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五十八章,梁山王的得意
2024-07-23 10:09:04
作者: 淼仔
安白氏把老太爺的愛好——唱曲子灑銀子都當成對安書蘭的教導,出自她對老太爺的感激太深。
而事實上,安書蘭因和老太爺等貴人同行一年出去,確實大有進益。
這一天應付到晚沒有出差錯,親戚們也好,安三爺夫妻也好,都有安心。
第二天,安書蘭就正式投入小媳婦行列。因住在袁宅,小媳婦雖沒過門,也承擔起來。香姐兒和加福要幫忙,陳留郡王妃這姑母最心疼小弟的孩子,讓她們只歇息。郡王妃陪著安書蘭會客人,和提點她。瑞慶長公主這姑太太也有靠譜的時候,客人來的多,垂下帘子,這位姑太太於簾後幫忙。
當然,大部分的時候,這位姑太太玩她自己的居多。
轉眼就到新年,請年酒的貼子雪片般飛來。全去的話,一個正月里從早飯吃到宵夜也完不成。安白氏把貼子送給陳留郡王妃,由她篩撿。最後定下,一些人家不去,一些人家在一頓飯里走三家。
宴席初起時前往,三杯酒就離開。換一家,是宴席中間,三杯酒就離開。安書蘭八歲不可能吃酒,不過是算個粗略的鐘點。最後一家,吃到終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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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白氏平生從沒有這樣吃過宴席,但也知道這是身份高出主人才能這樣處置。而主人認為能露個臉兒就給臉面,也心滿意足。
在新年裡勉強可算九周歲的書蘭忽然身份高成這模樣,安白氏過上一會兒,就裝著出門辦什麼去,無人處拭一回淚水。
再回來,拭淚水也來不及。香姐兒、加福都在這裡,擺出她們私人的首飾,大同袁宅本就留存的首飾,各式的衣料,為安書蘭籌劃每天的穿戴。
半點兒玩笑也開不得,這可是乖寶的小媳婦。
安三爺聽到風聲時,正由龍家招待。到晚上回房,很想向妻子打聽女兒從年三十開始,每天穿什麼。安白氏攪和一天的心思,只說上一聲:「好多。」就睡著了。
安三爺沒有辦法,又不忍心問女兒。安書蘭每早天不亮起,辦全家人和客人們飲食,最後上夜的人回過話再睡,三爺更不願意讓女兒晚睡哪怕一刻,只能作罷。
只在年二十九的那天,家家都要過年,往來的客人少了好些,安書蘭有了空閒。陳留郡王妃憐惜她:「還是個孩子,看這幾天腳不沾地勁兒,去玩吧,他們都在後園子裡堆雪。」
厚門帘外,探出一個黑面容。白大帥出現的及時:「乖寶舅母,我問過門上客人不多,請姑祖母幫忙照看,咱們堆雪球去吧。」
白大帥對於自己人總是體貼,她雖看似沒有每天要乖寶舅母,但卻每天往門上問好幾回。客人多,她就不來說話。客人極少,她來了。對陳留郡王妃撒嬌:「明兒就大年三十,可以玩會兒嗎?」
「去吧。」陳留郡王妃含笑。
白大帥不白跑一趟,又討要熱湯水及熱點心若干,和安書蘭跑著去後園。
不用說,雪地滑倒好幾跤。穿的像個皮球,摔也不痛,只有哈哈大笑聲傳開。
「閃開,」不太陡的坡上,蕭鎮蕭銀推著個大雪球下來。
「轟隆隆,」滾出好遠。白大帥和乖寶舅母拍手大笑。
又去看一回陳留郡王帶著蕭燁蕭炫習武,雪地里大刀舞如雪光疾,白大帥和乖寶舅母拍手大笑。
「咦,十祖父去了哪裡?」安書蘭見少了龍家祖父和侄子們。
小十這個時候由哥哥嫂嫂帶著,往龍七的生母姜姨娘處。不是所有人都如老國公意氣風發,估計這個年和以前一樣,正和胖隊長商議怎麼吃酒。姜姨娘纏綿病榻有兩年,京里給她送了好些藥品,但小十親身到來,是可以代表老國公夫妻的人。
