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八章 三年

  三年半之後，條頓海德堡。二十三架突兀出現於這座小城街頭的『聖戰者』420型魔動裝甲，正在往前方的教堂方向噴吐火舌。因機炮持續開火而發出的震響，震盪著整個夜空。其中三架特殊型號，更是肩扛著重炮，在不到二百米的距離抵近攻擊。

  那些三十毫米口徑的魔能機炮彈，還有特製的穿甲炮彈，在短短不到二十秒的時間內，就撕碎了教堂的魔能防護陣列，又在左面的牆壁上強行轟開了一個巨型孔洞。然後一個嬌小的身影以迅如雷電般的速度強行突入其中。

  也在這個時候，總數五位有著三對羽翼的天使現身於教堂之外——那無不都是有著熾天使位格的存在，以化身的方式降臨於此。

  然而他們所有攔截阻擊的努力，卻都被那嬌小的身影簡單利落的一刀破開，她讓這些熾天使的化身們的一半劇烈燃燒，然後另一般在瞬間冰凍成渣。

  而後續跟進的眾多半神裝甲，則用他們的機炮加以掩護，將那些陸續降臨的天使們一一撕成粉碎。

  那嬌小的身影很快就突進到教堂的深處，然後她直接揮刀，朝著那聖台方向重重一斬，在那裡聳立著的一根金屬巨柱從上到下，連同地底的部分，都被轟成了齏粉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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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這些人就極其利落的從此處撤離，僅僅兩個呼吸之間，這二十四個身影就全都消失不見。

  在這之後不久，一位身穿著紅色聖披的老者走入教堂，用飽含無奈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

  在他的身後，還有這個教堂的一眾神父與執事，以及本堂主教。

  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也都是一臉的憤怒與無可奈何，神色則大多頹喪氣沮。

  「光輝聖主在上！這已經是三個月來的第四次了！」

  「這是對我主的極大蔑視！這些該死的異端，教會應該與他們直接開戰——」

  「你們就沒注意嗎？這次負責帶隊的，是災龍天使海柔爾。」

  「所以我該感到慶幸對嗎？這次至少沒有人受傷，也沒有人死亡。」

  「她的力量似乎更強大了，比傳說中的更強。」

  其中的本堂主教貝克曼，也是青白著臉，神色異常難看。此時他正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與身邊的紅衣主教說著話：「伊格爾主教，不知您是否看出來沒有？這些天使們沒有全力阻攔。」

  其實他更想說那些長著翅膀的傢伙，根本就是在虛應故事。

  「可能吧？可如果真有這樣的情況，那也是無可奈何。我們攔不住他們不是嗎？」

  紅衣主教伊格爾倒是反應平淡：「就只是條頓共和國邊境的這片土地，就有七十桿『根源之刺』需要看守，我們拿不出抗衡他們的力量。而且，那可是災龍天使，命運主宰御前的六位天使之王之一。」

  貝克曼不由發出了一聲冷哼：「虛有其表的天使之王！那個威爾頓斯坦家族的女人，我聽說她連強大神的位格都不到？」

  「你的消息滯後了，就在六天之前，她曾經在海上正面對抗米迦勒的化身，並堅持了七個小時不敗，並從容撤離。注意不是神力投影，也不是神力分身，而是有著聖徒之體作為降臨容器的化身。」

  貝克曼的瞳孔頓時微微收縮，聖戰之王『米迦勒』可是副神王級的強大天使，執掌著所有與戰爭相關的權柄。能夠與祂有著至少三成力量的化身對抗，那麼這位的戰鬥力，至少也是主神階位，已經無愧於『天使之王』的稱號。

  「所以收起你的傲慢吧，貝克曼。無論你我承不承認，天命教會都是足以與我們抗衡的信仰了。」

  紅衣主教伊格爾嘆息著說道:「只有準確的了解與認知敵人，我們才能夠把他們擊敗。」

  「如果是這樣，那倒是情有可原。可我還是感覺不甘！」

  貝克曼咬著牙：「這已經是他們第四次摧毀海德堡中心教堂了，難道就這麼算了？這是對主的褻瀆，也違背了神意。」

  「我們也同樣毀滅了他們的數百座神廟，至少從表面上看，教會沒有在與他們的對抗中落於下風。可如果戰爭在這片地域更進一步升級，那麼對雙方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他們在條頓共和國內投入的力量很強大，你應該有所了解吧？」

