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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三爺(完)

2024-05-03 00:57:10 作者: 沉香灰燼

  陳彥允要是真的定下了這件事的決心,那他就會立刻去做好。

  顧錦朝三個月後就嫁進來了。

  正好是秋天,院子裡的菊花一簇簇開得特別好,府里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他在前院招待賓客,有人要敬他喝酒。他笑著接過來,還是一口飲下了。

  等人都散了,他才往她的院子去。

  她還坐在拔步床上,大妝華重。她的陪嫁丫頭守在門口打瞌睡。屋子裡冷冷清清的,只有紅燭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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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已經挑過蓋頭了,此時她面色略有倦意,冷冰冰的垂著眼眸。

  陳彥允看著不覺心裡一冷,她似乎看上去……並不高興。

  陳彥允的確沒有猜錯,她根本不喜歡這樁婚事,而且還有些厭惡。

  心裡的熱度漸漸的冷了。

  幾天下來都是如此,陳彥允即便是體貼她,她也默不作聲地受著,話也很少跟他說。除了問他要吃什麼、做什麼。多半的時候她就看自己的書,去給老夫人請安也不走心,奉茶的時候還失手打了茶杯。

  陳彥允是下朝回來才知道這件事的。

  她被陳老夫人訓斥了一頓,坐在羅漢床上生悶氣。

  他走到她面前坐下,淡淡地問她:「你做錯什麼了?」

  她眼眶發紅地瞪著他,又有點可憐又有點倔強:「不關我的事,是茶太燙了!」

  他又問:「所以你覺得你有理,娘問你的時候你就是這麼回答的?」

  顧錦朝說:「我就是這麼說的,而且本來就是這樣的!」她緊緊握著被燙紅的手指,低聲說,「你要是也來訓斥我的話,大可不必了,反正我沒有錯。」

  陳彥允也看到了她的手,伸手想牽過來看看:「燙得嚴重嗎?」

  她卻避開了他,搖搖頭沒有說話。

  陳彥允站起身嘆了口氣,去了母親那裡。

  陳老夫人也不高興,讓他坐下來說話:「……雖然是年紀還小,但也太不懂事了些!你大嫂,還有江氏,剛嫁進來的時候也和她差不多大,我還沒見過能沖成這樣的!說她幾句天都要頂破了。」

  陳彥允只能幫她說:「她還小,您用心教教她吧。我回去說了她,她也是知道錯了,就是性子不服軟而已。」

  自己的閣老兒子幫著說話,陳老夫人怎麼好說什麼。她嘆氣:「算了算了,我年紀一大把了,也不是和她計較。我就是心疼你,這樣的人能伺候好你嗎?」

  陳彥允笑著跟母親說:「我有手有腳的,何必要別人伺候呢。」

  他是想包容她,顧錦朝還是太小了不懂事而已。

  只是顧錦朝不喜歡,他也不想過去惹人煩,漸漸就很少去她那裡了。

  冬天來得很快。

  北直隸很快就大雪紛飛了。

  他剛看完了摺子,靠著東坡椅休息,爐子裡炭火燒得很暖,陳彥允突然想去她那裡看看。他自己披了斗篷,慢慢沿著抄手遊廊往內院去。

  顧錦朝一個人站在廡廊下看雪。

  陳彥允看到她就遠遠地站定了,她披著紅狐皮的斗篷,髮鬢梳得很整齊,卻只戴了一隻連花骨朵金簪。應該是梳洗過了出來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陳玄青帶著俞晚雪在折梅花。

  兩個人折了一大捧的臘梅枝子,牽著手走遠了。

  她卻好像沒有力氣了,靠著廡廊的廊柱,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陳彥允靜靜地看了好久,直到她慢慢站起身往回走了,他才轉身回去。

  他一個人站在書房裡沉默了好久,最後卻笑了。

  陳彥允叫了陳義進來,讓他去查顧錦朝過去的事。

  最後結果送到他這裡,果然如他所料。他看了看就扔在一邊,不再理會了。

  過年總是熱熱鬧鬧的。

  陳彥允去顧錦朝那裡坐了會兒,看到她羅漢床的邊角都有些壞了。幾個姨娘在陪顧錦朝做針線,她的針線做得很不好,她自己好像沒什麼感覺,姨娘看到又不敢說,個個表情都很古怪。他看了一會兒書就自己回去了,連話都沒有跟顧錦朝說一句。只聽到身後婆子小聲地說話:「……爺又沒有留下來。」

