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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來看看本王的背

2024-07-22 11:53:30 作者: 伊人歸

  詹世城趕到大理寺監牢的時候,雞已經鳴過了四遍。

  當值的官員還沒來,只有獄卒打著呵欠開了門,滿臉沒睡醒的困意。

  見在外叫門的,是個衣著樸素的高大漢子,頭髮還有些許蓬亂,便沒放在心上。

  「這一大早的,叫什麼叫?來探監的等余大人來了再說。」

  獄卒一面說著,打著呵欠的口中發出臭氣。

  大理寺監牢可不是一般的監牢,沒有上頭大人們發話,誰敢隨便放人進去?

  詹世城聞著那隔夜的口臭,不禁擰了眉頭。

  忽然想到,他自己好像也沒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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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想著無論如何要見南青青一面,又忍耐下來。

  他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塊京兆尹府的腰牌來。

  「本官是京兆尹詹世城,勞煩差役行個方便,讓我進去探訪一個故人。」

  那獄卒仔細盯著腰牌看了一眼,目光狐疑地轉向詹世城,一時分辨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若說他是騙子吧,仔細看他的確生得儀表堂堂,高大英武。

  若說他沒有騙人……

  哪有穿著打扮這麼樸素的三品官?

  獄卒想了想,還是放緩了語氣,朝他拱手行禮。

  「實在是對不住,我們大理寺監牢不同尋常地方。即便您真是京兆尹大人,恕小的不敢放您進去。」

  詹世城想到上次進來時,首肯的那人是大理寺少卿余杰,便道:「你們余大人呢?」

  獄卒一聽這話有門,姿態越發恭敬了起來。

  「余大人一向不這麼早來,這會子,他只怕才到官衙。」

  在官衙喝喝茶,處置處置公文,再到監牢來只怕還有好一會兒工夫。

  詹世城自己坐了這許多年的官,對這種官僚習氣最是清楚不過,便也不為難那個獄卒。

  「既如此,本官親自到大理寺官衙去見!」

  他袍角一拂,抬腳便朝外走去。

  身後的獄卒手搭涼棚,擋住清晨略嫌灼熱的陽光,又打了個呵欠。

  詹世城到大理寺官衙,總算找到了余杰,他正懶洋洋地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地喝茶。

  一見著詹世城,他先是一愣,而後很快反應了過來。

  「喲,詹大人,您又來了啊!」

  余杰也不起身,只是抬手一指旁邊,「您請坐。」

  詹世城道:「我不坐了,我就想進監牢探望南小姐,勞煩余大人給行個方便吧!」

  兩人是平級的官員,大理寺隸屬中央,故而余杰的位置算是比他稍高一些。

  他眉頭一皺,「哎呀,那可不成!詹大人前幾日才來探望過,現在又來,這可不合規矩啊!」

  詹世城知道此人油滑,不能視為尋常人對待。

  他大剌剌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湊近了余杰,低聲說了些什麼。

  余杰忽地眉飛色舞了起來。

  很快,他又苦著臉道:「唉,這京中誰不知道你詹大人深得聖寵?我有心想巴結,也不能誤了自己的本職不是?」

  詹世城冷哼一聲。

  他都違心地承諾余杰,將來有機會一定在皇上面前舉薦他了,沒想到余杰還是不肯答應。

  「你攔我是本職,那你怎麼不攔沈側妃?說到底你還不是巴結晉王殿下,欺負我這京兆尹的官小。真是趨炎附勢,拜高踩低!」

  余杰被他一說,面上有些掛不住。

  他巴結晉王殿下不假,但是攔著詹世城,也絕非拜高踩低。

  像他這樣的聖上面前的大紅人,多少人巴結都來不及。

  余杰也不例外,可他首先要顧及的,是晉王府那邊的意思。

  今日凌晨天還未亮,晉王府便派人到了他府上,請他到大理寺監牢。

  沈側妃便帶著一個黑紗遮面的少女,進了南青青的牢房。

  昨日是才來過的,怎麼今兒又著急來了?

