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別再回來了

  ZS001號主幹世界，2018年2月15日。

  「怎麼樣，在這個年代還適應嗎曉蘭？「方曉玲推開房門，見曉蘭正在房間裡玩一款射擊類的單機遊戲。

  曉蘭坐在電腦桌前，壓根就沒注意到方曉玲進來，她帶著耳機，全神貫注地正與關卡領主較量。

  「曉蘭！」方曉玲將她的耳機摘下，「看來我白問了，你還真是到哪個時代都能找到樂子。」

  「曉玲姐，你問什麼了？」曉蘭緊盯著電腦屏幕，嘴裡喃喃自語著，「下蹲，滑鏟，跳！」

  「哎——」方曉玲在一旁的床上坐下，掏出手機說道，「我要訂外賣了，你想吃什麼？」

  

  「滷肉飯就行，哇塞！還有金裝！」

  「葡萄金磚？你還要喝果茶嗎？」

  「沒有沒有，我說的是遊戲，喝得隨便了。」曉蘭將耳機又帶上，「曉玲姐，你沒什麼事就出去吧，飯到了給我放桌上就行。」

  方曉玲緊握雙拳，用鼻子深吸一口氣，緩緩又將拳頭鬆開，黑著臉，起身走出了房間。

  客廳里空蕩蕩的，她看著茶几沙發的方向，不自覺地有些發呆。

  為了節省真實世界那邊的各項能源，如今的虛擬世界，只剩下一個主幹，時間線也由多條變為了一條。

  仔細算算，小分隊來到21世紀已經快五年了。

  大家都各自有了新生活，只有自己和曉蘭還繼續住在滄瀾國際的家裡。

  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里小分隊分組的那列號碼，不知道該撥打給誰。

  王辰宇和李夢玲前年去了巴黎，小兩口到處旅遊，最近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小魚姑姑雖然在當地，卻每天忙著她的寵物店樂此不疲。

  李夢璃剛到這個時空不久，就買下了天台酒吧經營，以前也看不出她那個悶葫蘆還能當老闆，弄得在市里還挺出名。

  至於余仁，雖是唯一的閒人，可跟他也沒什麼好聊的啊……

  「哎——」方曉玲嘆了口氣，將手機揣回衣袋。

  突然門鈴響了起來，她心想或許是小分隊的某人回來看她了，立刻跑去開門，卻看到門口的機器人說道：「新年快樂！尊貴的滄瀾國際住戶，您的外賣到了，請查收。」

  方曉玲打開機器人的儲物倉，拿出外賣，就在她關門的時候，卻有人伸手阻止門關上。

  「幹嘛？不讓我進家門啊？」

  熟悉的聲音宛如暖流，方曉玲見到來人，二話不說就上前將其抱住。

  「姐姐！」

  「好妹妹，你這是怎麼了？」羅蘭笑著說道，「好了好了，你壓到我頭髮了，總要讓我把東西放下吧？」

  「姐姐，我好想你啊……你以後經常回來好不好？」方曉玲放開對方，忍不住抹著眼淚，「我自己在家實在是太孤單了，就像個孤寡老人似的。」

  「說得那麼可憐，我這不是回來看你們了嗎？」羅蘭將幾提飲品和水果放在地上，把圍巾摘下來，「曉蘭呢？」

  「她在房間裡打遊戲。」方曉玲告狀道，「天天就知道打遊戲，我也管不了她。」

  「只要她開心就好，這就是虛擬世界存在的意義。」羅蘭走進客廳，「行啊曉玲，家裡維持的很乾淨嘛。」

  「我天天待著又沒什麼事，只能打掃衛生。」

  說完，方曉玲長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了唉聲嘆氣的？我回來你不開心呀？」羅蘭坐在沙發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小朋友，需要姐姐跟你談心嗎？」

  「姐姐！你別拿我開涮了，我真的心情很不好。」

  「所以說，你到底怎麼了呀？」

  「我就是覺得……哎——說不上來。」方曉玲坐下握住了羅蘭的手，片刻後繼續說道，「這個時代幾乎沒人知道虛擬世界存在的意義，我沒事就刷手機，你不知道這個時代有多卷。

  大家都在忙碌的工作，好像一停下來就吃不上飯了似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大家進入虛擬世界以後，就會完全失去真實世界的記憶。」羅蘭平靜地說道，「真實世界還在建設和開發中，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各項資源還是很緊缺的。

  新家園建設並不是強制性的工作，如果部分人不想那麼累的話，就可以在虛擬世界休息，等著真實世界建設好了，再叫醒他們。」

  「我明白，就像你剛才說的，虛擬世界所在的意義，是為了讓大家休息和開心，對吧？可事實上呢？虛擬世界的人們壓力也很大的，你知道嗎姐姐，現在不光是真人，很多數據NPC也被帶著一起卷。