  他回去後找了回事處的人來,讓他們重新換置一張羅漢床。

  第二天顧錦朝來他的書房找他。

  她送他一雙自己做的冬襪。

  「妾身做得不好……」她有點猶豫地說,「娘說您沒有冬襪。」

  陳彥允拿著看了看她做的襪子,邊角逢得不太整齊,的確做得很不好。

  「你倒是沒有自謙。」他輕聲說。

  面對陳彥允的不經意的嘲諷,顧錦朝有點不好意思。

  「反正東西我送到了。」她臉色微紅,語氣很鎮定,「要是嫌丑了您不穿就是了。」

  陳彥允拿著東西笑了笑,抬頭看著她很久。然後他說:「謝謝。」

  顧錦朝嗯了一聲,她在陳三爺的書房裡站不住,說:「……那我回去了。」

  陳彥允點點頭,看到她快步走出寧輝堂。

  還是像個小孩子。

  也許他能讓她改變呢?

  如果兩人一直這麼下去,似乎也挺好的,和她相處起來一點都不累。

  她看上去總是不高興,他應該做點什麼讓她高興吧。

  陳彥允想了想,讓陳家的總管進來吩咐。宛平的燈會陳家會出大頭,這裡辦得熱鬧些吧,乾脆全部由陳家來辦好了。小孩子總是喜歡熱熱鬧鬧的。

  到了元宵燈會那一天,整個槐香胡同,陳家的前院都滿是花燈。小的一些的有蟾蜍燈、芙蓉燈、繡球燈。再大一些的,還有師婆燈摔羽扇降邪神、劉海燈背金蟾戲吞至寶、青獅燈馱無價奇珍。滿園燈火輝煌。

  他特地讓婆子去告訴她,燈會辦得很好。

  顧錦朝跟著二嫂出來了。

  她來的時候還抱著個手爐,她好像挺怕冷的,走哪兒都穿得厚厚的,斗篷的鑲邊是兔兒毛的,雪白雪白,臉就顯得很紅潤。

  陳彥允就朝她走過去。周圍的人看到陳三爺過來,都紛紛向他行禮。顧錦朝卻愣了一下,才屈身喊三爺。陳彥允揮手,讓眾人都先退下去。又問她:「燈會好看嗎?」

  顧錦朝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卻聽到前面有一陣驚呼,人也圍攏到了一處。

  她有點想過去看熱鬧,就渴望地看著他。

  陳彥允笑著說:「去看看吧。」

  她抿嘴笑了笑,帶著丫頭過去了。

  陳彥允站了一會兒,才讓小廝過來問話:「前面怎麼了?」

  小廝答道:「是七少爺……做了一池子的蓮花燈,從後院的湖裡飄進來的,可好看了!咱們七少夫人高興得不得了呢!三老爺您不去看看?」

  陳彥允淡淡道:「我就不了。」年輕人喜歡湊熱鬧,他卻是喜靜的,就不過去了。

  幾天後他去顧錦朝那裡,她卻已經去陳老夫人那裡了。

  他閒來無事,進了她的書房,想看看她平時都看些什麼書。

  她的書房布置得很清簡,就掛了一副字,擺了一盆文竹。已經舊了的瓷缸里插著很多書畫的捲軸。

  案台上放著一盞蓮花燈。

  邊緣都浸水暈染開了,顏色不好看了。被她放在案桌上,還用筆細細地添了一遍。

  陳彥允默默地拿起這個蓮花燈,想到那天的燈會,陳玄青送給俞晚雪那一池的蓮花燈。其實只要他手微一用力,這小玩意兒就是一堆廢紙。

  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呢,對於顧錦朝來說,滿院繁華都比不過一盞蓮花燈。

  他自嘲地笑,把燈放回了原處。

  從此以後他幾乎不再去見她了。

  陳彥允並沒有喜歡討好別人的習慣,一兩次也就差不多了。

  並不是他不想幫她,而是他也無能為力,他能做很多事,卻不能扭轉一個人的心。

  來年春闈,陳玄青中了探花。

  她看著陳玄青的眼神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好像急迫得不得了,都不知道收斂了。還要丫頭端醒酒湯給陳玄青。

  她以為她是誰呢?

  陳彥允在她那裡等了很久,等到她回來後,他只告誡了她一句話:「……記住你的身份。」

  她應該沒有聽懂,淡淡地看著他。

  陳彥允站起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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