「姨娘請放寬心,要用什麼藥,這裡沒有,快馬往京里取去。壽姐兒當家,只要太醫院有的,就弄得來。」小十這話雖有誇口嫌疑,但懷的是安慰病人之心,不是跟誰比炫耀。
姜姨娘病的久,血色早無,面如淡金。自己的病自己最能知道,她道:「不用送了,麻煩京里侯爺,也麻煩壽姐兒,就是有一件事情,」
小十道:「請說。」
姜姨娘扶著兒子半坐起:「我跟著國公這些年,原以為會葬在他眼前。病這兩年,我心裡就只想著這個。幸好,十公子回來。實說了吧,你能住多久?這個正月我拖得過去,要是你還在,相當於國公在啊。」
龍七滴下淚水,小十也哭了。勸她道:「好生保養,咱們不是用不起藥的人家,您還不老,說不到那百年的話。」
姜姨娘固執的只要問小十哪天離開,小十知道的日子,出了正月他還在這裡,但哪能這樣回病人,跟催著人作古似的。他就說問問鎮南王,親自出來交待跟的人,叮嚀了幾句。
重回姜姨娘床前安慰,勸她多進飲食。問話的人回來,按小十說的當眾回道:「梁山王說了,難得來一回,他戀著孫子,總得住上幾年再走。」
這話聽上去十分的假,但姜姨娘不住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算在國公眼前離開。」
姨娘們都在這裡,聽到這話都落淚,但大過年的不能哭太久,勸上一回,收淚回房。
小十齣來的時候,心情難免為病人的話鬱郁。北風一吹,雪打在頭上,從鬱郁中清醒。去太上皇面前奉陪,見到巧了,梁山王正在說幾時離開的話。
梁山王左手攬著已經很想離開的蕭鎮,蕭鎮張牙舞爪模樣,看上去好生掙扎。
右手揪緊白大帥。
白大帥對左扮個鬼臉兒,對右扮個鬼臉兒,用這動作表示她很不情願多陪祖父。因長輩在說話,安書蘭無聲地捧腹大笑著。
蕭銀是個乖孩子,祖父要他坐在身邊,他沒怎麼拒絕,正在慢條斯理吃東西。
「回老太爺,冬天冷,您哪裡會怕?北風寒,也不在您話下。我請您三月里再離開大同,與天暖天冷沒有關係。您信我一回,三月里您就知道了。」
太上皇好奇心大作:「你賣的是什麼關子?」往陳留郡王面上也瞄一瞄。
陳留郡王難得和王爺一個口徑,回道:「賞花弄景的關子。」
太上皇覺得抓搔到一些緣由,悠然道:「這邊城的春想來有迷人之處,也罷,就聽你的。三月春暖以前,我們把這大同附近的好景致看上一看。」
想了起來:「你不說三月這話,我也早走不了。」算給梁山王和陳留郡王聽:「十五以前,去看過太后住處,再就按你們說的,天寒地凍,我不出門兒,喝盡大同的好酒,吃完名菜。十五以後,我要去袁家小鎮,住到二月里,雪應該融化,周邊逛著,也就三月。」
「如此最好。」梁山王喜不自勝。
太上皇看出他說的三月與自己想的不同,晚上人都散去,獨問瑞慶長公主:「你最會亂猜,你說說看,他這葫蘆里裝的什麼藥?」
長公主裝模作樣想想:「哥哥,這不是藥,裝的是酒。他釀了好酒,不到三月不能開。」太上皇笑上一通放下來。
龍二今年管上夜,夜深的時候回房。見妻子迎上來:「看過姜姨娘回來,姨娘就一直哭,這會兒還在哭呢。」
龍二就到宮姨娘面前問她:「十弟回來,送您的孫子回來,這是大喜事情,為什麼哭?」
宮姨娘捧著個帕子拭淚不肯丟:「嗚嗚嗚,你得先答應我……」
龍二和妻子對望一眼,都有些警惕上來。龍二陪著小心道:「姨娘別又說那話了,您不進京的更好,顯邦在京里代我盡孝,也權當代您服侍父親……」
龍顯邦是龍二的長子,自從進京趕考就留在京中。把長子留給袁訓極不合適,袁訓又是皇帝的寵臣,會有人指指點點說龍二巴結過了頭。
