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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你們想幹什麼?(一更)

2024-07-22 11:56:30 作者: 伊人歸

  寧王分明已經殺了老學士,還關押了定國公。

  可從定國公的身上,並沒有搜出那一份聖上的密詔。

  那份密詔上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城。

  不論是御林軍,龍騎營,還是京中其餘的各軍營,都聽到了這消息。

  再有皇親國戚,公卿伯侯,及官宦世家……

  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份密詔的存在。

  有了這份密詔,寧王私自關閉京城四門的事,似乎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雖然沒親眼見著密詔,可在人們的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這種判斷,讓寧王感到了危機。

  

  他不怕那些公卿和朝臣,怕的是軍中譁變。

  歷史的教訓告訴他,這等危機時刻,誰握住了軍權,誰就掌控了朝堂。

  那些平日高談闊論的文官,在這種關鍵時刻,派不上什麼用處。

  更何況老學士已死,這一出殺雞儆猴,已經讓許多朝臣失語了。

  他現在最要緊的,是主動出擊。

  否則繼續拖延下去,這件事對他只會越來越不利。

  「殿下。」

  寧王府中,元魁從外頭走進書房。

  他自少了一條胳膊後,行禮之事就變得怪異了起來,只能微微躬身,不能拱手。

  看起來姿勢有些僵硬。

  一隻手握劍也不如從前穩當,他的武功也退步了許多,再怎麼勤加練習也回不到從前的樣子。

  府中那些原先被他踩在底下的侍衛們,見他受了寧王的冷落,對他的態度也越發不敬了起來。

  這個時候,大約也只有蘭公主,才能體諒他的心情。

  可惜蘭公主下落不明,大抵是還在晉王的手下看管著。

  寧王坐在案前,頭也沒抬。

  元魁道:「殿下找屬下,有何吩咐?」

  自打他派死士到嶺南刺殺之事,被寧王發現之後,他就幾乎沒有主動傳召過自己。

  而今雖然他的態度依然冷淡,元魁卻十分歡喜。

  他肯傳召自己,至少說明,自己對他還有些用處。

  假以時日,寧王總會感受到他的忠心,對他恢復從前的樣子的。

  他會一直等下去。

  「讓你做你心心念念的事。」

  寧王仍舊沒有抬頭,聲線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

  在他的眼中,元魁已經不是他最信任的親信,只是一把可以殺人的刀罷了。

  元魁聽得一愣,寧王抬頭看了他一眼。

  「今夜,本王需要你帶著餘下所有的死士,到城外刺殺晉王。務必不能傷及……」

  他頓了一頓,面色有些難看。

  似乎那個名字,他已經不配再說出口了。

  元魁卻會錯了意。

  「屬下明白,一定不會傷及蘭公主,屬下會設法把她救出來。」

  寧王卻冷冷地看著他,看到他心中發寒。

  「蘭公主?呵。」

  蘭公主,他嫡親的兩姨表妹。

  為了這一層血緣關係,他才沒有讓她以死謝罪。

  而今才知,那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可他的心底,卻怎麼也柔軟不起來。

  「本王說的是沈風斕,至於蘭公主,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的口氣,就像是在說一樣無關緊要的事物,讓他自己看著辦。

  元魁忽然一愣,有些不可思議。

  「殿下既然已經決定造反,決定要殺了晉王,為何還對沈側妃……」

  他實在無法理解,寧王到了這個關頭,還要護著沈風斕的道理。

  蘭公主才是他的親人,他反倒不管不顧。

  而沈風斕想來已經恨死了寧王,也決計不可能接受他,他卻還是處處想著沈風斕。

  寧王橫了他一眼。

  「這一回,你還想再違抗本王的命令麼?」

  他已經背叛過寧王一次了,這一次,就算寧王讓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萬萬不敢。

  噗通一聲,元魁跪了下去。

  「屬下不敢,屬下遵從殿下的命令,必定會用性命保護沈側妃安全,絕不讓人傷及她。」

  寧王冷笑了一聲。

  「不用你保護,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那些死士都是聽命行事,猶如機械一般,說殺誰就殺誰。

  他們或許做事難以應變,但絕對不會違抗主子的命令。

  而元魁就不同了。

  元魁聽出了寧王話中的諷刺,只是垂首不語。

  寧王又道:「本王會讓龍威,率領虎騎營的人一同出城。當然,虎騎營雖然已經在本王的掌控下,但他們是不可能願意幫著本王刺殺皇子的。」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會告訴他們,把晉王捉拿回來問罪,而不會告訴他們傷他性命。你帶領死士,趁著龍騎營牽制住虎騎營兵力之時,趁亂取他性命。」

