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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瘦馬

2024-05-03 00:56:23 作者: 沉香灰燼

  陳玄青在肅寧是住在縣衙里,他去的時候只帶了幾個婆子小廝,要是俞晚雪要跟著去的話,勢必行頭會有很多,服侍的丫頭也不能少。

  陳玄青本來打算過完年就走了,現在看來還沒這麼容易,總要等俞晚雪把東西收拾好。

  兩人吃過午飯就告辭回去了。

  顧錦朝陪著陳曦練了會兒的她新學的曲子,陳老夫人身邊的丫頭就過來傳話了,說陳老夫人找她過去,有事情要商量。

  顧錦朝換了件嵌白狐皮的緞襖,去了陳老夫人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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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竹畔位置偏僻,夾道旁又植了許多叢青竹。鄭嬤嬤正領著小丫頭收集竹葉上的雪,瓦罐里已經裝了大半罐。看到她過來,鄭嬤嬤屈身請安,領著她進了暖房。

  屋子裡地龍燒得暖暖的,卻只有兩個貼身丫頭在伺候,沒見著秦氏等人。陳老夫人臉上少見的沒有笑意,指了杌子讓她坐下。又把伺候的丫頭婆子屏退了。

  看樣子還真是有事!

  「……找你過來是為了老二的事。」陳老夫人先說。

  顧錦朝有點不解,陳二爺的事找她幹什麼,不應該和秦氏說嗎?她這既是隔房又是弟妹的,哪裡好說呢?

  不過很快她又想到,這可能是一件不能告訴秦氏的事。

  「老二實在有點不像話了!」陳老夫人先低聲說了句,陳彥章昨晚跟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含含糊糊,閃爍其詞,她聽得惱怒又不好罵他。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如今又是正二品的大員,哪裡還由得她來罵呢。最後也只能訓斥了他幾句讓他先回去,回頭還要幫他擦屁股。

  這些話自然不會跟顧錦朝說,畢竟也是老二的臉面。

  陳老夫人握著手爐暖手,慢慢地說:「老二跟我說,他帶了個女人回來……這人原先養在陝西,本來是不打算帶回來的。就是有了孩子後,他才想把人家送回來。畢竟再過幾個月,他就要調任去湖廣了。現在在陳家在宛平縣的一處宅子裡……老二媳婦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這人和孩子回來她肯定看不舒服……他是怕出什麼差錯,所以才沒有送回來。」

  陳二爺在外面養女人?

  顧錦朝有點驚訝。

  想了想後覺得這也是正常的,陳二爺在陝西任職,身邊總不會連個伺候床笫的都沒有。

  她前世不太關注陳二爺這些事,反正秦氏手段多得是,不會鬧到明面上來。

  顧錦朝道:「……那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陳老夫人說:「是個男孩,都三個月大了,現在都沒有取名字。」

  這可就麻煩了,如果是個女孩兒倒無所謂,但男孩卻不能一直養在外面。這是陳二爺的正經血脈,肯定要認祖歸宗的。況且再等他長几年就要入學。

  「那您的意思呢?」顧錦朝問她,「二嫂的事,我也不好插手。若是以後這事被二嫂察覺了,恐怕還要和我有墟隙……」再說又是陳二爺的私生子。

  「我也知道。」陳老夫人點點頭,「但是這孩子一直養在外面也不是個辦法!我現在身子不好,不能料理這些事。這孩子是不能跟著他再去任上的……你現在管外院也方便,預一筆銀子每月送去他們那裡。我這兒再派兩個合適的婆子過去。先照看著些!」

  說著陳老夫人嘆氣:「我還以為這樣的事只有老六會攤上……老二給我說的時候,我也是氣的不得了。他即便是想要個服侍的,那儘管要就是了。怎麼還讓那東西生下孩子!」

  顧錦朝敏感地察覺到這孩子的生母很不正常。

  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子,陳老夫人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呢。

  顧錦朝問:「娘,那女子究竟是什麼來歷?」

  陳老夫人卻覺得不好說,猶豫了會兒才輕輕地道:「……揚州瘦馬。」

  原來是揚州瘦馬!

  顧錦朝頓時就明白了過來。當成瘦馬養大的女孩兒都有十八般服侍人的功夫,乖巧溫順。就是地位都太低了,比那自幼賣身的丫頭還不如。就算是陳二爺再喜歡,那女子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更遑論是讓這些瘦馬生下孩子了,這樣的生母,會連帶著孩子的地位都不高。

  陳老夫人見顧錦朝不說話,以為她聽不得這些腌臢的事,就不再說瘦馬的事:「……這女子怎麼樣的也就算了,總不能讓孩子一直在外頭。我還是想把這孩子接回來的,大不了還是養在我這兒,反正玄新也搬去外院了。便是你二嫂不喜歡也沒辦法。你也就照看這兩母子一兩個月,等我病好後就由我來管。」