但本來呢,龍顯邦是準備回來。比他先進京的龍大之子龍顯貴、龍五之子龍顯兆已回來,和他同進京的龍三的兒子龍顯昌,龍四的兒子龍顯達,龍七的兒子龍顯山按袁訓的吩咐,往外省歷練,後又回到山西軍中子承父業。
顯邦當時留在兵部,在袁訓的眼前歷練。
後來老國公就進了京,後來龍氏兄弟分批往京里和父親過年,龍二見到兒子越來越出息。在軍中可以見到很多的將軍,在京里卻是結交很多的貴人。
居移氣養移體,龍顯邦比小十叔叔更早的凸顯出京中貴公子氣勢。龍二心疼兒子,又應該留個孫子在老國公身邊,龍顯邦在袁家跑前跑後樣樣熟悉,就索性把龍顯邦繼續留下來。
面對宮姨娘的眼淚,懷疑她又想去和父親相聚,龍二就把顯邦能代全家人服侍的話說出來。他不是不想送生母去,而是原因不是都知道。
宮姨娘見他誤會,泣道:「我實告訴你吧,自從那年你們說過,我也好,別的姨娘也好,都打消進京的想頭。」
「那哭什麼?」
「姜姨娘眼看不行了,她是個有福氣的,操辦時,小十公子在這裡。我就想到我的身後事,不如出了正月我也走了吧,趁著小十公子還在,就好似國公還在……。」
龍二魂飛魄散:「哪有這種話!我一直對您說,父親母親看著身子康健,您應該也康健。雖在兩地上,但有名份,您應該相陪。不能這樣想,」
宮姨娘固執地道:「可小十公子不會長呆,」
「想想您的孫子吧,孩子們回來了,您說這話多不好。」
龍二這樣講,宮姨娘才不再說陪著姜姨娘的話,削減為一句:「我不提,你為我辦件事去。」
「您說。」
「你去對國公說,有那麼一天我不在了,小十公子能不能回來露個面兒?」
龍二想想這條倒也有理,走出房門,真的對龍懷城院中走去。
龍懷城聽過滿口答應,送走龍二,國公夫人田氏哭笑不得:「十弟回來是喜事,卻辦成這樣。」
龍懷城可沒有龍二的傷感,也沒有妻子的啼笑皆非,他甚至是開心的:「三哥來說過,七哥來說過,二哥也來說過,現在只有六哥沒說。」往大門外張望。
國公夫人啐了他一口:「過年的日子,姨娘們不應該有的想頭,你怎麼也薰染上。多想想整個山西怎麼羨慕咱們家吧。」她又笑得合不攏嘴:「獨咱們家已接駕兩回。」
「壽姐兒生在太原,姐丈家裡也會接駕兩回,太子殿下不可能不去看加壽落地的地方。這件你別說嘴了。還說剛才那件吧,姨娘們眼裡有十弟,我當然喜歡。」龍八說著,還是對院子外面看。
這一看,還真的又看到一個。唯一沒有來說的龍六也進了來。國公夫人無奈的聽著龍六表達同樣的心思,姨娘們約好似的,都是這種心思。龍懷城答應,送龍六出去。
不回院中,輔國公樂顛顛的去尋小十。
小十雖回家裡,也繼續盡責的護衛,正和柳雲若查他們住處附近的上夜。龍懷城走來,喜不自勝叫一聲十弟,柳雲若知道兄弟有話說,留下小十在這裡。
「十弟,呵呵,你越長越好。」龍懷城對著這個證實父母恩愛的弟弟,滿面堆上阿諛。
小十早習慣,沒覺得看不慣,也不覺得受不得,道:「八哥還沒有睡?」
龍懷城不會在此時說出哥哥們所請,到底不算過年吉利話,小十走的時候再說不遲。他是讓哥哥們的話再一次提醒,他的十弟有多重要,特地跑來說上幾句,看看他「貴氣」的臉兒——當兄長的就這心思——壯大他的喜悅。
「你要什麼不要?要,只管對我說。」
「我聽到王爺請老太爺三月開花再離開大同,十弟,咱們想個法子吧,橫豎老太爺沒政事,在這裡住上幾年?八哥好和你多多見面。」
小十吐一吐舌頭:「白大帥玩不成下面的,會恨你的。老太爺在這裡住膩歪,會恨你的。八哥,我們能回來住這麼久,還氣派的回來,我知足,孫子們知足,您也知足吧。」
「知足知足。」龍懷城應聲蟲般的附合。
又說上幾句,他才離開。但不時的雪地里回一回頭,滿心喜滋滋兒,這小子,在京里養得就是好,老九在他身上沒少花功夫,伴駕出來的呢。
