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不想說實話

  等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才開晚飯。

  這期間，張嬸的責罵聲就沒中斷過，罵了容晨三兩句，也罵了張叔三兩句，剩下的時間，就在歇斯底里的罵張蘭香，唯獨沒罵小河。

  雲檸同情容晨之餘，竟也有些同情張蘭香了。難怪張蘭香的性格那麼孤僻，反應那麼遲鈍，從小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沒變成瘋子都是奇蹟了。

  容晨把他和雲檸的飯端到了他的小屋，他決定，以後就和雲檸一起吃飯了。不願意再去看張嬸的臉色。

  主食是地瓜和地瓜面饅頭，菜是爆炒土天牛和自家醃製的芥菜。

  雲檸雖然吃過一頓飯了，並不餓，但對地瓜印象挺好，於是仔細的為自己剝了一個小的。再夾一塊鹹菜想要嘗嘗。

  「雲檸，你別吃鹹菜了，太咸，對身體不好。」容晨卻用他的筷子把雲檸夾起的鹹菜給半空劫走了。

  容晨大口大口的咬著饅頭，鹹菜也是大口大口的吃，吃的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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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年的營養不良，常年連續不斷的做著體力活，農家的年輕人都非常能吃，感覺怎麼吃都吃不飽。

  雲檸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容晨，她的瞳仁水靈靈的，就像是剛剛從河水裡打撈出來的黑寶石似的。

  「你吃這個。」容晨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把盛土天牛的盤子往雲檸面前推了推。

  「你吃這麼多鹽，也沒怕對身體不好……」雲檸嘆息，她分析道，「是因為多吃鹽就可以多喝水。喝水可以增加飽腹感，平時做事的時候，就不會覺得餓是不是？」

  容晨吃飯的動作一滯，過了一會兒，才又道：「你放心，我保證不讓你挨餓。等我以後回了城，帶你一起。」

  「我放心。」雲檸點頭，容晨的善良和責任，她都相信，雖然她才剛和他熟悉。

  過了一會兒，雲檸突發奇想，又道：「看這些芥菜都鹵透了，用水浸一下，炒一炒好吃。炒的時候，放點辣椒會更好。」

  「那我先浸著，明天早晨試一試。」

  容晨吃完了飯，還真就把芥菜疙瘩切了不少片兒，放在盆里，用清水浸著了。

  農家的芥菜很多，這東西哪怕不在地里種植，種到荒坡，長勢都不弱。

  「雲檸，還有這個，如果炒的話，有可能不好吃。」容晨又拿來了醃製的野山姜。

  雲檸不認得野山姜，她讓容晨切了一片，放在水裡洗乾淨，她咬一口嘗了嘗。

  這東西雖說名字里有一個「姜」字，卻不是姜的味道。已經醃製好了的它，除了鹹味之外，就是脆了，脆脆的感覺非常清爽。

  但農家人吃慣了鹹菜，也就忽略了它的不錯，對著沒啥油水沒啥滋味的它，其實是很不想入腹的。

  「這個，你那裡有多少？」雲檸若有所思的問容晨道。

  「我一開始只在田地旁邊的荒坡栽了三四顆，管都沒管。結果過了兩年，就已經繁殖成一大片了。所以說，最不缺的就是它了。」容晨回答道。

  「切一些浸著，明天我涼拌給你吃。」雲檸想了想，又一連串問道，「家裡有沒有香油？有沒有醋？有沒有辣椒？」

  糖不必問了，雲檸知道沒有。

  「有醋，有紅色的小尖椒，也有芝麻……我自己會磨香油，現成的香油只剩下一點點了。」說完，容晨去拿了來。

  香油用小玻璃瓶盛著，有小半瓶。

  「已經很多了。」雲檸笑了，「成，明天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你可以當總指揮，我給你做。」不是容晨怕雲檸累著，而是雲檸的雙腿無力，無法走路，也無法久坐。

  張嬸看到容晨往雲檸屋裡又拿芥菜又拿野山姜的，卻不知道容晨是要幹什麼。她心說，那些不值錢的破玩意兒有啥好看的。雲檸那個小狐狸精喜歡的是金貴東西，看到這些破爛貨，還不得罵人。

  可張嬸屏氣凝神偷聽了半天，卻沒聽到容晨挨罵，只聽人家小兩口低語輕悄，聽不出在商量一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容晨把東西都搬移到了桌子上。

  擦了擦炕頭，他直接爬上了炕。

  扯被子的時候，雲檸突然問了句：「容晨，這麼晚了，你不去休息，上來幹嘛？」

  「呃，」容晨茫然的看看雲檸，繼而，他可憐巴巴的，「我……只有這一間小屋子……」

  「……」雲檸皺眉，半天，才又吭腔，「那麼昨晚……你去哪裡了？」

  「找我師傅學打拳去了……」所謂的師傅，懂得散打和接骨。

  這人當初比容晨還落魄。如今四十多歲，都半輩子了，一直一個人過。

  容晨認識他三年了，以前和他同病相憐互相照顧，現在，倆人終於一起熬來了黎明。

  只要不是農忙季節，容晨天天晚飯後去找他。心情好時，跟他學易經，心情不好時，就學散打，卻只有挨揍的份兒。

  「今晚……不去了？」雲檸糾結的問。

  「總不能天天去打擾人家……」容晨有些違心的說道。

  其實他去那裡，是輕車熟路天天去的，可他現在，卻不想說實話。

  但看到雲檸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容晨立馬又心虛了，「我……我打地鋪吧。」

  他趕緊從炕上下來，站在地上故意左瞅瞅右看看。

  雲檸也看一眼地上，本來地方就很窄，又因為潲雨，弄的到處是水。

  「要不……」雲檸心軟了，「你也在炕上睡吧。」

  雲檸把自己往裡邊挪了挪，並勻出一截被子來。

  容晨心裡又有些矛盾了……他是不是挺像個陰險小人的……

  但矛盾過後，看看雲檸臉上的恬靜的表情，他還是爬到了炕上。

  雲檸把自己的枕頭拿起來，往她和容晨中間一擱，道：「這是分界線，你得老實點，不許越界。」

  「好。」容晨乖乖的答應下來。

  但看看枕頭，他又問道，「可是，你今晚枕著什麼？」

  「書，」雲檸言簡意賅，她把旁邊的兩本書拿過來，摞到一起，很厚，很整齊，「枕著這個睡覺，可以變聰明。所以說，等我以後變得比你聰明了，你不要驚訝。」

  雲檸信口胡謅，縐的好順利。

  容晨撇嘴，然後躺下，安安靜靜的睡覺。

  一開始，雲檸睡不著。不知道是因為上午睡的太多了，才會失眠，還是今晚心事太多，就弄的傷口的疼痛明顯了，妨礙到了睡眠質量。

  「雲檸，你別亂動，好好躺著，我給你講故事。」容晨見雲檸隔一會兒就動一動，就曉得了雲檸這是睡不著，於是他輕輕拍了拍雲檸。

  「哦。」雲檸只好逼自己靜下來。

  雲檸以為容晨會講關於他自己的前二十年都受過多少苦，受過多少非人虐待，他都是如何堅挺下來的。這些，雲檸是從張蘭香和宋佳嘴裡聽出來的，再回憶一下關於特殊年代的知青的許多記載，所以，雲檸感同身受。

  可是，一切出乎了雲檸的預料，容晨沒講那些。他講的是一些很有意思的民風民俗，以及村子裡的布局之類的。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非常溫暖，音量恰到好處，很低，卻能讓雲檸聽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