  過了一會兒沈風斕同那女子走了,余杰留了個心眼朝牢房中一看——

  南青青還在裡頭,穿著囚服安靜地坐著。

  他算是鬆了一口氣。

  要是沈側妃膽大包天,用個別的女子把南青青換走,那他可就遭殃了。

  余杰當然不知道,進去前,那個黑紗遮面的女子就是南青青。

  被帶出來的卻是南子衿。

  他正要打個呵欠回去繼續睡覺,南青青卻叫住了他。

  「沈姐姐說,小女在這牢中有什麼麻煩,都可以找大人說,是嗎?」

  余杰呵呵一笑,「是是是,小姐有何吩咐?」

  看沈風斕一次次派人來,自己也多次親自前來探監,就知道她對南青青有多看重。

  他自然不肯怠慢。

  南青青幽幽地看他一眼,目光中帶著奇特的笑意。

  「煩請大人,別再讓詹大人來了。」

  南青青特意交代,他若是把詹世城放進去,怎麼跟在沈風斕面前說話?

  故而,余杰打死不肯放詹世城進去。

  「我說詹大人,你口口聲聲指責我巴結晉王,難道詹大人不是站在晉王這一邊的嗎?」

  詹世城一愣。

  他的確接了那份神秘人丟給他的帳冊,也搜集了證據當朝彈劾太子……

  無形中,似乎就把自己陷入晉王一黨了。

  雖然他跟晉王私交頗好,雖然南青青的事沈風斕出手相助,讓他對晉王府好感更加深了……

  他連忙搖頭,「那怎麼能一樣?我是為了大周百姓著想,才彈劾太子和戶部勾結侵吞國庫銀錢。」

  余杰才不信他這套,只道:「咱們也算是自己人了,何必遮掩呢?我老實告訴你一句罷,是南小姐自己不願意見你,並非我有意阻攔。」

  詹世城瞪大了眼,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胡說,她怎麼可能不想見我?她……」

  他忽然打住了話頭,以免被余杰知道,南青青和南子衿互換的事。

  「怎麼不可能?若不是南小姐自己的意思,我何必得罪大人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說是不是?」

  詹世城半信半疑。

  看余杰的樣子不像在說謊,可南青青為什麼不想見自己?

  明明昨夜,她主動投懷送抱,溫柔多情……

  結果一大早天還沒亮,她就趁著自己熟睡偷偷離開了。

  女兒家的心思,還真是善變。

  他一時想不明白,只好道:「罷了,我去晉王府見沈側妃,她必然知道。」

  原以為到晉王府就能解惑的詹世城,又吃了一個閉門羹。

  門房的下人看見他,都知道這是晉王殿下的朋友,笑臉相迎。

  「詹大人今日來得真早,殿下怕是還沒起,大人請到前廳稍等。」

  待他一說是來找沈側妃的,下人立刻變了臉色。

  「詹大人,我們娘娘吩咐了,今兒誰也不見。」

  「你去通傳沈側妃,就說我老詹是為了南小姐的事來的,她一定會見。」

  下人面露難色。

  「不瞞大人說,我們娘娘吩咐了,誰也不見——尤其是詹大人。」

  詹世城的臉,瞬間成了豬肝色。

  彼時天斕居中,慢悠悠起身的沈風斕,一揭開帳簾,正好看到軒轅玦。

  他睡在對面的榻上,正直起上身來揉了揉眼,白色的中衣領口敞了一大半。

  「殿下早。」

  沈風斕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很有精神。

  晉王殿下卻打了個呵欠。

  「本王最近是不是睡榻睡多了,背都睡直了,你來看看。」

  沈風斕正自顧自起身,聽得他這一說,下意識目光投向他。

  只見軒轅玦背對著她,衣裳褪下去一大半。

  他脊背筆直,溝壑分明,背上的肌膚緊實而細滑。

  中間是一道凹下的線條,一路延伸,一直往下……

  沈風斕道:「殿下不必脫衣裳,我也看得出來。」

  哪裡是睡直的,他的脊背本來就很直。

  一言不合就脫衣服,不就是想勾引她嘛?

  沈風斕極有定力地別開眼,假裝不解其意。

  待要叫浣紗和浣葛進來,又猶豫了一下。

  「殿下快把衣裳穿好罷,我要叫人了。」

  「叫吧。」

  他一臉淡定,一點也沒有要主動穿好衣裳的意思。

  沈風斕恨得牙癢,「殿下就沒有一點做美人的覺悟嗎?我可不希望我這屋子裡,再出一個玉鳳之流。」

  玉鳳被攆出晉王府後懷恨在心,去告訴衛玉陵沈風斕的行蹤,這才導致了京郊那一場險狀環生的刺殺。

  事後長公主府的人將她保護了起來,沈風斕也懶得再去追究。

  她只是好奇,長公主知不知道這件事。

  軒轅玦挑眉一笑,「你這話說的,就像本王除了美色,一無是處似的。」

  丫鬟覬覦他,怪他咯?