  貝克曼當然了解，僅是旭日同盟就在三年前往條頓共和國的領土內，陸續投入了一個神翼騎士團的分團，四十個整編師的私軍，用的名義是確保天命神系在條頓共和國內的信仰安全。

  這個理由冠冕堂皇，條頓共和國與奧地利確實是『命運教會』如今在南北新大陸與澳洲之外的第四大信仰來源地。在當前的態勢下，出兵保障是確有必要的。

  可他們的真實目的，是為阻撓與破壞『根源之刺』在舊大陸的埋設進程。

  這曾經引發了一場外交風波，條頓共和國政府的外交部曾就此提出嚴正抗議，可條頓諸神在政府層面與商界的影響根深蒂固。而『旭日—光魔』同盟又是當前世界，最頂級的魔動裝甲與生物殖裝供應商，是當時急需擴充軍力的條頓共和國無論如何都不敢得罪的勢力。

  再當阿美利加政府推動起名為『制裁』的大棒，條頓共和國最終還是屈服了，任由『旭日—光魔』同盟與命運教會的教會武裝進入。也使得根源之刺在條頓共和國，以及奧地利共和國領土上，只有區區不到一百五十桿。

  「貝克曼，這三年來奧丁，阿胡拉還有倪克斯，已經三度攻入天命神國，他們的準備一次比一次周全，動用的力量也一次比一次誇張。他們甚至在主物質界發生了至少九次戰鬥，都沒能夠將天命之主挫敗。」

  伊格爾沒有說米迦勒，沒說他們的光明聖母，也曾經有限度的參與其中。

  「不過這樣的日子，應該快結束了。」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伊格爾看向了自己胸前的光明聖徽。

  只有極致的虔誠者，才能夠察覺到這聖徽上的些許神力變化。

  「貝克曼，我們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主的刀兵，遲早會清洗這個世界的一切污濁。」

  ※※※※

  在爪哇島的日惹附近，一座巨大的，由鋼鐵與水泥堆徹的巨型要塞聳立在這裡的平原上。遠處的火炮在持續開火，轟擊在要塞外圍那厚達七十米的城牆上，持續不斷的在牆面上製造著淺坑。

  唯獨牆體的上方安然無恙，這座要塞的魔能防護陣列，將它的絕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此處，以保證牆頂部位的戰鬥人員不因炮火攻擊而產生死傷。

  至於牆體外層的那些坑洞，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由要塞內部的法師們修復。

  於此同時，位於要塞各個方位的五十六門『殲滅』級2100毫米魔能主炮，正在往要塞的側翼持續的開火，將一枚枚重大數萬公斤的炮彈，以高達一百五十馬赫的速度轟向遠方。而那轟鳴巨震，也時時刻刻的在震盪著人們的耳膜。

  ——這是澳國登陸部隊在大半年前建造的永固要塞『鐵釘三號』，它的內外牆體的水泥，都採用了旭日集團研發的最新技術。而內部的鋼筋，則是光魔工業研發的一種有著一定記憶與自我修復功能的新式合金，只以韌度與拉伸性能而言，直追神話金屬。牆面的強度足以抗擊以『鐵釘三號』為爆炸中心點的三千萬噸TNT當量的核爆——是指在這個等級的核爆衝擊下，保障內部的普通人都能安然無恙。

  整座要塞的造價超過四十二億金盾，雖然是近年通貨膨脹之後的價格，可也足夠昂貴。除此之外，澳國與旭日同盟的聯軍，為此付出了十二座臨時要塞被摧毀，辛苦經營兩年的防線被突破，將近十二萬將士陣亡的代價。

  可建成之後的『鐵釘三號』，也展現出了它的巨大價值。這大半年來，這座要塞就真如一根堅不可拔的鐵釘，讓萬獸帝國的上百萬大軍，數千門重炮頓兵城下而無可奈何。也讓聯軍得以騰出大量的軍力，針對要塞的東面，泗水港的方向發起攻勢。與泗水方向的『鐵釘一號』與『鐵釘二號』要塞遙相呼應。

  而此時就在炮火轟鳴中，在要塞外牆內部的某個觀察口中，一位肩掛著上校軍銜的青年，正通過手中的一枚高倍魔能望遠鏡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看來今天的攻勢有些不同尋常。炮擊已經持續了半個小時，他們連戰術核彈都成規模的用上了。」

  這位名叫喬吉的澳軍第78步兵旅的副旅長，知道這些大當量的戰術核彈之所以至今都未能建功，是因要塞內部與後方的反炮反導系統的全力攔截，還有光魔工業打造的『智能中樞指揮系統』的精密運算與指揮。

