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相見不相識
2024-07-21 12:02:42
作者: 秋煙冉冉
北燕和西涼並不接壤,很少有人聽得懂西涼話。
而且,她說的還是西涼國一個部落族的土語,若不是長期跟那部落的族人生活在一起,根本聽不懂。
蒼泠月是母親的師妹,小時候在西涼長大,也會說西涼話。
父親跟母親成婚多年,也學了一口西涼話,是以,她和幾個哥哥們,都會說一口流利的西涼土語。
他聽到她的聲音,面色大變,說明,他是鳳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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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單于佳靈叫他北笙,而阮雨宸又說,鳳昱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名字——北笙。
但是,不等他回答,單于佳靈看了鳳紅羽一眼,馬上搶問道,「北笙大哥,這婆子是誰?你們以前認識?」
鳳昱馬上收回剛才的眼神,神色淡淡地搖了下頭,「不認識!」
他的目光,從鳳紅羽的臉上,飛快地錯了開去。
鳳紅羽愣了愣,他為什麼這麼說?
他不是鳳昱嗎?他叫北笙只是一種巧合?可這聲音為什麼這麼像大哥的?
還是……
他——失憶了?
可那些寫給阮雨宸的信,又是怎麼回事?
鳳紅羽的雙目,緊緊地盯著他的臉,心中則飛快地想著這其中的因果關聯。
「那你為什麼要我住手?這婆子剛才在辱罵我!」單于佳靈嘟起嘴唇,撒嬌說道,「她欺負我,你還不幫我?」
「她是趙國人,你想讓皇后再罵你?」鳳昱看了她一眼,沒什麼表情的說道。
「那……那,好吧,我聽你的。」單于佳靈朝身邊人招招手,「走了,放了這個婆子!」
「是,公主!」護衛們退離開來。
鳳昱看了鳳紅羽一眼,平靜說道,「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快走!」說完,也掉轉了馬頭,打算離去。
「慢著!」鳳紅羽忽然大聲道,「就這麼走了麼?你們搶了我的人,就這麼算了?把人交出來!」
「呵——」單于佳靈笑了,她秀眉揚了揚,一臉的傲慢,「本公主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敢從本公主的手裡要人!要不是北笙大哥放你走,你還有命活?」
鳳昱又回過頭來,臉色不悅,問道,「佳靈,你搶了她什麼人?」
「一個婆子而已,那婆子罵我,我……我氣不過,帶走收拾一下!」單于佳靈眼珠子轉了轉,說道。
這會兒,兩個人在用北燕話對話。
鳳紅羽全聽得懂。
她冷冷一笑,也用北燕話說道,「公主,你在撒謊,那人根本不是婆子,而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她叫阮雨宸!是來北燕和親的趙國公主。你敢放我過去找人嗎?」
和親公主,阮雨宸——
鳳昱聽到這個名字,身子頓時僵住了,沉聲問道,「你說什麼?阮雨宸?」
他目光直直盯著鳳紅羽,唇角輕輕地顫著。
鳳紅羽迎上他的目光,用西涼土語說道,「對,臨安城錦華園的阮雨宸,金陵城桃花渡口的阮雨宸!你可以不記得鸞園的那個喜歡惹事的瘋丫頭,但應該記得,那個生了兒子的阮雨宸,南鳶吧?」
南鳶!
北笙!
