慎刑司去。」
華妃本就不喜歡欣常在,這女的狡猾得很,誰都不靠,卻還能生下個公主來,要不是她留了個心眼,指不定還能生下個皇子來。
「余答應也是替娘娘著想,前兒個娘娘剛說了不喜欣常在,余答應轉頭就刁難上了她,這是在跟娘娘表忠心呢!」曹貴人笑著說道,「就是這法子用得不妥當,到底是宮女出身,想得沒那麼全面。若是皇后罰她,便讓她受著就是了,不算什麼大事。倒是那欣常在,白受了這一份委屈,余答應也算是替娘娘出口氣了。」
華妃卻是面上不快:「皇后罰她,本宮還愁什麼,本宮擔心的是太后。」華妃緊蹙著眉頭,「太后本就不喜歡她,行事高調就算了,畢竟皇上喜歡,眼下又鬧這麼一出,太后心裡定不高興。」
曹貴人訕訕地住了嘴。
麗嬪忙說道:「太后也好、皇后也好,只要不是皇上罰她,余氏就還算得用。」
事情的最後卻是麗嬪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