了不得。
輔國公回房,還是個不睡,坐下來給袁訓寫了一封情摯意切的感謝信。
……
風雪從早上就迅急,但與出城的人行程不相干。余伯南起了個五更出了衙門,余夫人起身時難免又恨上他。還不知道是太上皇出行的余夫人悄罵:「凡是袁家的事兒,看把他忙活的。」
丫頭回話:「夫人請快些吧,常走動的夫人們傳話,她們已到城門。」余夫人著了忙:「趕緊趕緊,晚了讓人笑話。」今天,是太子殿下前往袁太后舊居祭拜。
到了地方,見草屋數間,周圍早無人居住。以前是真沒有人住,後來是太后舊居,誰能在旁邊起房屋。
袁夫人後來修繕,起了一處院子。
也因此,方便太上皇和太子同時祭拜。
從京里來的這批人,理當拜在本地官員前面。梁山王也退後,別的人更只有第二批第三批的份兒。
黑壓壓的蒙面護衛,把院中圍的水泄不通。都知道這是直屬皇帝管轄的鐵甲軍。
別的人進不來,老太爺在院中就由太子和袁乖寶攙扶。一個是袁國舅長女加壽的長子,一個是袁訓的幼子,不管怎麼想也有最前的資格。三個人進了草屋,見到漆黑幾看不清炕和舊桌子,不由得傷心大作,一起放聲大哭。
今天鎮南王和長公主、陳留郡王夫妻都退後,由袁家最小的孫媳安書蘭緊跟小夫婿。
她還小,安三爺夫妻陪著,也落淚,但面上從沒有過的榮耀。
能把王爺、郡王和國公都閃到院門外喝風,獨他們先祭拜,不榮耀還等什麼。
一家人也放聲大哭。
院子裡哭聲起來,院外陪哭。
哭聲中,趙淳在面具下只盯著白大帥。見她小臉兒抽動著,應當哄的模樣,但腦袋上「梁山王孫女」的字樣還在,趙淳頓時沒了心情。
他十一歲,怎麼能來當值呢?鐵甲軍中要的是能人,個頭兒倒不一定。趙大人偏心孫子,把他充當小個頭的人帶來。
太子一行退出去,梁山王率領郡王們祭拜,陳留郡王是太后的晚輩,因此早王爺一步。
再就龍懷城為首,率領國公和官員們祭拜。
蕭瞻峻趕到,公主在太子一行里,蕭二爺率領餘下的官員祭拜,不管是不是他蕭二治下的人,沒有人敢爭,誰叫他蕭二爺有個哥哥是太后的晚輩。
蕭瞻峻走出來,見風雪蒼茫中應該淒涼,但在他眼中只看到一片昌盛。
這一片光彩的天和地是袁太后帶來,臨上路以前,蕭瞻峻又在雪地里對著舊居叩了幾個頭。有沒有人說他奉承他不管,他真心的感謝袁太后。
馬車駛動,安書蘭請母親幫忙收好貴重首飾,特別是太后給的那件:「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家,收好,下車時再佩上,免得我睡著撞到。」
她滿身的光閃閃,除去袁訓轉交的太后首飾,還有二位姑奶奶香姐兒和加福出的首飾,輔國公府給的首飾。
安白氏也很小心,收的時候屏住氣。全擺到小匣子裡,才敢說話:「這裡一件抵得上一個大房子,書蘭,你是哪裡來的福氣。」
安書蘭很會說話:「嗯,太后給我的,老太太給我的。」
「是啊。」安白氏在女兒話里也想了想安老太太:「多慈祥的人啊。」
勸女兒睡會兒。
到了城裡,安書蘭重佩好首飾,忙碌起來。家裡有早就備下的酒宴,請同去的人入席,把小媳婦又忙了個玩不成。
白大帥幾回從窗戶縫裡看她,見不是叫的好時候,只得自己尋別人玩耍。
來山西,往太后舊居是頭一等大事。當晚,太上皇和長公主睡得很安心,第二天開始,放心的吃酒玩樂。閒時,又看太子會不完的人取個樂子。
出了正月,姜姨娘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龍家兄弟一致認為小十帶來好運道,又把龍懷城絮叨一回,讓他想法子多留小十住幾天。
不用問了,龍懷城為這個親弟弟又樂到天上去。