  此事走到如今這一步,唯有軒轅玦的命,才能解決京城的亂象。

  不是他的命,便是寧王的命。

  二者總要有一個死,那他只能選擇,讓軒轅玦死。

  「屬下明白,這就命人做準備。」

  元魁退了出去,寧王沒再看他一眼。

  他知道,軒轅玦身邊高手如雲,單是一個陳墨,就不是元魁可以匹敵的。

  更何況他如今斷了一隻手。

  這一去,他未必還能回得來。

  寧王意識到了這一點,卻還是派他去了。

  他的心裡,始終放不下元魁的那一次背叛,放不下他對沈風斕的傷害。

  而元魁也明白,即便他死,這次他也非去不可。

  這是他唯一能向寧王證明忠誠的機會,他不能錯過。

  ……

  龍騎營中,得了寧王詔命的龍威,無奈地抓了抓頭。

  自打昨夜京中譁變開始,一日的時辰尚未過去。

  他卻覺得過了一季那麼漫長。

  這一日之內,他既然顧慮著城外的晉王,會不會有什麼異變。

  還要顧慮著城內的寧王,會不會有什麼非分的命令。

  更要顧慮著他新接掌的龍騎營士兵,會不會不忿於他依附寧王,聽從寧王的命令關閉城門,行這種悖逆之事……

  而今寧王的命令總算下來了,這也算是懸在脖子上的利劍,終於掉了下來。

  他也終於不必再提心弔膽了。

  寧王終究,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

  「來人,去把幾位副將和參領,都請過來。就說本將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們商議。」

  龍騎營的主帳之中,龍威坐在龍駿一向坐著的位置,朝著底下發號施令。

  小兵接過令來,忙退出了帳子,去召集諸位副將和參領。

  尋了半日,卻連一位將領的影子都沒見著。

  那小兵又找了幾個士兵,一同去找他們,心中無比納罕。

  真是怪了,這些將領們平日都在營中,怎麼這樣緊急的時刻,他們反倒一個都不出來了?

  這實在不合乎情理。

  就在幾個士兵滿營尋找將領們的時候,營中一處隱蔽的帳子裡,烏壓壓地坐著一群人。

  因是隱蔽的庫房,裡頭顯得有些陰森和狹隘,光線十分昏暗。

  仔細看去,才發現這些人,正是小兵要尋找的龍騎營將領們。

  「……方才我就瞧見了,寧王府的人來傳令了。等著吧,一會兒龍威必定要尋咱們,讓咱們跟著他一起做這掉頭買賣了!」

  一個身形壯碩如山的黑胖身影,粗聲粗氣地說著這話。

  他口中的掉頭買賣,便是指跟著寧王謀反。

  黑暗中,有人嘆了一口氣。

  「若是咱們將軍在,必定不會讓咱們龍騎營赤誠忠勇的名聲,毀在他龍威手上!」

  他口中的將軍,指的是龍駿。

  原先龍駿在的時候,旁人還會尊稱龍威一聲副將軍。

  也不知道怎麼的,龍威代替龍駿掌權之後,這些人反而對他不恭了起來。

  一口一個龍威,絲毫沒拿他當做龍騎營首官來看。

  在他們的眼中,龍騎營的首官只有一個,便是龍駿。

  那先前開口的黑胖身影站了起來,不滿道:「咋?咱們龍騎營的赤誠忠勇,是靠將軍一個人立起來的不成?難道將軍不在了,你們的骨頭就軟了?」

  都說相由心生,瞧他黑胖的的粗壯身軀,便知道他不是個軟骨頭。

  其餘的將領被他一激,紛紛坐不住了。

  「老黑,你這說得是什麼話!我們要是這種人,今日還偷偷地聚在這裡,商量個什麼勁?」

  一個年長些的參將在黑暗中拉了他一把,被稱作老黑的黑胖將領這才坐了下去。

  年長的參將又道:「既然在座的諸位,心裡都有一桿秤。那就別藏著掖著了,都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你們是認為寧王持假聖旨謀反,還是晉王有意帶虎騎營進京作亂?」

  畢竟是年長之人,說話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

  可他這麼赤裸裸一問,倒讓有些人沉吟了起來,一時不好回話。

  畢竟他們都是軍中武人,心裡雖有一桿秤,也難保正確。

  萬一弄錯了,那可不是大周的千古罪人麼?

  老黑頭一個說話,「這還用問嗎?都這麼明顯了,連老學士都說定國公手上的密詔,那才是真的聖旨!你們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還不信老學士的話是咋的?人家讀過的書啊,比咱們幾個加起來吃過的米還多!」

  老黑說著這話,像是完全忘記了,他自己也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

  他雖沒有文化,平日除了一些兵法之外,根本沒有正經讀過書。

  可他心裡頭是尊敬讀書人的,更尊敬像老學士這一種,用性命證明了自己的忠義之人。

  天地不仁,吾道不孤。

  他問過自己剛考上秀才的大兒子,說這句話是啥意思。

  大兒子年僅十八,聽過之後很認真地回答他。

  「這話的意思就是,天地沒有仁德,但是他的路並不孤獨,他有人陪伴。」

  老黑怎麼也想不明白,老學士有誰陪伴呢?