  他不僅這副皮囊好,出身地位,學識才能,哪一點不好?

  偏沈風斕都看不見似的。

  嘴上這樣說,到底還是乖乖地把衣裳穿上。

  隔間的浣紗和浣葛等人,這才進來伺候梳洗。

  浣紗一面給她梳頭,一面稟道:「娘娘,方才詹大人果然來了。」

  沈風斕眸子一暗,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他來得可真早。」

  與心愛之人一夜雲雨,一早醒來卻找不見人,換做誰都會著急忙慌。

  何況是詹世城和南青青,這般處境。

  她同情詹世城,又不得不尊重南青青的決定。

  浣紗道:「門房已經把他打發走了,說是詹大人走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厲害。」

  「他是娶過一個妻子,但對青青,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郎。娶妻是娶妻,愛一個人是愛一個人,兩者的意義完全不同。」

  沈風斕這樣說著,沒有注意到軒轅玦正在更衣,聽了她這話目光一閃。

  若換做是從前,他一定會批駁沈風斕,說的什麼歪理。

  但是現在……

  他覺得沈風斕的歪理,其實很有道理。

  如果他這一生,就是娶個尋常的高門貴女,生兒育女。

  夫妻之間舉案齊眉,白頭到老又如何?

  終究無趣。

  只有沈風斕能給他有趣的感覺,讓他歡喜讓他吃醋,讓他強烈地想對她好。

  這就是,愛一個人吧?

  他盯著沈風斕垂著一頭墨發的背影,三千青絲,如流泉傾瀉。

  若是一把握在手心,想來會很柔軟。

  他不禁一笑。

  沈風斕從銅鏡之中,隱約看到他的神情。

  從晉王殿下面上看到這種痴漢笑,委實不容易。

  她忽生玩心,朝銅鏡中深深看了一眼。

  那一眼多情嫵媚,媚而不淫,妖而不艷。

  眼角輕輕一挑,仿佛就挑起了他的心。

  直到聽見細細的吃笑聲,他才反應過來,面色薄紅。

  沈風斕根本就是故意的!

  這下好了,不僅浣紗浣葛她們在笑,連玉丹她們都忍俊不禁翹了嘴角……

  沈風斕連忙岔開了話題。

  晉王殿下不禁逗,要適可而止,否則就會惱羞成怒。

  她早就摸透其中的規律了。

  「不知大理寺可把太子一案的結果上報了?都這麼些天了,也該出來了。」

  軒轅玦點頭道:「那些東西,本王和老詹他們一查再查,早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此事要想結案很容易,只是有人在壓著罷了。」

  沈風斕立刻道:「是衛皇后他們?」

  衛皇后是太子的生母,眼看著太子這回是難逃一劫,她總要垂死掙扎做些什麼。

  總不能就看著太子這樣一敗塗地。

  這回,他卻沒有點頭。

  「衛皇后?衛家在朝中已經無人了,若不是長公主,只怕連記得的人都沒有了。我所擔心的,是父皇。」

  以衛皇后的勢力,太子一進監牢,底下的人也就差不多樹倒猢猻散了。

  眼看太子罪證確鑿,這個時候誰還敢替他們賣命?

  躲都來不及。

  真正能在此事之中,起決定作用的,是聖上。

  軒轅玦沉聲道:「本王原是想進宮勸說父皇的,母妃卻覺得不妥,把我攔住了。她說不僅是我,她也不會在父皇面前說起此事。」

  沈風斕輕輕一嘆,「貴妃娘娘這是怕,聖上會疑心於你。」

  蕭貴妃的想法沒有錯,晉王殿下的做法,其實也沒有錯。

  他在聖上面前承寵多年,在這種時候,總是能說得上話的。

  蕭貴妃為他考慮,寧可事情不成,也不想他再度被聖上疑心,這也沒有錯。

  她嘆息的是,蕭貴妃盛寵多年,在聖上面前,依然如此小心翼翼。

  在壽宴之上,他們三人,是令人羨慕的「一家三口」。

  皇上似乎只把蕭貴妃視為愛妻,只把晉王殿下視為愛子那般,惹人羨慕。

  誰會知道,那份令人羨慕的美好底下,有多少曲折。

  「父皇這些年來,越老邁,脾氣就越發古怪。他好像不再信任任何人了,總覺得旁人都是別有用心,在謀奪皇位似的。」

  待他算是還好,待旁人就更加嚴苛了。

  要是他這個時候進宮去勸說,讓聖上對太子重罰,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沈風斕一笑。

