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2024-07-24 00:09:51 作者: ENERYS

  兩人在沉默中針鋒相對。一觸即發之際,身為爭端主角的袁小茜卻「唰」地站了起來:

  「警官,我帶你們去,我能證明我剛才說的是真的。」

  趙柏輕笑一聲,瞥了一眼律夫人,又望了望屋內所有人,果斷道:

  「走。」

  監控室里沒什麼新鮮的,只有老套的排滿整個牆面的小屏幕,以及屏幕前專心致志低頭寫字的年輕負責人。

  「小李,」袁小茜走到負責人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配合警察同志查一下監控。」

  「監控啊……」小李回頭,見到門口幾身黑壓壓的警察制服,便趕忙放下手裡的筆,起身迎道,「沒問題,沒問題!您要查什麼地方、哪個時間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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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權彥辦公室,從昨天早上九點開始到現在的所有錄像。」

  「行,您稍微等一下。」

  說罷,小李就坐到電腦前開始忙活,幾分鐘後,他再次起身,招呼趙柏過去看。

  於是趙柏便走上前去,手摸著口袋,眼睛順著小李指著的屏幕看去。

  屏幕中是一個精心布置的大辦公室——也就是剛才趙柏進去過的那間。辦公室外側是一扇巨大的環形落地窗,窗子旁邊擺著各種綠植和澆水壺。房間四周的牆壁旁放著一排排檔案櫃,柜子被塞得滿滿當當,但裡面的檔案卻碼得整整齊齊。

  而房間正中央坐在紅木長辦公桌上的,則正是這起案件的被害人——律權彥。

  早上九點,律權彥似是剛到辦公室,監控中的他正邊喝水邊看早報。

  「快進。」

  趙柏目不轉睛地盯著監控屏幕,把裡面人的一舉一動都刻進了腦子裡。

  白天的錄像中並未見任何異常。已過退休年紀的律權彥雖說一直坐在辦公室里,但幹的事無非就是讀讀書喝喝茶,再順便跟辦公室里偶爾到來的客人敘敘舊。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夜晚將至。

  出乎趙柏意料的是,夜晚的情況也大抵如此。律老先生幾乎一直坐在真皮辦公椅上沒挪過窩,偶爾的幾次起身活動,也不過走到窗邊小遛一圈,兩分鐘後就又坐了回去。

  至於袁小茜,則完全沒有任何與律權彥親近的言行舉止。她所擔任的角色,只不過是一名端茶倒水遞文件念日程的普通秘書而已。

  趙柏若有所思。

  片刻,他轉頭,問身旁的袁小茜:

  「你們公司最近業務很忙?」

  「對,年終總結覆核,我們事情都挺多的——」袁小茜停頓了一下,「除了老闆。畢竟從制度上講,他已經退休了,沒有義務再參與到公司緊張的工作中來。」

  趙柏眉頭緊了緊:「那他為什麼還要加一整晚的班?」

  「因為他在等人。」袁小茜回憶道,「老闆說,他約了一個老朋友敘舊,得提前恭候人家。他還叫我趕緊下班回家睡覺,不用跟他一起熬夜。」

  老朋友?

  「他跟你提過這位『老朋友』是誰嗎?」

  「沒有,不管我怎麼問,他都守口如瓶。」袁小茜搖搖頭。

  趙柏把目光移回監控屏幕上。

  奪走律權彥生命的,是他的這位「老朋友」嗎?

  此時音響里傳來「扣扣」的敲門聲。半躺在椅子上快睡著了的律權彥聞聲,倏地起身,拖起全身老筋骨,小跑著到了門口。

  他連看都沒看,就毫不猶豫地擰開了門把手。

  「等了你一晚上了,你可終於來……」

  瞳孔緊縮。

  下一秒,一把明晃晃的小薄刀就插進了老先生的喉嚨里。律權彥痙攣了幾秒,隨後「咚!」的一聲,整個身軀像沙袋一樣倒在了地板上。

  汩汩鮮血逐漸蔓延開來。

  一隻黑亮的皮鞋踏了進來。男人全身被黑衣所包裹,下半張臉被黑口罩所罩住,眼睛被掩蓋在墨鏡後面,頭髮則被黑色頭套給裹了個嚴嚴實實。

  ——非常謹慎的作案人。

  男人邁過面前的屍體,又轉回來,在已經斷了氣的律權彥面前站定,微微傾身。戴著黑皮手套的指頭輕輕一夾,就把小薄刀從脖子上抽了下來。

  屍體上下一震,血點濺在男人鋥亮的皮鞋上。

  緊接著,男人又把手伸到了律權彥外套口袋裡,似是在翻找著什麼,但又好像沒找到,於是便將屍體的外衣剝下來,把內側的所有小口袋都翻了個遍。

  最終,他好像拿出了什么小東西,腕子一轉就藏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徐徐起身,在抬腳離開之前,微微回了一下頭。

  視線隔著屏幕,猛然相撞。

  ——他在看我。

  趙柏霎時間心跳停了幾秒,怔怔地看著錄像中抬頭回望監控探頭的人。

  他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表情,更看不見對方被擋在漆黑墨鏡後的眼睛,但不知為何,意識卻在冥冥中向他傳達了某種深埋於心底的訊號。