  這讓那些核彈中的絕大部分，在降臨於『鐵釘三號』的上空之前，就已經被攔截摧毀。剩餘的部分，也無法撼動這座要塞的防禦體系。

  「當然不同尋常，我們側翼的『T24——27』段戰壕已經被突破，駐守在那邊的341旅據說已經戰損近半，其餘方位的情況也都非常惡劣，幾乎全線告急。」

  這是另一位有著准將銜的軍官，他在聚精會神的看著地圖：「他們打算從側翼突破，將我們的要塞分割包圍。」

  「問題是，我沒發現他們在要塞正面的軍事力量被削弱。他們至少增加了七十萬人的軍力，而我們對此一無所知。」

  上校副旅長很是不解的說著：「可我聽說不久之前，他們還在南阿美利加與奧林匹斯神系發生了一場百萬人規模的會戰。」

  那是一場由於爭奪信仰而發生的戰爭，萬獸帝國三年來在南阿美利加的攻勢狂猛如潮，上千萬的大猿族戰士將戰線一路北推，直到巴西的馬托格羅索高原到薩爾瓦多一線。

  然而就在他們的後方，奧林匹斯神系的信仰，在阿根廷的羅薩里奧一帶悄然崛起。利用萬獸帝國對占領區無止境的壓榨所激起的不滿與反抗，奧林匹斯的諸神，用極短的時間在阿根廷的南部發展出了近七億人口的信徒。

  就在不久之前，阿薩神族終於無法容忍，他們以後退至巴西利亞一線為代價，從前線抽掉了十二個軍團的戰力，發起了針對奧林匹斯信仰的清洗戰爭。

  這兩大彼此為敵的神族，終於將他們之間的戰爭，擴展到了安托利亞與玻利維亞兩個迷霧大陸之外，且至今都未能決出勝負。

  奧林匹斯神系從『旭日—光魔』同盟的手中獲得了大量的軍火，讓他們有足夠多的武器與戰爭機械武裝他們的信徒。

  這個古老的強大神族在光明世界的底蘊也逐漸展現，儘管在信仰上他們全面敗北，可在舊大陸與北非，甚至阿美利加，他們依然掌握著一定的財力與影響力。支撐奧林匹斯神系武裝七百萬人的軍力作戰三年，而一直都未缺乏過糧食與武器。

  「我不清楚，不過上面發下來的軍情參考不是說了嗎？萬獸帝國依然有著很大的戰爭潛力，在世界融合之後，他們的生存環境正在好轉，很多戰士在充足的資源保障下，等級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還有，去年他們的人口增長不降反升，出生率較往年增加了70%。」

  「我其實很奇怪，他們的勇士明明都已經派到前線來了，同時堅持著幾條戰線的攻勢。這麼高的人口自然增長率究竟哪來的？」

  喬吉上校吹了一聲口哨，語中滿含調侃，可隨後他就神色微凝：「鮑伊，我想你得過來看看。這些人，我懷疑可能是夜女神旗下的黑夜戰士。」

  鮑伊准將微一愣神，然後就大步走到了觀察孔前，往遠處觀望，他的眉頭隨後深深皺起：「那是月之子。」

  他們有著另一個稱呼——狼人！

  而今天，正是滿月之夜。

  ※※※※

  就在距離『鐵釘三號』要塞四百二十公里的一座壕溝內，四二二一團C連連長克拉克·丹寧驀然將手中的自動步槍舉起到了頭頂上方，向壕溝外噴射出一連串的火舌。

  他並非是無目標的漫射，一台懸浮在他們上空的微型無人機，正在通過數據鏈將壕溝前方的戰場態勢，共享到他們這個連隊所有人的視野當中。而在魔動裝甲與輔助智能的幫助下，克拉克·丹寧哪怕採用這種較為尷尬的射擊姿勢，也還是準確的命中了三頭已經狂奔到戰壕前方四百米處，體型如獅似虎的大型凶獸。使後者的胸前爆出了幾個巨大的血口，哀嚎著撲倒在地面。

  不過相對於戰場正面那潮水一樣的獸群，還有混雜在其中的大猿戰士而言，這三頭凶獸的死亡微不足道。

  然後僅僅不到兩秒，他們頭頂的無人機就被注意到了，從遠處射過來的一梭子彈，將這台微型無人機撕成粉碎。

  好在這個時候，他們後方的火炮再次開始了射擊，上百發的榴彈炮傾灑在前方寬兩公里的正面。那洶湧過來的獸群人潮頓時遭遇重挫，數以千計的凶獸與大猿戰士，被爆裂開來的彈片撕碎了軀體，血漿橫飛。

