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挑食

2024-07-23 00:20:18 作者: 鶴歸山南

  秦敘被他問得也是一個怔愣,「為什麼要掛?喪事在北境已經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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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棄一腳踹在他屁股墩上,「放屁!在外面辦了,那京中那些……」

  說到一半他停了下來,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說。

  應該按照他預想的那樣,就看著秦敘和當初的他一樣在泥濘里掙扎數年。

  最後變得面目全非,憑什麼幫他。

  「京中什麼?」秦敘捂著屁股墩子仰頭問。

  裴棄剛想說沒什麼,低頭就看著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和脖頸上、手腕上的傷口,話又說不出口了,腦海里輾轉又浮現出國子監那些老頭送他書的畫面。

  現在的裴棄想輕嗤一聲,故作輕鬆地說一句,書有什麼用。

  可是他說不出來,因為當年那個孩子感恩戴德。

  秦敘以為他熱到了,怕這個金貴的郡王又有什麼么蛾子,急忙抽走他手裡的扇子,使勁兒給他扇風,「裴棄,你沒事吧?裴棄?」

  「沒事,別喊了。」裴棄聲音悶得很,像是被琉璃籠子罩住了。

  秦敘將信將疑地看著他,「那要不要給你叫個郎中?」

  「不要!」裴棄真想捂住耳朵,秦敘真煩人!

  再絮叨他就真的要心軟了!

  太煩人了!

  秦敘摸不准他的脾氣,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只能一直給他打扇。

  裴棄被扇得也清醒了不少,他看著秦敘,似乎要看出他內心的想法。

  裴棄因為沒有在京中再辦一次喪儀,導致後來滿朝言官指著他罵不孝,又說羔羊尚且知道跪恩,而他身為人子卻不知道為考妣辦一場喪儀。

  也因為這一件事,父母生前的許多老友都與他斷了來往,逢年過節也不肯收他的禮,還要教導家中孩子不要與他為伍。

  多麼可笑啊,他當年才十歲,比起現在的秦敘還小了四歲。

  當時的順德帝剛剛即位,前朝後宮一團糟,哪裡分得出心思給他這個外甥。

  等他反應過來,裴棄已經把自己打成了上京城的小霸王了。

  秦敘被他看得發毛,「你,你不會餓了吧?我不好吃的……」

  裴棄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秦敘卻在他低頭的瞬間看到了他眼底亮晶晶的淚水。

  秦敘心道,還是這裡太爛了,裴小郡王真難逗。

  他梗著脖子道,「你要是真的不願意來這裡也沒有關係的,你走了就是,到時候陛下問起來,我就說是我……是我天天氣你,所以你才回去的。跟你沒關係的。」

  裴棄嘆了口氣,心道,這小子遇到他真是有福氣,他裴棄就做一回善事吧。

  就一回,算是報答定國公夫婦為國盡忠,讓他能在上京瀟灑的恩德。

  「你為什麼不在京中再辦一場喪儀?」裴棄飛速抹了下眼睛,偏頭看他,

  秦敘抿了下嘴道,「沒錢,辦一場要花很多銀子,邊境百姓都吃不飽,我……」

  「你辦喪儀花他們錢了?」裴棄打斷他的話。

  秦敘抬起頭,木木地點頭,「是啊,都是百姓湊的錢。湊了十兩銀子我才安葬了家父家母。」

  裴棄一肚子話全部卡在嘴裡,他想起來昨夜睡的木板床,再抬眼看看這蕭條的定國公府,和當年的長公主府相去甚遠。

  其實他已經不大能記住長公主府的模樣了,他輾轉多方生活,卻都不長久,越想記住,那些歲月里的東西卻依舊避無可避地褪了色。

  他聲音悶悶的,「我有錢,要辦,你父母留下的人必須要走動,無論是現在請他們來弔唁,還是往後年節走動,都是你以後進入朝堂的助力。」

  秦敘不說話,他不願意欠別人。

  裴棄撐著滿是灰塵的圓柱子扶手抬頭,淺色的眼眸注視著他,像是在看很多年前的小裴棄。

  「如果你不辦這一場喪儀,那和你父母叔伯是故舊的人怎麼祭拜他們?你也不跟他們說一聲你還在?你以後不在京城住?你以後逢年過節不去拜見他們?你以後沒有求人辦事的時候?你還要念書習武,怎麼說,你都要在京中呆上三五年,以後進入朝堂了,還要跟這些人打交道。」

  裴棄一口氣說完,堵在心口的鬱氣也差不多都散了。

  他跟自己說,裴棄,這條路太難走了,他都叫了你一聲師父了,就護他一點點吧。

  秦敘站在烈陽下,汗水滾到眼尾,變得滾燙咸苦。

  裴棄把一言不發的秦敘拽進陰影里,「走,先吃飯,然後下午去報喪,必須要辦。」

  那一句必須,說得斬釘截鐵。

  秦敘大概能猜到他為什麼一定要堅持,然後抬頭說,「謝謝你,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裴棄被發了一張好人卡,哭笑不得,「我昨天還不要你呢。今天就是好人了,你這心思變得也太快了。」

  秦敘說,「要是我是你,我也不想要一個拖油瓶。」

  裴棄抓著他手臂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但你還是要了我,而且幫我辦喪事,你雖然嘴上說話不好聽,可是你真的是個好人。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把錢還給你的,我沒有俸祿,但是陛下特赦還讓我拿父親之前的俸祿,都給你。」

  很久之後他想起這個午後的對話,對裴棄有了更加具體的形容,「嘴硬心軟」。

  裴棄無奈地點頭,「好吧,你那一點點俸祿只夠還債,那這恩情你怎麼報答我?」

  「我會做飯,我以後每天都給你做飯,你就不會吃不上早飯了。」秦敘抬起頭,滿臉的希冀。

  誰知裴棄的帥臉直接癱了,一把搶回自己的扇子,順便把手上的灰塵全部擦在秦敘的肩膀上,「我不吃早飯是因為沒人給我做嗎?」

  「不是嗎?」秦敘苦思冥想,語氣故作歡快,他想儘可能地回報裴棄一點,「那是因為沒有人來叫你嗎?我來叫你吧?我不怕被打。」

  裴棄嘴角抽搐,都什麼跟什麼,但看著小孩兒滿臉的討好,他又不忍心拒絕,只好換了個話題,「我很挑的,你會做什麼?」

  秦敘想了下,「我會燒雞,燒鴨,燒鵝……」

  「停。」裴棄一臉嫌棄,「我不愛吃燒的。」

  「那我會炒的,炒菜我基本都會。」秦敘絲毫沒有覺得被打擊了。

  「我也不愛吃炒菜。」

  秦敘:「那你愛吃什麼,我去學。」

  裴棄說,「都吃,我不挑。」

  秦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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