  「殿下說的旁人,是不是也包括,恆王殿下?」

  恆王是不受寵的皇子,偏偏他序齒大,僅次於太子。

  他有野心,也有經營,正因為如此,越發讓聖上忌憚。

  軒轅玦也笑道:「是啊。本王不能進宮去勸父皇,但是恆王兄……」

  「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整垮太子的好機會。」

  ——

  如晉王殿下所料,恆王的確進宮去找聖上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在諸位皇子之中,既平庸又不得聖上寵愛,故而是有備而去。

  御書房中,聖上盯了一眼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你有何事要奏?」

  恆王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聽聖上一問,便是滔滔不絕。

  「啟稟父皇,關於太子勾結戶部貪污國庫銀子的事,兒臣深感痛心。兒臣思來想去,有一件事若不報給父皇知道,兒臣於心難安啊!」

  說著便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道摺子。

  「兒臣要彈劾太子,於去歲年初,杖責東宮一個小太監致死。事情的原委都寫在折中,還請父皇明鑑!」

  聖上的緩緩地開口,聲音略顯老態。

  「你拿過來朕看。」

  恆王心中一喜。

  聖上不讓李照人來拿,反要他親自送上前去。

  這顯然是信任他、親近他的意思啊!

  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聖上的御案旁,恭恭敬敬地雙手遞出摺子。

  聖上親手接過那摺子,而後——

  他用力地在恆王腦袋上打了幾下!

  「混帳東西!去年的事情,你去年怎麼不說?眼看太子失勢了,你恨不得再來踩他一腳,所以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拿出來說,是不是?!」

  恆王被打得抱頭鼠竄,連忙跪在地上。

  「兒臣並非有意要踩太子,實在是兒臣從前懾於太子的威權,不敢說啊!兒臣那日在大殿之上看到詹大人的風采,這才鼓起勇氣效仿他……」

  話音未落,又遭聖上一頓打。

  那封摺子都被打得變了形,聖上似乎才稍稍解氣。

  「你拿什麼臉來比詹世城?那是個愣頭青,見著不公之事,義無反顧就要告,從來不管對方是有權還是沒權。」

  「你呢?你也就只會拜高踩低,見朕要收拾太子,這才敢冒頭,哼!」

  聖上說著,伸手朝案上一指。

  「你瞧瞧,這些人都跟你一樣!見著太子落魄了,什麼成年往事都拿出來說。一個個自詡為詹世城那樣的忠正之士,以為朕老糊塗了?」

  「一群小人!」

  聖上衣袖一拂,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摺應聲而倒,掉了滿地。

  太子的罪名已經夠多了,不說這些後來添上的,只一條貪污國庫銀兩達三十萬,就夠吃一條大罪了。

  再加上在聖壽之日,公然酒醉淫辱良家女子……

  聖上眉頭一簇,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恆王嚇得跪在地上滿地爬,將那些奏摺撿起來抱在懷中。

  聖上越發看他不舒服。

  「還不快離了我這裡!」

  被這一喝,他懷裡的奏摺又掉回了地上,連滾帶爬地退了下去。

  看起來高大健壯的一個男子,在聖上面前就像只老鼠一樣,沒有半點脾性。

  直到他走出了御書房,面上才好看了些。

  他是來煽風點火,想讓聖上從重懲罰太子的。

  沒想到煽風不成,反而給自己惹了一身火。

  只怕聖上看到那些關於太子的奏摺,早就氣得半死,正好他撞進來當了出氣筒。

  他可真是倒霉啊!

