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玉石俱焚

2024-07-23 00:21:03 作者: 鶴歸山南

  「寧國公還有要說的?」順德帝問。

  「陛下,臣前日考核見了秦世子的箭法,小小年紀,已經能開四石的弓,箭穿靶而不停,入牆不晃,這樣的箭法,若是交給臣加以調教,來日一定是鎮守一方的大將啊!」寧國公言辭懇切,雙眼含淚,抱拳的手還在微微顫抖,「陛下!不可讓此等美玉蒙塵!臣哪怕被秦世子厭憎,臣也一定要教他!」

  順德帝猶豫了。

  不是因為他想教秦敘的這一份好心,而是在想,寧國公一個駐守南疆的將領,為什麼非要教一個北境來的孤兒呢?

  帝王的直覺讓他不可能把人交給寧國公,南疆和北境是大周的兩條命脈,一旦被有心人聯合到了一處,後果不堪設想,反而是他們現在交惡的局面才是他身為帝王想看到的。

  「陛下!我不願意!」秦敘咬牙,眼底都是淚花,說完他又對著寧國公放狠話,「你敢要我,我就把你兒子打死!鄒嘉打不過我!」

  

  順德帝:「……」要不說是師徒呢,連放狠話都是一樣的。

  「你要打死就打死!」寧國公回頭,面紅耳赤地大吼,「如果能為天下培養出又一個優秀的將軍,我兒子死何足惜?!」

  徐尚書:「!」好!為國為民的好官!

  寧國公甚至覺得還不夠,還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補充,「如果你要殺了鄒嘉才能拜我為師,那我現在就讓人把他殺了!你的拜師禮就用他的頭做祭品。」

  徐尚書一家面露震驚,像是聽見了什麼恐怖的言論。

  順德帝坐在上頭,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的臣子們。

  秦敘再兇狠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被寧國公的話給震住了,御書房成了囚籠,困住了手無寸鐵的他。

  秦敘眼淚滾下來,落在他湖藍色的長袍上,洇出一團深色。

  裴棄抬手輕輕摸了下他的臉,「哭什麼哭,師父帶你回家。」

  秦敘望著他。

  裴棄轉身跪下,「皇舅舅,他們都說臣會帶壞秦世子,可是臣難道是第一次帶孩子嗎?」

  秦敘伸手牽著裴棄的衣袖,師父還有別的徒弟,他對別的徒弟也這麼好嗎?

  裴棄冷冷發問,「現在的東宮太子也曾經是臣一手帶大的,是臣教他識字斷文,明辨是非,知曉善惡,若是說臣會帶壞秦世子,那試問太子殿下呢?」

  徐尚書最聽不得這個,當即也不害怕了,從地上就跳起來,「太子殿下是何等身份,豈容你胡亂攀咬?!太子自有太子三師教導,殿下仁德賢明與你何干?」

  御書房外的鳥都被嚇跑了,鋒利的爪子在琉璃瓦上磨出一道尖銳的聲音灌進眾人耳中,順德帝蹙眉,在手上摁出了個紅印子。

  裴棄跪著仰視他,卻像是在鄙視他,「怎麼,徐尚書大人現在要否認自己的關於啟蒙說出的話了?我不是太子啟蒙的老師之一?」

  徐尚書深吸一口氣,面紅耳赤,句句質問,「我不否認,但是這跟我要承認你教導有方有關係嗎?誰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生來就是穩重自持的,三歲識字,五歲作詩,七歲能與人辯朝野之別,十歲入東宮,十二歲可代表皇家賑災。試問,這樁樁件件,哪一件與你裴棄相關?」

  裴棄啞口無言,他想問哪一件跟他沒有關係。

  「你也就比太子殿下年長兩歲,你能教什麼?」徐尚書嘴邊的鬍子上翹,顯然被氣得不輕,在他眼裡,裴棄就是一個恬不知恥的人。

  裴棄沉默了下,他的目的不是和徐老頭爭辯太子現在的功績與他有沒有關係,緩緩吸了口氣,犀利反問,「既然我的污點是刻進骨子裡的,那你們就很乾淨嗎?」

  徐尚書被他問懵了,他指著自己,冷笑,「我?我!我不乾淨?!」

  裴棄抬頭,看著順德帝的眼睛,半晌,淺色的眸子轉向幾人,「你乾淨?你若是乾淨,那你為何結黨營私?」

  順德帝身子微微坐直,寧國公皺眉退開兩步。

  驚天巨雷炸開在徐尚書的腦子裡,他指著裴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徐家兩個小的趕緊上前攙扶徐尚書。

  徐尚書咬著舌尖,才讓自己沒有倒下去,「你說我結黨營私?我什麼時候結黨營私了?你拿出證據!若是空口白牙誣陷於我,我今日就撞死在御前,以證清白!」

  「好!」裴棄,「聽說今日是禮部和御史台聯名狀告我,那為何只有你徐家人來了?」

  徐尚書以為他有什麼高明的發言,結果是這一句,「我帶來了禮部和御史台聯名簽字的奏摺,但他們都有事忙,故而未曾親自到,但是……」

  裴棄等的就是這一句話,他當即站起來,指著他身邊的兒子女婿道,「禮部和御史台只有你徐家的人了嗎?你嘴上說著聯名,可實際上呢?實際上只有你徐家的人來了!怎麼,禮部和御史台的其他人都有事?四百多人一個都來不了?!還是說他們根本不敢在你徐尚書的一言堂里說話?」

  徐尚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他額頭上冷汗直冒,他是一心指責裴棄禮法不周,但是現在他的行徑確實已經有了結黨營私的嫌疑。

  徐尚書明白過來裴棄的意思,結黨營私這種事情,不在於有沒有真憑實據,在於帝王心。

  裴棄現在是破罐子破摔,就一個態度,要從我身邊帶走秦敘,那就玉石俱焚!

  「你,你好惡毒!」話音未落,他趕緊轉過身表忠心,「陛下……」

  裴棄卻沒有打算放過他們,繼續追著說,「既然是忠心耿耿的,那你怕什麼?既然沒有結黨營私,那你慌什麼?既然我是空口白牙的污衊,那你行得正坐得直,你有什麼好分辨的?你急什麼?啊,徐尚書大人。」

  徐尚書一輩子恪守禮法,沒想到最後遇到了裴棄這個讓他頭疼了六年的霸王,現在還要被他潑髒水,他心頭一梗,直接暈了過去。

  順德帝微微挑眉,反應極快,「福滿,把徐尚書送太醫院去。」他對徐尚書這個老古板沒有什麼忌憚,不過就是愛較真了點,不是什麼大毛病,文官的臭毛病,他是個大度的帝王,這些都能小問題。

  徐家兩個小輩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徐家老大臨走時深深看了眼裴棄,這個人果然跟傳聞的一樣,性子極烈,桀驁不馴。

  寧國公是個人精,他看到徐尚書都有苦說不出,他馬上就放棄了要秦敘的想法,只想趕緊溜,「既然……」

  「還有你!」裴棄怎麼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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