  顧錦朝不好拒絕,就先答應了下來。

  反正就是送送銀子送送吃食的事。

  說了陳二爺的事,她又跟陳老夫人商量俞晚雪去陳玄青任上的事。

  陳老夫人聽到說是陳三爺的主意,點頭答應:「……那就按照他的意思來吧,他總不會有錯的。」

  她前頭這麼多媳婦孫媳的,也不用晚雪盡孝,倒是俞晚雪應該好好和玄青相處,兩人絲毫沒有人家小別勝新婚的親昵。

  「老三這些天……」陳老夫人慾言又止。

  那次陳三爺從她這兒離開後,就變得有點冷漠了。倒也會來看她,卻不像以前笑語晏晏的。陳老夫人幾次想私底下跟他說話,都被繞開了。她又不敢提起陳四爺的事,怕陳三爺更生氣。

  「他有沒有說過和老四有關的話?或者有沒有心情不好的地方?」陳老夫人問,「從他把老四軟禁起來後,我看他總是不高興的樣子。」

  陳四爺的事,陳三爺是瞞得很緊的。大家只知道陳四爺被軟禁在自己書房了,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當然這樣兄弟間暗害的事根本不能傳出去。

  陳三爺估計也瞞了陳老夫人,應該是看她身子不好,怕她傷心吧!

  畢竟是一母同胞,都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陳三爺總不會說,老四想害我沒害成,反而害了您吧?

  顧錦朝想了想,就只是說:「三爺重情義,原先對四爺也很好。現在軟禁四爺也許是不得不這麼做了,畢竟他也不想別人說他冷漠無情……您還是放心吧。三爺心裡有計量的。」

  聽顧錦朝說完,陳老夫人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枉我生他養他,這都和他一起三十多年了。卻還沒有你懂他得多,難怪他會怪我了。」

  那天晚上的事陳三爺沒和她說,顧錦朝也不明白陳老夫人是什麼個意思。

  陳老夫人卻不打算多說了,揮手讓顧錦朝退下了。

  顧錦朝晚上把陳老夫人說的事告訴陳三爺了。

  陳三爺剛從內閣回來,才把官服換了,坐在羅漢床上喝茶聽錦朝說話。

  「瘦馬的事我知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隨他去吧。」陳三爺並不在意這樣的事。

  實際上好此道的人很多,偷偷在外面納妾買妓的官員也不是沒有。雖然名聲上不好聽,卻算不上什麼了。昨天陳二爺就跟他說過,陳三爺雖然覺得他做事不謹慎,但陳彥章畢竟是他的哥哥,他不太好多說。

  顧錦朝想他也不在乎,而且這事也不好管。

  他能管到陳六爺那裡,總不會去管陳二爺吧……

  她靠著炕桌,一邊在燭火下收襪子的邊腳線,一邊問:「那您昨天就和陳二爺說這個?」

  陳三爺搖了搖頭:「我和他說張居廉的事。他在陝西那邊和趙懷有聯繫,以後要是真的和張居廉兵戎相見……我手裡沒有兵權,需得先謀劃好才是。」

  「您已經有辦法了?」顧錦朝有點好奇。

  陳三爺則笑了:「如果我說,其實我從一年前就在想這件事了,你信嗎?」

  她有什麼不信的。

  顧錦朝心想,說不定從進入內閣的那天起,陳三爺就已經想到今天的場景了。

  陳三爺則看到了她手裡的針線,伸手拿了過來:「晚上做這些費眼睛,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了?」

  顧錦朝白日裡都忙得很,也只有晚上有空做點針線。給孩子貼身穿的衣物,她自然要自己動手做。顧錦朝伸手去抓,陳三爺卻舉到了身後,她再往他身後抓,又舉到了另一邊,陳三爺輕鬆地看著她調侃道:「你還要搶嗎?」

  他長比她高,身手比她靈活,力氣又比她大。她怎麼搶得過呢。

  顧錦朝很無奈,覺得他像在逗她一樣,從容不迫的。

  「您再不給我,今晚就做不完了……」顧錦朝說,「我明天還要見管事。」

  陳三爺就說:「你平時本來就累,晚上還要做這些怎麼行。我看你陪嫁的采芙、繡渠幾個丫頭的針線活也不錯,給孩子做幾雙鞋襪總是可以的。你別太累著了。」反正就一個意思,今天這襪子她休想拿回去了。

  顧錦朝心想他哪裡懂,這自己做的和別人做的能一樣嗎。

  她趁他不注意,伸手就要搶過來。卻一時不穩撲到他身上,為了護著她陳三爺都不敢躲開。被她壓到床上生生給她當了肉墊子,他疼得悶哼一聲。顧錦朝有點不好意思,問他:「是不是壓到什麼了?」

  陳三爺直嘆:「你還真是……」

  看她臉都紅了,才緩緩地說,「沒事,你先起來我再看看。」

  是長鎖玩的魯班鎖,許是剛才他玩過了,婆子沒收拾乾淨留下的。

  顧錦朝也有點不好意思,看到他沒事,就說:「那個……我也是無意的……」

  陳三爺揉著硌到的背說:「你要是有意的,我也不會怪你。」他很平靜地補充道,「好歹也算投懷送抱了吧。」

  顧錦朝更不好意思,這是什麼投懷送抱……她把襪子拿過來放到笸籮里,被他看了一眼。連忙說:「我留到明天下午再做的。」

  陳三爺才點頭,坐直了身子說:「下次若是再這樣,我可不會就這麼放過你了。」他撿了桌上的書來看。

  那他還要幹什麼?

  顧錦朝看他高大卻儒雅的背影,低頭看書的專注,心裡卻如暖風吹過。

  滿心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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