這個時候的京里,開始為永樂公主、蕭智、韓徹準備行裝。
……
「智哥,上學去,去不去?」袁執璞逗著蕭智。蕭智晃動胖腦袋,拖長奶腔:「不……去,」拿起手邊的大布偶,雪白面龐上笑出幾個小豁牙:「在這裡玩。」
執璞又問韓徹:「徹哥,你應該隨父親好學啊。」韓徹也不樂意去,低頭撥弄他的東西。
袁訓走進來,執瑜笑道:「父親,這兩個都不是愛上學的好孩子,直到今天在學堂里沒坐住過一刻鐘。」
袁訓不擔心:「等回來就成了。」
寶珠在榻上坐著理針指,侯爺向妻子身邊坐下:「準備的怎麼樣?」
「明兒就要動身,今天會準備好的。」寶珠對他嫣然:「我只擔心你我都不上路,孩子們在路上會不會哭鬧。」
蕭智聽到,忙道:「智哥不哭,徹哥哭。」
「徹哥不哭,智哥哭。」韓徹不服輸。
爭上幾句,變成:「鐵哥哭,鈞哥哭。」
寶珠因此道:「老王還是不捨得讓鐵哥和鈞哥今年去嗎?」
「他上了年紀,身邊沒有孫子一天也過不下去,只看咱們接一回外孫,老王從早到晚在咱們家就知道。」袁訓取笑幾句過,說說侯爺的心裡話:「我也想留下他們,也解解咱們的寂寞不是嗎?」
萬大同走進來:「我的行裝已理好,明兒可以動身。」
袁訓打趣他:「你的兒子不帶去?」那孩子還小,萬大同知道開玩笑,笑回道:「等到胖隊長那年紀,再去不遲。」
太上皇將從山西經過諸邊城,去看侯爺沒看全的三大聖湖,走雲南,最後到執瑜的地方。今年四歲的蕭智還可以趕上這半程。
韓徹小一歲,過了年還沒過生日,按三周歲勉強算得。
永樂小公主五周歲。
為什麼不是公主四周歲,在去年前往。加壽心愛表弟胖隊長,心愛及蕭智。智哥和父親一樣的年紀前去。而他的這個年紀上,永樂五歲不算大,韓徹也到了三歲。去年起程的話,徹哥只有兩周歲,不算硬實。
也有心愛正經表弟之意。
萬掌柜的是可靠人,萬掌柜的送去。另外,胖隊長親自去,韓正經也去。
胖瘦孩子到了還要回來,這就胖隊長不用選陪智哥的人,祖父母本就在。韓家卻還定不下來。
不是選不出來人,是都想去。
長輩里,文章侯上了年紀,如學張大學士,也行。但眼前有二老爺的兒子、三老爺的兒子、四老爺的兒子堆笑:「大伯父,讓我們去吧。」老侯退讓:「你們商議。」
韓世拓有些沮喪:「我想告老。」他也想去。
韓二老爺是走過的人,哪怕走陌生的路也比家裡的別人能應付些,又比老侯小,他已告老,是陪伴的人。他不憂心。見另外的人選你爭我搶的,不由得呵呵而笑。
最後定下來,三老爺也告老,他一直羨慕出遊,算他一個。還得帶幾個家人,由兩個侄子承當。先聲明:「路上什麼雜活都得做。因為沒帶家人。」
這個時候,柳太后在宮裡萬分捨不得。她剛和永樂熟悉,就要離開她,很想不答應。但太子上路後,跟英敏一樣,給她寫的信趣味頗多,寄回來的東西常見心意。太后又很願意永樂前往。
她一個人左右為難。
最不為難的,是孩子們。
按說離開父母應該難過,但永樂小公主正翹著小鼻子對父母親繪聲繪色:「等永樂去了,比壞蛋舅舅玩的好。」歸功於小壞蛋舅舅常炫耀他的古記兒。
要離開女兒幾年,英敏有難過。但回想他那三年,他笑容燦爛。
第二天,胖瘦孩子帶著一行人上路,船比馬車顛簸小,由水路而行。
……
十里桃花人人稱道,如果是百里呢,數百里呢?柔紅絲錦綠葉織滑,綿延仿佛自遠方起,又自遠方來,把草地映出榮華。
這裡本來沒有明顯道路,但花林和後面的防護林形成林蔭大道。空氣也因此潔淨的如水洗過,配上邊城獨有的高空藍天,讓貴人出身的太上皇加之青眼。
天暖,他在馬上,這就不住搖著馬鞭子:「好好,這些樹栽得好,」
他沒有問多少錢,梁山王主動提出來:「這些,還不怎麼花錢呢。」
太上皇不是假政事,聞言道:「別對我說你灑下種子長成這樣,我不信。」