鳳昱閉了下眼,偏過頭來冷冷盯著單于佳靈,用北燕話問道,「你抓的人呢?馬上帶過來!」
這回,語氣變得格外的冷厲。
單于佳靈聽不懂西涼土語,不知道鳳紅羽對他說了什麼,當下就嬌嗔道,「北笙大哥,你不要聽這個趙國女人的讒言,她是個被魔鬼覆身的巫女!」
鳳昱目光涼涼看著單于佳寧,沉聲喝道,「馬上將人帶過來!她是皇后給本王選的夫人,即便你不喜歡她,也不能同皇后做對!」
單于佳靈被呵斥得變了臉色。
她雖然傲慢不講理,但最怕世上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母后蕭燕,掌著北燕朝政大權十數年的皇后,乃至整個東陸大陸數個國家中,聞名的鐵血皇后。
另一個便是這位北院大王,北笙,目前北燕官員中,能力最強的大臣。文會治國,武會安邦。大約帶兵久了的緣故,他周身散著一股子無形的威嚴。
現在鳳昱提到了蕭皇后,而且他也發怒了,單于佳靈不敢不聽從,聲音低低的應了聲,「是。」又朝身邊人喝道,「還不快將人帶回來?」
「是,公主!」
幾個人騎馬往紅柳林里跑了過去。
鳳昱又叫過身邊一個人,「你跟著去看看,不得怠慢和親公主!」
「是,北院王!」這人拍拍馬兒,策馬跟了上去。
鳳紅羽抬眸看向鳳昱,心中微微一嘆。
他還是關心阮雨宸啊,他並沒有失憶。他不相認,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正當鳳紅羽以為鳳昱會在這兒等著阮雨宸時,哪知他卻忽然拉了下馬韁繩,一言不發策馬離開了。
同他一起來的幾個隨行人員,也一起跟了上去。
倒是單于佳靈急得拿馬鞭子抽了一下坐騎,沖北笙的背影大聲喊著,「北笙大哥,等等我,你去哪兒?」也策馬跟上去了。
她一走,那幾個攔著她的護衛,也一齊離開了。
鳳紅羽沒有跟去,此時,還不是同大哥相認的時候。
她得去看看阮雨宸怎樣了。
土灰色的戈壁上,紅柳林並不茂盛,也不高大。
這種缺水的地方長出來的細軟的枝條狀植物,在土石縫隙里,稀稀拉拉地頑強地生長著。
鳳紅羽透過那枝條的縫隙往前看去,阮雨宸已經被人帶走數里遠了。
不過,大約追去的人喊了聲什麼,前方的馬隊停了下來。
鳳紅羽策馬疾馳趕去。
搶人的漢子們,穿著北燕牧民的家常衣,為首一人長著一對八字型黃眉,見鳳紅羽趕來了,有些不甘心的皺起眉毛來,「八」字幾乎擰成了「人」字。
「快放人,公主和北院王都同意放人了。」那個鳳昱身邊傳話的人,對「八」字眉漢子大聲說道。
單于佳靈的人,也點了點頭,「放人吧,公主說算了!」
八字眉漢子眼神怨毒地看了鳳紅羽一眼,將馬背上打橫放著的阮雨宸,一手拎起,用力扔在地上,冷冷道,「我們走!」
有人用北燕土語罵了一句,「媽的,一晚上白幹了!」
一伙人打馬離去,馬蹄濺起了一人多高的黃色沙塵。
單于佳靈和鳳昱身邊傳話的人,也先後離開了。
鳳紅羽馬上跳下馬背去扶阮雨宸,上下打量著她,「你怎樣?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阮雨宸的髮簪掉了,頭髮散了一身,衣衫也凌亂了,白如凝脂的脖子上有幾個刺目的牙印。
她往前方看去,剛剛跑掉的北燕漢子有近百人,而她們只有兩個女人,鳳紅羽還懷著身子,不宜動武。
雖然那漢子將她擄到馬背上,將手伸進她衣內揉了幾把,又在她脖子上咬了兩口占了點小便宜。但眼下,不是報仇的時候。
她訕訕一笑,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沒有,我沒事。」
鳳紅羽的眸色卻一沉,阮雨宸的衣衫都不整了,還說沒事?
這是怕她跟北燕人打起來嗎?
「那你這脖子上的牙印呢,總不會是你自己咬的嗎?」鳳紅羽怒問。
阮雨宸伸手摸摸脖子,臉色一變緊緊抱著鳳紅羽,聲音焦急,「小羽,咱們算了,只是咬了一口而已。他們人多,我們人少,你別衝動!」
「咬了一口而已?他們明知你是來和親的趙國公主,卻膽敢搶你,便是對你大不敬!」鳳紅羽更是怒了,「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才走到北燕的邊境,人還沒進大都呢,阮雨宸就被人惦記上,被欺負了。
要是進了大都,面對那些北燕的貴族們,那還了得?
那還不得往死里整她?
