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陌路

  倆人這一待就是待到秦氏午後小憩。

  等秦氏睡下後，兩人才從太后的泰安殿出來。一人在前，一人在後，陌生的全然不似在秦氏面前客氣的樣子。

  「臣恭送三殿下。」

  踏出泰安殿後，謝珽站在門檻外，對著劉念行禮道。

  本在一步外地劉念聞聲回頭看了過去。

  她弓著腰，雙手恭敬地交握在身前，向他行禮告別。一陣寒風從門中穿過，掀起了她的衣角，也將那身冷梅的香氣帶到了他的鼻尖。

  看她這種不願和他說話的模樣，劉念直接轉身往宮道的一頭徑直走去了。

  待劉念走遠後，謝珽才直起身子跟著身旁的泰安殿女婢往宮門走去。

  就這樣吧，都快四年了，他們之間就該這樣各自走向不同的終點才對。她身上擔的和他身上擔的本就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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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念，你去過好你的人生吧。

  謝珽這般想著時遇到了馮公公，看著是候著多時了，想來他們二人剛才的情狀都會被馮寶一五一十地報至御前。

  劉令對她的監視已經沒了最後一點的遮掩。謝珽心裡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她的榮幸。

  「奴問謝世子貴安。謝世子，陛下吩咐奴在這裡送謝世子出宮。」馮寶做了請的動作，讓出了身後去輦轎的路。

  「多謝。」她熟練地上了轎子，請泰安殿女婢先回去了。

  謝珽昨日因為秦氏寵溺留宿在了泰安殿。但同赴宴的謝飛白是未婚男子，不能一道留下來，所以隨溫立亭回了英國公府。

  此刻，他正在坐在馬車中，準備接謝珽回府。

  今天正是謝珽今年在宮裡的最後一天。

  在往年，秦氏憐謝珽的英國公府冷清，總會年前將她召進宮，讓她在宮裡一直住到正月末。

  天家的新年內宴她自小參加了不知多少。到了這幾年，連一些皇子皇女都不再在筵席上了，她還一直都陪在秦氏左右。

  但今年，她直到新年的初三，才會作為外臣子進宮給太后和陛下拜年。對謝珽來說，這是襲了世子位後，第一次在英國公府英國公府過新年。

  「阿莧，可等久了？」謝珽上車一見到謝飛白，就問道。

  如今姐弟倆也是親昵了不少，謝珽平日都是直接呼他乳名了。

  「沒有呢。我用了膳才出門的。」

  車外跟著的是謝珽的貼身女侍墨書和榮世，溫立亭則是騎著馬走在了馬車前面。

  謝珽在上車前已經問過墨書幾句了，心裡知道謝飛白沒有說實話。

  「知道阿莧是不想姐姐擔心，這事怪阿姐思慮不周，太后娘娘留飯的時候該想起來差人去通報你一聲的。」謝珽拉過他的手，滿滿歉意地說道，「走，阿姐帶你去個好食肆用膳。」

  「去李記。」謝珽掀起了轎簾，同墨書說道。

  隨即，一聲韁響，馬車動了起來。

  姐弟二人閒聊之際，馬車已經到了李記門口。

  李記酒樓的堂小二在看到謝家馬車往酒樓處走時，就通知了掌柜。

  李明和雅間的客人告罪失陪後，立刻趕著下樓到大堂，在門口等著。若是謝家馬車停在了李記門口，他立刻就能迎上去。

  「小民李記酒樓掌柜李明問謝世子，公子，溫大人貴體安康。這位公子可就是前些日子剛回京都的謝司階大人？您回城那日，小民有幸遠遠見過。今日一見，果真是氣宇軒昂，少年英雄啊！」

  李明的眼神打量地小心且快。

  他在謝飛白下車後側身扶謝珽下來時，就將面前這個臉生的少年郎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那雙簇新的黑色官靴不沾一點泥土，再往上是提花暗紋的黑色大氅，露出一點外裳衣襟上繡著的金色萬花紋。腰間掛著玉珏和精緻的香囊打著長長的絲絛，正因主人先前的動作還微微擺動著。

  而且，他在扶著謝珽下車時還小聲說了一句，阿姐小心。

  「李掌柜謬讚。」謝飛白第一次和謝珽一同出門，沒想到京都酒樓的掌柜這般有眼色，心中暗暗驚訝。

  但謝珽對李明的察言觀色是沒有意外的。

  他能做成這大酒樓的掌柜，怎可能沒一點真本事呢。

  「走吧。」

  李明聽了謝珽話，立刻往旁邊一讓，半彎著腰給謝珽一行人領路上樓了。

  「趙兄，方才那個是謝世子和小謝司階吧？」見謝家的馬車停在了李記酒樓，本出來參加工部四部年前小聚的宋敏對趙湘士說道。

  「應該是的。昨日是宮中的小年宴，聽說謝監事和謝司階都去了。」

  趙湘士想起今天當值時，同僚們在官署正聊到此事，感嘆謝家這對姐弟的盛寵。

  謝世子身份尊貴，與尋常朝臣不同，年年都是在宮裡住到正月十五後才回英國公府。

  大家都猜今年謝司階回了京，謝世子應該是不留在宮裡了。

  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如此了。

  「走吧，今天不能遲了。」他收起了心中的思緒，裹了裹身上的舊襖，催促宋敏動身。

  總算是能安心過年了。前些日子，趙湘士每日都憂心，生怕在工部門口看見一隊朝官署走來的禁軍。

  李家被抄啦。

  聽說是李將軍在宮裡醉酒殺人了。

  哎呀，是李家通敵，謀反呀。

  禁軍把寧王府的人都抓走了啊。

  那個朱家今天也有人被抓走了。

  何家也是啊，門口守著的都是禁軍。

  洛家也是啊。

  是京都第一美人洛舒雲的那個洛家吧。

  洛家三姑娘本來要與李家定親的。

  謝世子舊疾又犯了。

  英國公府謝客了。

  ……

  短短數日，這些議論從朝臣宗親擴散到了京都的富貴商賈人家，在一扇又一扇的高門裡暗暗傳開。

  在市井小民們還未察覺到的時候，今早一紙通敵叛國的詔書終於在高堂上宣讀。

  三皇子劉念攜李成林私通外敵的人證回京，且大理寺寺丞祝可為上呈了寧王與李成林私聯的書信和罪臣李成林長子的自陳書。

  自此，寧王和李家謀逆叛國之事便結了案。期間失責的官吏皆被問責，雖懲處有大有小，但總算對這些失職之人沒有太過苛責。

  一場風雪終於結束了在了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