  不可能的!趙柏一次又一次地默念道,簡楊今早的行蹤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從離開明月茶樓開始,他就根本沒踏入過案發現場方圓一公里以內的任何地方。

  所以,也許這只是身材氣質相仿的人而已。趙柏闔了闔乾澀的眼睛,按按太陽穴,畢竟,客觀條件的限制是任何人都無法突破的,簡楊再怎麼神通廣大,也變不出來哆啦A夢的任意門。

  直覺和既視感是不能拿來斷案的。能夠信任的,只有實打實的人證和物證。

  目光再次移向屏幕。門口只剩下斷了氣的律權彥。當行兇者邁開步子欲從原路脫身時,走廊里突然傳來瓷碗落地砸碎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了袁小茜的尖叫聲。

  男人皺了皺眉,轉身,而後果斷走到落地窗旁,擰開窗框上的把手。

  「嘩啦」一聲,窗邊僅餘一抹若有若無的剪影。

  「那時候我嚇得不知所措,只知道在整棟樓里亂叫亂跑。」一旁的袁小茜愧疚道,「所以最後基本上所有上早班的人都來過這層一次。沒能幫警官們保護好現場,是我的過錯。」

  「沒關係,願意配合調查就已經為我們提供了不小的幫助。」趙柏給了她一個安撫性的微笑,「還有一個問題,律夫人大概是什麼時候到的?」

  「你們來之前她就到了。」袁小茜回答,「她和老闆都在公司有休息室,所以偶爾會住在這裡。夫人昨晚聽說老闆加班,就特地過來住了一晚,沒想到……」

  門口傳來敲門聲,伴隨著的是男性低沉的輕咳聲。趙柏一回頭,就看見了正在摘手套的陳斌。

  今天的陳斌一改之前的邋遢作風。白大褂扣得整整齊齊,頭髮梳得端端正正,臉龐擦得乾乾淨淨,就連曾經慵懶懈怠的眼睛,也被這一身行頭襯托得神采奕奕。

  「趙隊,出來一下。」陳斌招呼道。

  趙柏回了他一個「稍等」的眼神,然後轉身,囑咐宋佳把錄像打包送到技術科,又和其他人說了幾句話。安排好工作後,他才把視線轉向門邊人,快步走出監控室。

  「死因?」

  「失血過多。」陳斌眉頭緊鎖,邊走邊道,「死者頸動脈有一道長約2厘米的刀傷。可以推測兇器為小型刀具,刃長不過5厘米,無護手。屍體其餘部位未發現明顯傷口,未發現虐待痕跡,室內未發現爭鬥痕跡。」

  趙柏深吸了一口氣:「一樣?」

  「對,一模一樣。」陳斌頓了幾秒,慎重道,「無論是行兇時的入刀角度,行刀速度,還是行兇前謹慎周密的準備工作,都與周玉曼的案件別無二致。作案人具有嚴密的邏輯思維、充足的犯罪經驗、以及對刑事偵查的詳盡了解。」

  陳斌輕嘆一聲,搖搖頭繼續道:「懂反偵察的罪犯我見過不少,但是能像這樣把警方調查的每一個重點都抓住,並對疑點加以掩飾或抹消的人,這座小城市裡還真的不多。」

  「所以說,趙三啊,」陳斌瞥了一眼趙柏,無奈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是我知根知底的世交,我肯定要把你抓起來好好審問一番。」

  趙柏卻根本就沒理會他這句玩笑,而是依舊繃著臉,思忖道:「這麼說,嫌犯有可能是一名刑警,或者曾經做過刑事偵查方面的工作。」

  「對。」陳斌斂了笑,「話說回來,你監控查到什麼了?還是一無所獲?」

  「正相反,」趙柏一臉凝重,「整個行兇過程都被錄下來了。」

  「怎麼會……」

  「這也正是疑點所在。」趙柏停住腳步,在電梯門口站定,瞄了一眼液晶屏上的樓層數,「倘若嫌犯如你所說,是一名具有充足專業經驗的犯罪者,那麼他就應當使用某種手段將監控錄像一併抹除,或者乾脆用更簡單粗暴的方法——在別人看清他之前就把探頭砸掉,而不是留下這個有可能會暴露他個人信息的致命證據。」

  陳斌看著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趙柏也沒打算給他插嘴的機會,自顧自道:

  「再者,這兩起案件除了作案手法以外,作案者在兩次行兇前或後,都使用虛擬號碼給我發了一條匿名簡訊,簡訊內容指向了案發現場所在的位置。」

  陳斌聞言,沉吟片刻,邊踱著步子邊順著趙柏的思路分析:「的確,對於這樣一位犯下連環殺人案的亡命之徒來說,儘可能地隱藏自己的身材、相貌、以及行蹤才是逃脫追捕的第一要義。但這三個疑點無論從什麼角度來分析,都是對他極其不利的,除非——

  「——除非他是故意的。」

  故意?趙柏眯了眯眼睛,想,故意挑釁警方?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陳斌先走了進去,按著開門鍵等趙柏過去。

  趙柏踏上電梯,揉揉自己凌亂的腦袋,試圖從這一團亂麻中理清思路。

  更何況,那抹瘦削身影的最後一瞥,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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