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冷漠心動

2024-07-21 21:24:03 作者: 三天不打

  他說過要保護她的。

  這麼多年,江稚都還頑固的記著這句話。

  年少時許下的諾言,夠讓人銘記一生。

  江稚那時幫他擋了一頓鞭子,痛得都不敢哭,眼淚悄聲無息淌滿了臉,她那個年紀還有點嬌氣,咬著牙才沒哭出聲,只敢偷偷的吸鼻子。

  他被蒙住了雙眼,聽力更為敏銳。

  半死不活靠著牆角的暗處,臉色很白,他問她,「你是不是哭了?」

  她抹掉眼淚,急急否認,「沒有。」

  少年輕笑了聲:「我聽見了。」

  

  她有點尷尬,哦了哦,就不吱聲了。

  過了會兒,沉寂的夜色里又響起少年的聲音。

  「等出去之後,我會保護你的。」

  他的氣息在昏暗的光線里浮動,低啞的聲線猶似攪亂了一池春。

  她有點幼稚地回答他:「我怕你騙我,我們拉鉤,騙人的就是小狗。」

  他笑了笑,嗓音嘶啞:「好。」

  *

  江稚有時覺著自己不該活在過去,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不斷往回看。

  可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她只短暫的擁有過年少時的他,匆匆的愛意。

  江稚依然埋在他的脖頸間,濕濕涼涼的眼淚無聲無息往下落,她哭得梨花帶雨,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少女背後的長髮如墨潑開,更顯得臉小精緻,她說話帶著點哭腔,水潤的眼睛看起來極其委屈:「你說話為什麼不算話?為什麼要騙我啊?」

  沈律言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他並不喜歡被她當成別人。

  他也沒想到他這個秘書,心裡藏著的人還挺多。

  接二連三,不斷的人。

  沈律言抬起她的臉,略顯孱弱,可憐巴巴的眼神像是被人遺棄了的小貓兒,叫人生不起氣,他擎住她的下巴,凝著她微潮的黑眸,「你看清楚我是誰。」

  江稚眼神有點渙散,昏昏沉沉,而又柔軟可欺,眼淚一顆顆墜下,秀麗漂亮的臉蛋作出這種天真的媚態頗為惹人憐惜,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握住他的手,腦海里的記憶早就混亂不堪,眼前的面容模糊。

  一會兒是那個張揚恣意的少年。

  一會兒又是和她談條件談得不近人情的沈總。

  「我等了你好久啊,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你說過不會騙我的。」江稚說話開始語無倫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幾瓶紅酒足夠叫人神志不清,她的眼淚怎麼都停不下來。

  沈律言耐著性子給她擦了一遍又一遍,指腹停在她透紅潮濕的臉頰,靜靜看著她的臉。

  江稚逐漸停下了淚,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他這樣好好的看過。

  她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因為什麼都看不見,故意和她開玩笑,說她肯定長得不好看。

  她覺得自己是漂亮的,從小到大,有很多人誇過她長得好。

  她望著他的眼睛,沒頭沒腦問了句:「你開心嗎?」

  男人沒有回答她。

  她自言自語般:「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她吸了吸鼻子,「他們都欺負我,都不喜歡我。」

  沈律言知道她隔著自己在看別人,被人當成替身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抬手從容不迫幫她理了理鬢邊散落的髮絲,「你又不聽話了。」

  他不喜歡這樣的。

  看著她對別的男人一往情深。

  把自己最柔軟的地方剖出來給別人看。

  沈律言摟著她的腰,怕人從自腿上掉下去,手臂牢固圈住了她的腰肢,報復性的在她的唇瓣重重咬了口,如願嘗到腥甜的血味,裝模作樣地感嘆:「怎麼總是不長記性。」

  總是做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江稚身上披著他的西裝外套,儘管車裡也有空調,但她還是覺得有點冷,她緊緊攥著他的衣袖,「你能不能帶我走?」

  沈律言表面波瀾不驚,一根根掰開她的拇指,眼神微涼,盯著她的雙眸,「江稚,我是沈律言。」

  不是她要傾訴的那個對象。

  他以前沒見她醉得這麼狠過,沒想到她喝多了是這種樣子。

  江稚點點頭,「嗯,我知道。」

  她垂下臉,念念有詞:「我知道你是沈律言。」

  他姓沈。

  今年十七歲。

  混亂的記憶又被拉回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夏天。

  江稚渙散的眼神漸漸有了點神采,玻璃車窗外吹進來的風大概讓她的意識緩過來了些,她說:「我好像把自己的生活過得越來越糟糕了。」

  她想到了她失去的一切。

  家人、朋友、愛和尊嚴。

  別人總是越過越好。

  她的日子並不是這樣的。

  一眼都望不到希望。

  盡頭是一片漆黑的寒冬。

  車已經停在酒店的地下車庫。

  沈律言讓司機離開,他看著蜷縮在車裡還沒清醒的女人,淚痕斑駁,悽慘可憐。

  江稚還在把他當成可以傾訴的對象,願意肯好好聽她說話的少年。

  「我爸爸不要我們了。」

  「我的外公外婆也沒了。」

  「媽媽還在醫院。」

  她把自己抱得越來越緊,聲音也越來越低,「我只有我媽媽了。」

  沈律言什麼都沒說,他想每個人都有讓自己覺得痛苦的事情。他原本不該為她的事情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可是心臟的脹痛,叫他並不能心安理得的忽略。

  也許他只是不喜歡聽這些毫無意義的負面情緒。

  不喜歡被當成別人。

  江稚用力攥住他的手指,她像是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我還有個孩子。」

  沈律言面色一沉。

  江稚把手放在肚子上,「我想生下來,可是他不要。」

  她忍著喉嚨里的澀意,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邊毫無自尊的嚎啕大哭起來,邊哽咽著說:「他不像你,他不喜歡我,醫生說我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她的情緒實在壓抑了太久太久。

  人的情緒閾值已經到了極限。

  這些心裡話,她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

  如果不是過量的酒精作祟,今晚沈律言今晚也不會聽到這些。

  沈律言感覺自己被奪走了大量的呼吸,胸腔越發窒息,尖銳漫長的刺痛,一下接著一下戳進他心臟的最柔軟的地方。

  他有點冷漠地想,他為什麼要感到愧疚。

  他是給了足夠的報酬的。

  他不需要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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