「當然不是,這些樹是二姑娘和沐麟往附近山里挖來。經他們挖過的地方,算修整過,那叫一個漂亮。已備下好幾處地方,請您慢慢的賞玩。」
梁山王誇了一堆話,最後是他常說的那句:「忠毅侯這個姑娘,簡直是為我生的,為這邊城生的。」
太上皇爆發出一陣大笑。
在他們的前面,孩子們騎在小馬上比先後,聽到笑聲,疑惑的回回身子,雖不明白,也咧開小嘴兒,陪著笑起來。
葛通父子陪在太上皇身側,寶倌又要不服氣,對父親低聲道:「看把他美的,這是想把二姐姐長期霸占。」
蕭戰照顧孩子們,恰好到了附近。見素來不服自己的人——那不止一個姓的寶倌嘴巴動,料想他不說自己,就說老爹,狠瞪一眼過來。
寶倌狠瞪一眼回去。
戰哥幾時會沒有招數,叫道:「大帥,長子,銀哥,慢些兒跑。哈哈,我倒有這些孩子。」
葛通忍俊不禁,也低聲道:「看把你美的。」
寶倌氣白了臉:「父親,他是說我沒有他孩子多!」
「是啊,他是這意思,不過呢,你和加福有什麼可比的。看著加福,也就不氣他。」葛通慢條斯理。
梁山王隱約聽到這句,怒一聲:「你們爺倆說我什麼呢?」
「說你霸占小袁兩個姑娘。」葛通回他。
「哈哈,那是那是。」梁山王樂不可支,這句搔到他的癢處。
陳留郡王和鎮南王在京中一見如故,此時由郡王陪著王爺跑馬,遇到獵物就打只回來,見識對方技藝,更覺傾心。
說說笑笑中路上過去,到了頭一座新城。報往京里的公文都說早有規模,太上皇讓梁山王奉著太子先進城,他們扮做遠遊的商人,在後面自在的進城。
新城本為的是擴大疆土、給軍隊多一個給養點、給路過商人保護的地方。這些年發展下來,又多一條交換物品。
有些商人就在這裡把物品出售或換售,外邦來的可以返程,中原來的返回中原賺錢。
太上皇興致勃勃的走了走,甚至在店裡吃飯。孩子們不能例外的買了東西。
晚上,太上皇獨留梁山王陪著說話:「怎麼隔幾家的店,就有人殘疾在身。」
梁山王跪了下來。
太上皇皺眉:「我猜測著也有緣由,你起來慢慢說。」
「直到今天為止,新城也不敢遷來許多的百姓。」
「這是為什麼?你有軍隊駐紮在這裡,我看這裡水草也肥美,可以從內地遷些願開荒的人來。」太上皇想到他前年幫的那幾個村子,勤勞肯乾的人卻沒有好水土,雖在內地安樂處,也一樣受苦。
梁山王道:「現在還不敢大肆的遷人。新城裡,要防奸細,種地要防虎狼,一年裡有幾回小仗打,怕一般的百姓住不下去。」
太上皇大約有了數兒:「這麼說,這裡開店鋪的,大多還是老兵們?」
「是啊,當兵的不怕這裡苦寒,也不怕打仗,也呆得住。因此,懇請您給他們配親事吧。」梁山王大黑臉兒的哀求,怎麼看怎麼怪異。
太上皇納悶:「忠毅侯說成親的公文我看過抄本,皇帝不是已答應。」
梁山王叫苦連天:「有句俗話說的半點不假,天高皇上遠。這話堵上好些人的升官路,他們弄不完的鬼呢。」
太上皇認真的端詳下,梁山王不像裝模作樣,但知道他是表弟的親家,說不好有附合之舉。先把警惕升起來,再道:「說來我聽聽。」
「自從兵部許親的公文下來,我雖沒打聽過別處有沒有死人,但邊城已死了近二十個姑娘。死的我真心疼,配過老兵生下孩子再死,那該多好。」
太上皇斜睨著他:「怎麼死的?」
梁山王坐直身子,凜然道:「讓家裡人害死的。」
「為什麼!」太上皇大吃一驚。
「為了和兵部這許親的公文打官司,已經有人明碼開價,死一個姑娘給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一條人命?」太上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五十兩?」他聽個曲子的賞錢也比五十兩多。