「小羽,你現在身子不方便。你不准去,我又沒有失身,不就是被咬了一口嗎?我又沒損失什麼!」
「不行!少的是尊嚴!」
鳳紅羽將阮雨宸的手指一一掰開掉,「你站在這兒別動,我馬上回來!」
然後,她飛快地翻身上馬朝那些人追去。
「小羽,你回來!」阮雨宸焦急地跺了下腳,但鳳紅羽動作很快,人和馬已到了幾丈遠。
擔心她出事,阮雨宸將頭髮隨意地挽了挽,提裙跟著追上去。
鳳紅羽追得近了些的時候,將自己和馬藏到了一處土凹里。
她則探著半個身子出來,盯著那群人馬,將食指放在唇邊尖嘯一聲。
那個八字眉漢子騎著的大黑馬忽然前蹄一抬,尖聲嘶鳴一聲,馬背一抖,將那漢子猛地甩了出去。
他的馬,跑在最前頭。
馬兒這一甩,將他甩到了身後手下人的群馬馬蹄下,馬兒又都在疾馳之中,即便有人發現他落馬了,但一時半會兒的根本停不下來。
結果,在無數馬蹄的踐踏之下,那八字眉毛漢子的慘叫聲,一陣一陣的響起。
鳳紅羽扯了下唇,拍拍手,牽起馬兒,往原路而回。
阮雨宸正頂著大太陽朝她狂奔回來。
見鳳紅羽安然無恙,她長長的鬆了口氣,「小羽,你讓我擔心死了!」
鳳紅羽拍拍馬兒肚子,朝她走過去,抓著她的手,將她拽上馬背,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以為我去跟他們打架呀?他們人多,我才沒那麼傻!」
阮雨宸捏了捏鳳紅羽的小手,無奈一笑,「你呀!」她往前方那群人馬看去,半眯著眼問道,「小羽,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這處戈壁灘,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紅柳樹,坐在馬上,幾里遠的人馬,看得十分的分明。
只見那群人馬,起先還跑得極為整齊,後來卻忽然亂了陣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小小的懲罰而已!」鳳紅羽勾唇一笑,「走吧,找叔叔去!和親隊一定在找我們。」
她向郁敏柔討學了一門有趣的絕技,便是控音術,用魔音控制住馬匹的行動。
雖然,她的技藝還不精,還做不到控制群馬,但面對區區一匹馬兒,還是不在話下。
果然,那個膽敢對阮雨宸行齷齪手段的八字眉漢子,被馬兒給甩下了馬背。
他要是命大呢,能缺胳膊少腿的活下來,要是命短呢,死得早了,那是他咎由自取!
怪不了別人!
反正那群人沒有發現是鳳紅羽搞的鬼,也沒有追來,阮雨宸沒再追問,只道,「那咱們快走吧,也不知這是哪裡。」
她坐在馬兒的前面,以手搭棚,眯著眼,往前方看去。
她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
南方的每座山每棵樹,都長得各不相同,很好以此作辨別方向的標誌物,可北方的荒野,除了一片沙地沙石土包子山,還是同樣的沙地沙石,沒有樹的光禿禿的石山。
偶爾看得到一片雜亂的紅柳林,可這種紅柳林,在北地可是隨處可見,長得毫無特色。
她擔憂的皺起眉頭頭。
鳳紅羽從小在這一帶長大,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
她眯著眼,看了看天上,說道,「我們往南走吧,一直往南便是益州城,到了那兒有了方向感,再找和親隊吧。」
「嗯,就這麼辦。」阮雨宸點了點頭,沒一會兒,她想起一件事來,偏頭來問鳳紅羽,「小羽,他們怎麼會忽然放了我?那些人又凶又狠,怎麼會忽然大發善心?」
鳳紅羽一愣。
她看了眼阮雨宸,又飛快地將目光錯開了。她要不要將見到鳳昱的消息告訴給阮雨宸呢?
可又該怎麼說呢?
說鳳昱不記鳳府的人了?說鳳昱明知阮雨宸被一群北燕漢子們擄了去,而無情地掉頭走了?
只派了個隨從去傳話給馬匪們放了阮雨宸?
對阮雨宸的態度,還不及對那個傲慢的北燕公主單于佳靈?