  他是寧王殺來儆猴的雞,除了他之外,並沒有誰跟他一起赴死啊?

  他的大兒子白了他一眼。

  「他說有人陪伴,意思是有人像他一樣忠心為國為君,即便是他死了,他也不覺得孤獨。因為在精神上,他有許多志同道合者。像是定國公和沈太師他們,不就是嗎?」

  定國公,沈太師。

  老黑聽了這兩個名字,就下定了決定,要和他們一起做老學士的志同道合者。

  他表完態之後,眾人也稀稀拉拉地表了態度,卻仍不敢把話說死。

  「軍人便是要服從,而今龍威是咱們的將軍,咱們是不是該聽他的主意,跟隨寧王?」

  有人這麼一說,把老黑急得夠嗆。

  要不是這庫房裡太黑看不清,他真恨不得給這人兩拳。

  還是那年長的參將鎮定些,他出了一個主意。

  「這樣吧,想支持晉王的,走到左邊。想支持寧王的,走到右邊。這庫房裡黑漆漆的,大家也只能看見一個人影。便是有人做了錯誤的選擇,咱們只當看不見這人是誰,走出庫房便全忘了,如何?」

  這個建議提得極好,眾人都紛紛附和起來。

  於是那位年長些的參將站了起來,以他為中心,分左右站立。

  他們都是一起上過戰場的兄弟,彼此足夠信任。

  黑暗又給他們增添了安全感,於是很快就站好了位置。

  令人吃驚的是,所有人都站在了同一邊,獨有那個年長些的將領還站在當中。

  最後,他笑了笑,邁步走到了人群之中站好。

  「既然大家沒有異議,那麼,現在就去主帳吧。」

  ……

  龍威在主帳中等了半晌,不見眾參將們來議事。

  眼看時過正午,這再不商議,晚上如何行動?

  他著急了起來,正要命人再去傳令,窗外烏壓壓的影子已經到了。

  那些參將不知為何,像是約好了似的,齊齊而來。

  倒把龍威嚇了一跳。

  「今日,這……怎麼這麼齊整啊?哈哈哈。」

  他乾笑了兩聲,看著眾人面上的陰霾,只覺得有些不對勁。

  尤其是站在最後的高大粗黑漢子,一雙眼只盯著他,就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老黑,你那什麼表情?」

  龍威被他盯著瘮得慌,連忙一擺手,讓眾人坐下。

  老黑卻仍然盯著他。

  沒錯,他就是要讓龍威發慌。

  龍威有些不自在,只得開門見山,把寧王那道詔令拿出來眾人傳閱。

  「你們看看,這是方才寧王殿下剛命人送來的詔令,時間緊急,必須儘快拿出對策來。」

  他不在看老黑,只端起了茶盞來,大口地咽了一口。

  這一大口茶下去,他的心裡舒服多了。

  底下眾人有的認識幾個字,有的一個字都不認識,都沒人肯去接那詔令。

  老黑道:「別賣關子了,俺們幾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你就直接說幹什麼吧!」

  他說話的態度一點都不客氣,龍威不禁皺了眉。

  「老黑,你別以為是我大哥的手下愛將,就可以這樣同我說話!我現是龍騎營的將軍,你怎麼這麼不客氣?」

  老黑哼了一聲,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斥責。

  年長些的參將出言解圍,「副將軍不必同他置氣,老黑說的也是實話。我們看不懂這些,你儘管吩咐便是。」

  吩咐是他的事,至於這吩咐他們遵不遵守,那他就管不著了。

  龍威沒有錯過他話里的細節,他稱呼自己為副將軍。

  明明他現在接替龍駿的位置,掌管了龍騎營,這些人卻還叫自己副將軍。

  這分明是沒把他看在眼裡。

  龍威面色一沉,接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起來。

  這笑容看在眾人眼中,十分不懷好意。

  「也罷,幸好本將軍讀過書,不然咱們龍騎營,真是一片睜眼瞎了!」

  龍威把那詔令又拿了回來,清了清嗓子,念了起來。

  待聽完他念的那些話,眾人的目光立時不善起來。

  都知道寧王要對付晉王,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著急,在今夜就要行動。

  捉拿晉王問罪?

  真是可笑,晉王好端端地從嶺南回來,剿滅了山匪,正是該慶功的時候。

  他有何罪可問?

  眾人不服這詔令,老黑更是站了起來,摩拳擦掌地盯住了龍威。

  出於武人的本能,龍威感受到了殺氣。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龍威忙不迭朝後一退,連椅子都撞翻了,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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