梁山王嚴肅的點頭:「這裡窮的地方還是多,五十兩銀子,姑娘雖不肯尋死,架不住家裡願意收錢。」
「你有證據?」太上皇坐不住了。
他聽到這種公文以後,一眼看穿表弟用意。當然,他為老兵想的周到,但是赤裸裸的為加壽,也明晃晃在眼前。
太上皇要還是皇帝,斷然不能容忍,說不好,尚書又得擼一回。但當皇帝的現是英敏,他同意這種公文,太上皇玩的正好,沒心思和兒子置這種偏袒過了的閒氣。
隨他們鬧去吧,橫豎太子在自己身邊,自己好好教導就是。
太上皇說的教導,不是把太子教成三妻四妾,針對這種閒氣的心思,就是這樣。
但梁山王這一番話,分明是說有人藉此謀害人命。太上皇震怒:「把證據拿來給我看。」
梁山王還真不含糊,應聲是出去,回來時,分批帶進一些姑娘,讓她們回話。
太上皇在他出去時,把太子叫來。沉聲道:「結合咱們看的新城,梁山王把遣散的老兵安置在這裡是對的。忠毅侯給老兵們許親的上諫,也是對的。朝廷不作主,這些人中有錢的買個媳婦,沒有錢的人,可憐為打仗才傷殘,只能繼續傷殘。但民間可恨,不願意成親,可以另許親事。害人是為什麼!」
讓太子留神的聽:「等你回到京里,想聽都粉飾過。」
祖孫在這裡,把話細細聽完。
姑娘們都哭訴:「張二花,吳大姐,是逃出來的。有人要傳這閒話,說不願意嫁人願意死。天知道,家裡出不起嫁妝,我們願意聽衙門的指派嫁人。」
「不得不逃,晚逃出來一步,就讓家裡害了,就為了現銀……」
太上皇氣的手腳冰涼,在房裡罵了起來。
罵聲傳到外面,蕭戰湊近父親:「老爹,上了年紀,彆氣壞了。」
「不妨事,我備下好些安神藥。」梁山王難掩得瑟:「這把柄抓到手裡,不好好用一回還行。以後見你岳父,讓他誇我聲好的。」
又有兩個人走近,是梁山王的心腹,為保護上得力,知道太上皇身份。
「王爺,明兒可以挑姑娘了?」
「別急!把你的人先分出三六九等。」
「三、六、九等?」將軍們犯糊塗。
梁山王低罵一聲:「你就是個笨蛋,還得我細細解釋。」蕭戰說出來:「容貌好的姑娘,配容貌好、有功勞的將軍。一般容貌的姑娘,配一般功勞的將軍和士兵。老兵們,配老姑娘,配寡婦。別弄到咱們這兒來,也死人就不好。」
梁山王低不可聞的自言自語:「小倌兒欠我一個大人情,壽姐兒也得見我的情不是。老兵們生下孩子,開出更多的荒地,京里是不是添上我一筆好,」
想想那些要對小倌兒磨刀的人,梁山王一陣冷笑,這下子他們無計可施,無路可逃。
皇帝答應,在梁山王意料之中。
再說動太上皇——梁山王知道太上皇說話的份量,不愁小倌兒這一回不滿意。
誰才是親戚?
房間裡那正生氣的那位,是王爺親戚。
京里那坐兵部為女兒上心的,是王爺親戚。
親戚能不幫親戚嗎?
「大倌能不幫小倌嗎?」梁山王不自覺的把這句也說出聲,先把自己一驚,再往左右看。見濃黑夜色里沒有褚大身影,梁山王撫胸前,魁梧大個子好生虛弱模樣:「這大個兒,嚇到老子。」
大個兒並不在這裡,王爺倒不理論這件。橫豎,是讓褚大嚇到。
房裡叫進,王爺和戰哥進去,太上皇命他們帶著太子和齊王世子私訪這件。這事本是真的,梁山王毫無顧慮的應是。
回房路上,梁山王可就越想越多。福姐兒也要見公公的情吧?二姑娘這討喜孩子不好意思提出來回家吧?鎮哥會不會夸祖父能耐……有一件遺憾,鎮哥還小,不能和祖父暢談大實話。
但不妨礙梁山王推開房門,見到他的兩個孫子在床上玩耍,乖乖等祖父般,面上樂開了花。
「鎮哥,銀哥,你們還要吃還要喝,只管對祖父說,我的大孫子喲,哈哈,誰家的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