  恆王越想越氣,便順著迴廊往後宮去,找自己的母妃說說此事。

  冷不防見前頭儀仗煊赫,他忙側身到一旁避讓。

  伴隨這副華麗儀仗而來的,正是衛皇后。

  她一眼看見恆王側身立於一旁,再看他走來的方向,便知是剛從御書房回來的。

  正要走過他身旁,忽然停了下來。

  「恆王?」

  恆王見她停下同自己說話,便強笑著行禮道:「見過皇后娘娘。」

  除了衛皇后親生的太子以外,這些都沒有將她視為嫡母那般,乖乖稱一句母后。

  這一點,也是聖上默許的。

  她也不氣惱,只是做出笑容道:「免禮。你這是才從御書房回來吧?」

  想到方才在御書房的事,恆王就覺得面上掛不住。

  他臉色難看道:「是,是啊。」

  「聖上此刻在做什麼呢?」

  衛皇后狀似漫不經心地一問,恆王卻聽出了門道。

  看她朝這個方向走來,想來也是要去御書房見聖上的,是想先朝自己打聽打聽罷?

  他眼珠一轉,立刻有了主意。

  「父皇的案頭上,堆著小山一樣的摺子,全是彈劾太子的。父皇越看越生氣,正在御書房裡大發雷霆,要治太子的罪呢!」

  恆王故意苦著臉,做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衛皇后果然臉色變了一變。

  見她思忖不語,恆王心中得意,便拱手告辭。

  看著恆王離開的背影,那副大搖大擺的模樣,宮女霜冷無聲地呸了一口。

  恆王嫉妒太子早已是人盡皆知之事,這回太子被關進大理寺監牢,自然是恆王最為高興。

  她便悄聲對衛皇后道:「娘娘,既然聖上正在氣頭上,咱們還是晚些時候再來罷?」

  趕著聖上的氣頭過去,不過勸了沒用,反而要挨一頓罵。

  這過去一二年裡,聖上對衛皇后的態度是越來越差了,動輒就破口大罵。

  衛皇后忽然從沉思中抬起了頭來,冷聲道:「不,就去御書房。」

  「恆王嫉恨太子,怎麼會那麼好心,讓本宮知道聖上在氣頭上?他假裝說聖上心情好,讓本宮去觸霉頭,豈不讓他快意?」

  霜冷一愣,覺得衛皇后說得甚是有理。

  衛皇后又接著道:「聖上現在一定對太子有心軟的意思,所以恆王怕本宮在這時勸說聖上,起了作用。走,我們馬上去御書房!」

  她忽然來了精神,當下快步往前趕。

  霜冷連忙跟上,後頭的儀仗都凌亂了些許……

  果然,衛皇后趕到御書房之時,聖上見了她並無多少不豫的神色。

  反而是有些無奈,有些為難。

  她跟聖上畢竟是三十多年的夫妻,一個眼神便看出了,她的判斷是對的。

  如果他真的在氣頭上,看到她這個太子的生母,一定是滿眼怒火。

  衛皇后心中有了主意。

  她當即跪下,朝上首行了一個大禮,一個頭磕在地上。

  那副模樣又莊重,又虔誠。

  聖上果然有些不忍,「好端端的,行什麼大禮?」

  衛皇后抬起頭來,悽惶一笑。

  「聖上這句好端端的,臣妾不敢當。臣妾沒有教好太子,讓他貪利誤國,是臣妾失職。」

  聖上不禁嘆了一口氣。

  太子的確是愚蠢又貪利,好色又不知進取。

  他有太多太多的毛病,每一條要深究下去,都配不上做一個太子。

  尤其是,配不上他那些樣樣都比他出眾的兄弟。

  可唯有一點——

  太子,是他唯一的嫡子。

  是中宮皇后所出,也是他的長子。

  由他來坐這個太子之位,在理法之上,是最說得通的。

  軒轅城這樣的身份坐太子的位置,照樣惹來眾人的不服。

  要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皇子,只會讓皇室兄弟之間的手足相殘,愈演愈烈……

  他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想了想,聖上道:「你起來吧。城兒如今這個樣子,朕也有責任。」

  從前衛大將軍還在的時候,他就是太子,是無人敢有異議的太子。

  因為衛大將軍的功勳,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可以匡扶江山,也可以威脅聖上的江山。

  所以衛皇后的嫡子坐太子之位,無人敢置喙。

  太子順順噹噹坐在那個位置太久,一直到衛大將軍戰死,他都絲毫沒有意識到,還有多少皇子在虎視眈眈儲君之位。

  尤其是,他的弟弟們年歲漸長,越來越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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