她能這麼無情的說嗎?
阮雨宸滿心歡喜地來看他,為了鳳府不被承德帝抓著把柄懲罰,而冒死來和親,他卻不理會她!
在沒有弄清楚,這其中的原因之前,鳳紅羽便將她見到鳳昱的事情,給瞞了下來,遲早還會見面的。
到時候,她一定會當面問他情況。
……
六盤山,是北燕,西秦,趙國三國交接處的一處荒山,山並不高,四周都是一片開闊地。
荒蕪人煙。
前一天晚上,阮雨宸被人擄走,鳳紅羽失蹤,鳳鎮川帶著鳳府的暗衛們,在六盤山周圍從前晚找到次日中午,但並沒有找到二人。
齊王世子怕和親公主丟了,鳳府和北燕北院大王找他要人的話,他交不出人來,會擔責任,便對北燕的幾個隨行的官員,很不客氣的呵斥起來。
北燕人傲慢慣了,直說,並不是他們的責任,這六盤山附近,三國的馬匪都有,他哪裡知道是什麼人擄走了?
再說了,天又黑,誰看得清誰呀?
兩方人吵了個不愉快。
於是,這一尋找,就將駐紮地,移挪往別處去了。
等著鳳紅羽和阮雨宸往六盤山附近找來時,早已看不到和親隊了。
……
慕容墨也吩咐起全墨龍閣的人,在趙國北地三城,及北燕同趙國接壤一帶,用地毯式的方法搜尋。
但這一帶荒涼,沒有打聽的人,只能幹尋著,一時之間,哪裡尋得著?
慕容墨怒得將紀三連踹三腳,怒道,「找不到她們,你給本王進宮當太監去!」
紀三都要哭了,他剛喜歡上荷影啊,這不是便宜那個黑臉包公冷劍麼?
……
鳳紅羽和阮雨宸雖然在野地里迷路了,但沒多久,兩人意外的遇上了一隊北燕人。
十幾個態度謙恭的男女,趕著馬車騎著馬迎上鳳紅羽和阮雨宸,老遠就高聲地喊著,「前面二位可是趙國的永定公主主僕?」
阮雨宸不敢回答。
從京城臨安出發後,這一路上,她也跟著鳳紅羽學了一些常用的北燕話,一般的問候語句,她都聽得懂,「永定公主」這個詞,她自然聽懂了。
鳳紅羽挑了下眉,也沒應聲。
對方那幾人見二人不吱聲,又用蹩腳的趙國話高聲說道,「我們是北院王派來迎接永定公主主僕的,並不是壞人,你們不必害怕。」那說話之人又朝鳳紅羽說道,「那位姑姑,剛才,你不是見到在下跟在北院大王的身旁嗎?在下是北院王王府的大總管慶楠!」
「小羽,我們要跟他們走嗎?」阮雨宸問,「他們真的是那個……北院大王的人?」
阮雨宸又聽到對方說起北院大王,一陣激動,兩隻手緊緊地抓著馬輩上的棕毛,喃喃道,「是……昱郎的人嗎?」
沒一會兒,她的聲音也顫抖起來了,鳳昱得知她到了六盤山附近,這是派人來迎她了?
他為什麼不親自來,有政務纏身嗎?
要是有政務纏身,她也不計較,他身邊人來迎接她,也是一樣的。
鳳紅羽還是不知怎麼回答她,只對那官員淡淡說道,「前方帶路吧,我們跟你們去北燕!」
反正是要去的,找到和親隊也是去,她們兩人單獨也可以去。
跟著這些人走,還有馬車坐。
她仔細地打量過這些人,都是些普通的僕人,有幾個護衛,但武功並不高強。
如果半路上他們不老實了,她可以打得他們服服帖帖。
那官員見鳳紅羽同意跟他們走了,分外地高興,笑道,「二位騎馬一定累壞了,我們來時,帶來了馬車,你們還是坐馬車吧。」
鳳紅羽朝那馬車看去,馬車寬大,車身是北燕樣式,弧型頂,頂上鑲嵌著一圈鴿子蛋大小,閃閃發光的五彩寶石。
這種馬車,是北燕高門豪族們的子弟,才有資格坐的。
難道,這是鳳昱的馬車?
