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過繼（一）

  「好。」裴綺羅點點頭。

  樹樁「嘿嘿」笑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拿出油紙包著的麥芽糖：「三姐，剛才勝書哥哥給我的糖，我沒捨得吃，給你吃。」

  那一小塊糖在偌大的油紙里顯得楚楚可憐。油紙皺的厲害，邊緣參差不齊，外表也有沾上的灰塵和油漬。裴綺羅看出來，這應該是一整包糖，吃剩下的這一小點兒拿給了樹樁。

  裴綺羅對馮勝書的印象更差了。

  雖然說村子裡一般人家都挺窮的，有塊糖吃就不錯了，可沒有吃的和吃別人吃剩的，這差別可就大了。尤其對馮家來說，糖並不能算是什麼貴重物品的東西。

  給不給吃是一回事，可這麼辦事實在是太low了。

  但是這就算是這樣，對樹樁來說也很滿足了。裴綺羅看著樹樁殷切的臉，再看看旁邊的大妮，最終把糖拿起來給了大妮：「三姐不喜歡吃糖，讓大姐放起來吧，樹樁饞了再吃。」

  本章節來源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嗯，好！」樹樁臉上笑意滿滿。

  院子裡那扇不太結實的大門被人敲響，發出沉悶的聲音。大妮正要把糖放進柜子里，聽到敲門聲，揚聲問：「誰呀？」

  「是我。」門外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快開門，我來看看你！」

  這聲音在裴綺羅的記憶里出現過！

  這聲音的主人就是那個出主意把那對龍鳳胎送人的大爺爺家兒媳婦！大妮起身去開門，裴綺羅努力的想著應該管這個人叫什麼。

  這人名叫劉大花，當初得知她叫這個名字，裴綺羅差點兒沒忍住笑了出來，但是知道劉大花的弟弟妹妹分別叫劉二花、劉三壯之類的名字後，裴綺羅才明白過來，這麼大概取名是因為比較方便吧……

  畢竟村子裡的人都沒怎麼讀過書，取名也就是女孩叫花花草草，男孩兒石頭狗蛋之類的隨便取。除非是出去讀書的要求著鎮子上的先生幫忙想個學名，否則還真沒人在名字上費心思。

  大妮開了門，把劉大花迎進來：「大伯娘，你怎麼來了……」

  「怎麼了？我就不能來了麼！」劉大花揮了下帕子，擺臉色表示她不高興了。

  劉大花臉上抹的胭脂撲的粉就跟日本藝伎似的，頭上戴著的那朵大紅花隨著劉大花的動作顫巍巍的抖，看的裴綺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麼越看劉大花越覺得她像是開花樓的老鴇子呢……

  這劉大花是個媒婆，平時東家長西家短的就愛扯舌頭。裴綺羅暫時還不想得罪她，不過要是對她說什麼奉承話，她也說不出口。

  於是裴綺羅把家裡能吃的能用的都藏好，然後從屋子裡出來，堆起滿臉的笑：「不能啊，大伯娘你想什麼時候來都行！不過我家也沒有剛生下來的孩子了。所以您來了我們很意外啊！」

  劉大花扭著水桶腰，伸出肥胖的手指戳裴綺羅的額頭：「呦，聽你這話還怪你大伯娘我啊？我告訴你，你家那倆小兔崽子，那是被我送去享福了！那戶人家可是員外老爺……」

  說到這裡劉大花猛地停下來，懊悔的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道：「你只要知道我把你們弟弟妹妹送去享福就好了！還不謝謝我，他們在你家裡可沒那麼舒服！」

  還謝呢，要不是因為你，趙翠柳也不能病成那樣啊。裴綺羅冷笑，抱著胳膊道：「那大伯娘你今天來幹什麼？」

  「就讓我在外面說啊？」劉大花似笑非笑。

  大妮忙把劉大花讓進屋裡。樹樁明顯害怕劉大花，劉大花一進屋，樹樁就藉口照顧趙翠柳跑到裡面去了。

  劉大花看著樹樁的背影撇撇嘴，嫌棄的坐到屋裡唯一一把椅子上：「大妮，我今天來呢，是有件事要和你們說。你們爹爹去邊關也得有半年多了吧？」

  「是。」大妮點頭回答，「有半年了。」

  劉大花裝模作樣的嘆口氣，用手帕擦著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唉，二根也不知道什麼還能不能回來。你們娘身體又不好，這一大家子可怎麼活呦。夜裡我都睡不著，就給你們操著心吶。」

  裴綺羅挑眉：「您到底想說什麼？」她怎麼覺著劉大花又得有什麼餿主意了？

  劉大花道：「你們家現在這樣，孩子也太多了。光憑你大姐大妮和石頭兩個人養不活啊，我這不就想著怎麼幫幫你們麼，這不，你們三爺爺家裡的二伯要過繼個兒子，我這一看樹樁的年紀正好，不如就讓樹樁去吧。」

  過繼？裴綺羅還沒來得及說話大妮就炸了毛：「不行！」聲音之大，把裴綺羅都嚇了一跳。裴綺羅扭頭去看大妮，就見大妮神色緊張，聲色俱厲道，「不能讓樹樁過繼過去！」

  劉大花的臉色立刻就沒那麼好了，拉著臉說：「呦？大妮你這是不高興了？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再怎麼說，樹樁在你伯伯家裡也是能吃飽穿暖的吧！你看看你們家現在！」

  劉大花說著，指點著屋子裡的擺設，「你看這些都是什麼，就一張破桌子，一個柜子，樹樁在你們家裡，能過的好麼！去了你們二伯家，樹樁能吃飽飯不說，將來百年之後，你們二伯家裡的東西還不都是樹樁的！在你家？在你家將來長大媳婦兒都難娶！」

  劉大花就跟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通，大妮的臉憋的通紅，鼓著腮幫子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反正不行！樹樁……樹樁不過繼！」

  「那讓石頭去？」劉大花不依不饒，「我已經和你們二伯說好了，反正你們家今天必須得過繼個孩子去！」

  劉大花的嗓音尖利，把裡屋的趙翠柳吵醒，咳嗽著問大妮怎麼了，樹樁也從裡屋門口露出半個小腦袋，怯生生的看著外面。

  真是見了活生生的潑婦！裴綺羅擰起眉頭，冷聲道：「大伯娘，你真拿我家當存孩子的庫房了是不是？先把我小弟小妹賣了，現在又打樹樁的主意？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我了？還真不是我說，我家的孩子，輪不到你做主！」

  劉大花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潑婦，知道劉大花性格的誰敢這麼和她說話？深感受到挑釁的劉大花把桌子拍的「哐當」作響：「你個死丫頭片子，你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