  要是像小魚姑姑那樣，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好，可是大部分人，都在被迫做著自己不願做的事情，還沒有勇氣去改變現狀。」

  「你就是因為這些事才心情不好的嗎？」羅蘭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妹妹，是夢就有醒來的一天，不管虛擬世界的人們怎麼生活，等他們在真實世界醒來以後，就都會明白了。」

  「姐姐，我不是因為這些事才不開心。」方曉玲嘆息道，「我是覺得，我的生活已經是大部分人所羨慕的了。

  這時代流行一個詞，叫有錢有閒。

  我就是如此，可我仍然不開心。

  我是在想，虛擬世界的存在，究竟有沒有必要，其實我知道，你之所以留著虛擬世界，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小分隊，畢竟我們的真身已經……」

  「曉玲！你別這麼說。」羅蘭打斷她，「這裡也是我的家，更何況有些人來虛擬世界，也並不是完全為了逃避真實世界的新家園建設工作，他們也很捨不得虛擬世界。」

  「真實世界才是你的家。」

  「好妹妹，你是在埋怨我不回來嗎？兩邊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只是真實世界那邊現在更需要我，環境氣候眼看著就要有轉機了，你難道讓我在這個時候撒手不管嗎？」

  「沒有，姐姐是在為了人類的未來努力奮鬥，相比之下，我只是虛擬世界中的某個NPC罷了。」方曉玲望著地面，「我有什麼權力去干涉姐姐的事情呢？

  你要是可憐我了，就回來看看。

  要是實在很忙，就讓我在這邊自生自滅好了。」

  「曉玲，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說這些。」羅蘭站起身，「如果不是認識你的話，我絕不會去管真實世界變成什麼樣子。

  可你當初，是為了全人類的幸福才甘願只留下一個大腦的不是嗎？」

  「我現在不願意了！」方曉玲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摔在地上，「我真的不想再這樣生活下去了，我想念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想念小分隊！

  你實在太自私了，為了真實世界，就只留虛擬世界的一個時空，還取消了那麼多功能，美其名曰什麼虛擬世界新版本？

  姐姐，你捫心自問，你有什麼資格只留下一個時空？我的彩虹橋沒法使用，穿越器也成了廢品，就算小分隊都支持你，你有徵詢過所有穿越者的意見嗎？！

  你這是獨裁！

  王辰宇和李夢玲不知在何處，小魚姑姑就在當地，我想去見她都沒辦法立刻過去！」

  「你……你不會打車嗎？不能用彩虹橋，你就哪裡都去不了了嗎？」羅蘭皺眉道，「你現在簡直是不可理喻，非要在除夕這天跟我吵架嗎？

  再說所有人都能過得很開心，就連曉蘭也知道找個自己喜歡的事情做，為什麼只有你在抱怨？」

  方曉玲愣了半天，她掏出手機，才注意到日期下面有「除夕」兩個字。

  剛才送外賣的機器人說「新年快樂」，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難怪你回來了，原來又是一年。」方曉玲扯了下嘴角，「我每天待在屋子裡，竟是過得連今天是什麼日子都不知道。」

  「曉玲，你不要這麼渾渾噩噩的，為什麼你不能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呢？」

  「因為只有我傻！只有我在乎小分隊的過去。」方曉玲喃喃道，「今天是除夕，可你看看有人回來嗎？

  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曉玲，你別這麼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並不代表大家的心裡就沒有你了。」羅蘭勸道，「人總要向前看，就算再好的故事也總有完結的那一天，難道我小分隊必須要每天待在一起才算是完美嗎？

  其實現在大家都過得很開心，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對對對，大家都很開心，所有人都在往前看，只有我還在往日的回憶深淵裡無法自拔！」方曉玲捂住自己的臉，「你每次回來就像串門一樣，待不了幾天就要說那句話，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曾經我是所有人情緒的來源。

  現在呢？我成了虛擬世界和真實世界的傳送門。

  曉玲，請用你的多巴胺送我回家。

  你的這句話，成了我內心唯一的恐懼。

  每次見到你，我就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再次說出這句話來……」

  「請用你的多巴胺送我回家。」羅蘭看著她，平靜地說道，「抱歉曉玲，我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很不合時宜。

  但我不是故意氣你，真實世界那邊有緊急情況喚我回去。

  相信我，虛擬世界這邊也是我的家，總有一天，我會忙完所有的事情，然後永遠在這裡陪著你。」

  「家只能有一個！」方曉玲將茶几掀翻，玻璃的碎響持續了很久，她盯著羅蘭，咬牙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別再回來了。」

  說完，身前的羅蘭消失不見，已經被方曉玲用多巴胺能量送回了真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