他為什麼沒有親自來迎接她們?
阮雨宸前一夜被人擄走,雖然沒有怎麼樣,她表面輕鬆自然,但也受了不少驚嚇。
她一直在鳳紅羽的面前強撐著,其實,早已又累又餓又渴,加上身處沒有陰涼處的戈壁灘,她幾乎要虛脫了。
鳳紅羽雖然從小習武,卻也比她強不到了哪裡去。因為,她現在有孕在身,不敢太用內力武力,怕傷著孩子。
因此,只要是去北燕,有馬車坐,她且先坐了再說。
不然的話,她們不得餓死,也得渴死了,而且這頭頂的太陽這麼大,說不定,會中暑倒下。
兩人同意後,馬上有兩個婦人跳下馬背,走來扶著鳳紅羽和阮雨宸下馬。
北燕人,人人善於騎馬,婦人也不例外。
「公主小心些。」
「姑姑小心些。」
兩個大個子婦人,分外的客氣著。
阮雨宸見狀,含笑謝過。
鳳紅羽卻沒什麼表情,反正她是阮雨宸的僕人,用不著做什麼客套禮節。
兩人被兩個婦人扶進了馬車裡。
馬車裡擺設的物品,很是齊全,有水,有乾糧,有水果,四個角,還放著冰塊。
很是陰涼。
一個婦人站在車門邊說道,「公主,天氣炎熱,您先更衣吧。」
另一個婦人已從馬車的一角,搬出了一隻精巧的木匣,打開蓋子,裡面裝著一身杏色的羽紗裙,和一套釵環。
阮雨宸怔住了。
鳳紅羽的目光微凝。
因為,這衣衫的面料是極為難得的雲綿,在趙國也是不多見的布料,何況不流行穿錦緞的北燕國?
雲錦倒也罷了,關鍵是這衣衫的顏色和樣式,及衣衫上的刺繡,便是阮雨宸平日穿的。
鳳昱記著阮雨宸?
否則,怎麼會將自己妻子穿過的衣衫樣式,記得這麼清楚,連一個小小的紋式,都是那麼的相同?
還有這些釵環,也是阮雨宸平日裡常戴的樣式和顏色。
「好,多謝。」阮雨宸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則想著,這一定是昱郎親手準備的。
因為她的穿衣習慣,很多年都沒有變過,他記著她呢!
說話的那個婦人,又指揮著兩個小廝,從馬車的後面拎來兩桶水,微笑道,「外面簡陋,公主請簡單的洗漱下吧。」
另一個僕人,則從馬車的隔層里,取了套絳紅色的僕人衣衫,遞給鳳紅羽,「這是姑姑的。」
「有勞了。」這無微不至的關心,顯然是愛了對方主子的吩咐,阮雨宸已被感動的兩眼含淚。
鳳紅羽的內心卻平靜得很。
她放下帘子,關了車門,上了插銷。
又從一旁的架子上抽了塊疊得整整齊齊的布巾,遞給阮雨宸。
「小羽,我自己來。你也要更衣呀,別管我。」阮雨宸將布巾接到了手裡,微微一笑,輕輕地退掉那身沾滿了塵土的衣衫,拿了布巾自己擦洗。
退下衣衫後,鳳紅羽又發現阮雨宸的左邊後腰上,有幾個青紫色的痕跡。
看那痕跡的大小,像是被人擄到馬背上,她反抗時,對方怕她跳下馬背逃走,而用手大力抓捏的。
阮雨宸的肌膚很白,那幾個青紫色的痕跡,尤為的刺目。
鳳紅羽的眸光沉下來。
阮雨宸拿布巾沾了水,正在專心地擦洗,她內心是期盼的,歡喜的,因此,唇角一直微微地向上勾起。
這時,她不經意看到鳳紅羽正愣愣地看著她的後腰處。
她便低了頭,也去看。
看到幾個青紫色的痕跡,她微微一笑,「小羽,不妨事,被馬背擱著的。」
料想她會這麼敷衍自己,鳳紅羽嘆了一聲,低下頭,也退了衣衫,給自己擦洗。
阮雨宸被一個壯年漢子擄走,對方見她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不占點便宜才怪。
但她氣的不是那漢子,那人被群馬踐踏,不死也會重殘,已經得到了懲罰。
她氣的是鳳昱。
他明知阮雨宸被一百多個漢子擄走,卻漠然離去,這心得多大?