  戰壕的各個機炮射擊位，也在猛烈的開火，數十條火舌彈鏈，全力封鎖阻撓著前方。

  可克拉克·丹寧還是毫不猶豫的發出一聲狂吼:「準備近戰！拿出你們的針劑！手雷！散彈槍準備！刀斧準備！兄弟們，這次我們得給他們來一次狠的！」

  這條壕溝內的眾多C連戰士，都不禁面面相覷，所有人的眼中都布滿了凝重之色。他們已意識到這條防線的火力封鎖，沒可能阻擋住對方發起的衝鋒，一場近距離的肉搏戰已經不可避免。

  這無疑是一次總攻，對面已經不惜代價，不惜傷亡。

  而他們的連長克拉克·丹寧，則繼續狼嘶鬼嚎般的叫喊著：「都給我聽著！你們這些菜鳥，你們知道在這兒戰敗的後果對嗎？你們的士官應該跟你們說過，如果我們在這裡失敗，那麼這些來自外域的狗崽子們，就會在隔夜登上澳洲的北岸。他們已經嘗試過幾次了，只是沒有成功。我相信你們也看到了那些印尼人的下場，貧窮，飢餓，疾病，正在折磨著這個國家，他們的女人還得給那些阿薩的信徒們生孩子。所以，今天我們沒有後路，沒有後路！我寧願戰死在這裡，也不願意後退一步，告訴我，你們跟我一樣對嗎？」

  「Yes sir！」

  所有戰士都發出這種聲嘶力竭的咆哮，宛如野獸。他們也都在這之後毫不猶豫的從自己的戰術背包裡面拿出針劑，將之推射到體內。這讓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雙眼充血，面色猙獰。

  這是腎上腺類神經興奮劑與魔藥的結合，可以短暫的增強他們的反應力，精神力與各項身體機能。

  雖然有著不小的後患，會讓身體承受很大的負擔。可他們知道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能夠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相較於死亡，興奮劑帶來的後果不值一提。

  也就在這個時候，克拉克·丹寧望見兩個小隊總數二十四人的魔動裝甲陸續湧入到這條戰壕，他們胸前都是天命之主的星盤神徽，在星盤的左右還伸展出了一對羽翼——那正是神翼騎士團的標誌。

  這讓克拉克緊繃的心神微松，神翼騎士團的支援，可以極大程度的提升他們的近戰能力。

  事實上，在這兩年當中，神翼騎士團的第四分團對於他們這條戰線而言，也一直都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不過神翼騎士團在這個陣地投入如此規模的戰士，也同樣意味著這邊的戰鬥，要遠比他想像的更加激烈，更加危險。

  巧的是，其中一隊神翼騎士團的首領還是他的熟人，那是一位名叫亞歷克斯的『天位騎士』。

  「亞歷克斯閣下，看來這次情況很不妙！」

  「還好！萬獸帝國藉助那位夜女神的幫助，在爪哇島突然增兵七十萬，倪克斯的權柄甚至瞞過了我們的情報之神。除此之外，夜女神旗下也有兩百個戰團的黑夜戰士投入戰鬥。不要太擔心了，夥計！幸運的是，我們也剛好在秘密籌備走廊行動，目前光是神翼騎士團的第五騎士分團，就有三個大隊被秘密部署在要塞附近。」

  亞歷克斯一邊簡單的介紹著情況，一邊做著最後的準備：「老規矩，我們對付對面所有的半神與傳奇，下面那些就交給你們了。」

  他只是一位傳奇一級的魔能戰士，然後在魔動裝甲與生物殖裝的輔助下，卻有著與半神強者正面對抗的能力。

  而就在他們說到這裡的時候，戰壕內的幾位士官同時發出了震吼。

  「所有人，投射！」

  上百發手雷同時被投向了戰壕之外，隨軍法師也在施展著輔助性的法術，以確保這些手雷不會被敵人的法術力量送回，並確保落點。

  而就在那強烈的爆震聲過後，所有人都從戰壕內一躍而上。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手裡的散彈槍彈匣全數打空。然後手持刀斧，向前方那密集的人潮與獸潮狂撲過去。

  這個時候如果從天空俯瞰，可以發現從T12—T19號段的戰壕前方，基本都是這樣的場景。雙方的戰士，就如兩團對奔的鐵流，激烈的交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