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三章:說一說心裡話
2024-07-22 21:18:32
作者: 甭加慧
從那天以後,謝元對沈留禎就一直很冷淡,她一直在想,是不是真的毫無辦法,只能靠犧牲這麼多人,才能打的贏這場仗。
當初如果她再多堅持一下,多向陛下諫言,靠著耐力給皇帝找不痛快,又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果?
想來想去,皇帝也是一個人,他不可能永遠英明神武,他也有自己的感情,喜歡對自己重要的人施以好處。
只不過施與的對象不同,結果不同罷了。
保太后對於皇帝的重要性,是一個照顧他的長輩,是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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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怎麼能憑著隻言片語的勸諫,而動搖陛下心中親人的位置呢?
陛下從一出生就喪母,十幾歲的年紀,愛戴的父親和祖父接連慘死。還是那麼荒誕又令人絕望的死法。
如果是她謝元經歷了這麼一番,會是個什麼樣的心理,她自己也說不好。
或許也會跟皇帝一樣,極度的渴望一個尋常又平淡親情關係也說不定。
正是因為如此,尋常小錯,根本不可能動搖保太后的地位。
也正因為如此,沈留禎才一步步的推著保太后和花什走向一個極端的大錯上頭,讓陛下不得不在親情和社稷間,做一個選擇。
結果正如留禎所期待的,陛下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可是……那些無辜遭殃的人,實在是讓謝元寢食難安。
不等她徹底想明白,陛下決定要回平城。
一切準備就緒馬上就要走了,保太后才說了話,拒絕了跟著皇帝回宮的提議。
還是那個大廳,只是沒有了當時那麼大的場面,只有保太后帶著婢女準備了一桌很尋常的飯菜。顯得很是冷清。
一個月的時間,保太后瘦了許多,臉色和眼神都暗淡無光,透著一股子死氣,皇帝看著於心不忍,依舊說:
「姆媽,還是跟朕回宮去吧,宮裡有許多太醫,能給你好好調理身子。」
保太后將目光從那些飯菜上抬了起來,可是眼皮子沉重,只抬了一半兒,冷淡地說道:
「我這是心病,除非皇帝讓我兒子花什活過來。」
皇帝烏雷不吭聲了。
保太后說道:
「你來時,我興高采烈地準備宴席要給你接風,誰知道你一來,飯也不吃,直接就往我胸口上插了一刀,現在吃吧,吃了這頓飯以後咱們也不用見面了。」
「姆媽……」皇帝烏雷喚了一聲,心裡頭難受至極。
陪在皇帝身後的沈留禎見狀,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恨恨地想:這個老太婆這是故意要讓皇帝愧疚不好過,一句句地都在賣慘,著實可惡至極。
他現在這個氛圍是不適合開口,一會兒分開之後,一定要跟皇帝說,讓他別上了保太后的套!
皇帝烏雷紅了眼眶,伸出了筷子去夾菜,旁邊的小太監攔住了他,按照規矩挨個在所有人的菜上,包括酒水都試了銀針,然後將每道菜都償了一遍。
皇帝和保太后都在旁邊看著這一漫長的過程。
突然,保太后冷笑了一聲,說道:
「皇帝小時候,吃了多少我親手做的東西,也沒有見這么小心過,怎麼?現在殺了我兒子,心虛了,連我做的飯都不敢吃了,怕我害你?」
烏雷聽著保太后這樣冷嘲熱諷的冰冷語氣,心涼了,端起了酒杯敬著她,傷心地說:
「姆媽,於私,我這麼做讓你傷心了,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於公,我沒有半點愧疚。朕曾經說過,只要花什老實不犯法,朕願意給他榮華富貴,讓他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可是,他作惡多端,威脅到朕的江山穩定,朕,不得不除了他。」
皇帝烏雷最後一句說的斬釘截鐵,說罷,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喝完之後,還將杯底翻給了保太后看,姿態坦蕩至極。
只是他深邃的眼眸早已經紅了眼眶,濕漉漉地沾著淚水,抿著唇似乎在隱忍痛苦,看著保太后似有祈求。
見皇帝這個樣子,沈留禎和另一邊的謝元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無奈。
保太后看著皇帝的樣子,突然笑了笑,笑容很是嘲諷,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要怎麼辦……想來想去,總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想。最後,我就想著,反正我兒子花什已經沒了,我一個人也再沒有什麼好顧忌的,索性,就跟陛下說一說心裡話。」
皇帝放下了酒杯,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上的濕潤,苦澀地笑了一下,說道:
「朕自詡不是暴戾之人,對身邊人也頗多寬容,從沒有因為什麼話朕不願意聽,就降罪的,尤其是姆媽你……原來,你還藏著心裡話沒有說嗎?……是什麼?」
保太后看著他,微微眯了眼睛,搖頭說道:
「自然是有的,怎麼會沒有呢?……你生來身居高位,對旁人有生殺大權。你的日子,跟我們不一樣……
我告訴你,你以為你已經容忍了很多……那其實也是旁人左思右想,經過多少思量才說出來的。真正說真話的,只有那些不怕死的……而不怕死的人能有幾個?」
皇帝聽聞,抬了深邃的眸子望著她,似乎從來不曾見過一樣。
她的話,突然讓他心生恐懼,遍體生涼。
他審視著保太后的表情,忐忑地問道:
「姆媽是說……以前你照顧我,對我好,都是……都是假的嗎?那怎麼可能呢,朕不是傻子,誰對我真心還是假意,我能感覺到差別……我知道,我自然比不上您親生的,我也沒有想過比……」
保太后抱著袖子,看著烏雷恐懼的模樣,又慈愛的笑了,說道:
「自然不能全是假的……陛下小的時候,長得冰雪可愛,又聽話,特別的討人喜歡,我又不是鐵石心腸。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看著你的臉,看著你錦衣玉食,住著宮殿,總是能想起我自己那個可憐的孩子。」
她看著皇帝,眼神淒惘,接著說道:
「……我自己家裡什麼樣,後來我也跟陛下說過。」
皇帝烏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
「說過,很窮很苦……為了防止外戚擅權,我親生母親都沒命了,找來照顧我的保姆,自然得是那沒有親族,最無權無勢的孤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