這是猜中她會救出阮雨宸,還是認為,阮雨宸已是過去式?
因為心中憤怒,她拿著布巾狠狠地往肌膚上擦。
她的肌膚雪白,擦得胸口處紅了一大片。
阮雨宸驚訝地看著她,「小羽,你怎麼啦?這兒癢?」
鳳紅羽,「……」
她更氣了。
這十幾個迎接她們的北燕人,倒也恭敬。
兩人說著話,洗浴更衣後,用了大半個時辰,他們也沒有催促。
這處戈壁灘,沒有樹林,小山丘也不高,只有少許的陰涼。
馬車停在山丘旁,就占了大半的陰涼。
晌午前後,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但這些人居然沒有鬧脾氣,安靜的等著她們更衣,讓鳳紅羽大為意外。
當鳳紅羽推開馬車門,朝那幾個婦人喊道,「公主已經收拾好了。」
婦人們和和氣氣地應了一聲,差人提走髒水,沒有半絲兒等待的怨言。
鳳紅羽不禁眯起了眼,這些人,這麼好說話?
在太陽下,曬了大半個時辰呢,加上之前等她們的時間,則更長了。
……
鳳紅羽和阮雨宸的馬車,由十幾個人護送著,一路往北燕的京城大都而來。
雖然六盤山離著大都,有近三百里的路程,但北燕地廣人少,高山河條稀少,因此,三百里路走起來,比在趙國的地界,走得快多了。
這一天,終於到了大都城。
阮雨宸是頭一次來,她對異族人的生活,感到十分的好奇,一直挑著帘子看向外面。
北燕的大都,許多年沒有戰事,百姓們安居樂業。此時已是午後,太陽不似上午那般熱了,街上滿是來來往往的小販和行人。
討價還價的人,閒逛的人,遇上朋友聊天的人,很是熱鬧。
鳳紅羽卻沒有這麼好的興致。
她多年來頻繁來往於益州城跟大都城,對於這裡的情況,比對趙國京城臨安,還要熟悉。
太陽快掉到地平線下時,馬車到了一處府邸。
「永定公主殿下,到了您下榻的地方了。」那個迎接他們的北院王王府的大總管,在馬車外和聲說道。
阮雨宸往外看去,這是一座異域風格的府邸,不像趙國的莊園宅子那般,雕欄畫棟小巧得婉約可人,但卻巍峨壯麗,十分的華美。
抬頭看去,院裡的房舍,建得比趙國的房子都要高大。
而且,屋檐和牆壁,畫著斑斕的顏色,夕陽照耀下,房舍上似鍍了一層淺金,顯得格外的絢麗。
府門前,站著四個僕婦。
見馬車停下了,有兩人一齊上前來挑馬車帘子,另有兩人則來攙扶阮雨宸。
見到阮雨宸的模樣兒,幾人驚訝得睜大了雙眼。
心中紛紛說道,都說星月公主是北燕第一美人,這位,也毫不遜色啊,而且,細細的看來,似乎這位更勝一籌。
星月公主美則美矣,太過於傲慢嬌縱,常常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發起怒來,生生破壞了容顏的嬌美。
而這位和親公主呢,笑容溫和,儀容端莊,恬靜柔美,聲音軟綿,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
但北院大王卻不喜歡她,得知她到了北燕,並沒有親自去迎接,而是派了一群僕人去接她。
接到之後呢,又將她扔到了這處遠離北院大王府邸的別莊。
和親公主要是知道了原委,該是傷心的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一個和親公主到了他國之後,還有得自己的選擇權嗎?
派人伺候著,就是看得起她了。
阮雨宸和鳳紅羽,隨著僕人們進了府里。
府門對面,有兩個騎馬的人,一直看著阮雨宸一行人,等著那大門關上後,一人說道,「走,回復星月公主去,和親公主到了大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