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煮夫蠻婦

2024-07-21 11:52:55 作者: 秋煙冉冉

  那男子的臉上戴著半截銀質面具,著一身闊袖墨衫,唇角含笑看了她一眼,「來了?」聲音溫和,仿似在招呼老朋友。

  他的手中正擺弄著一套茶具,修長手指捏著一隻碧玉杯,白淨的手指,深碧色的茶杯,相映成趣。

  鳳紅羽望向墨龍,眼神漸漸的恍惚起來。

  因為,她昨天晚上又夢到了前世死時的那個風雪夜。

  帳篷里騰起沖天的火焰。

  慕容墨衝進了火里……

  等他跑出來的時候,頭髮燒了大半,厚實的袍子已著了火,懷裡抱著一具黑焦的屍體……

  矜貴俊朗的趙國第一公子,狼狽得如同一個逃亂者。

  有人哭道,「王爺,她都死了,您何苦冒險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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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燕烈王單于烈沒有等到他的王妃,以趙國送親隊看護不當,致使和親公主葬身火海為由,將送親隊全數抓了起來。

  數百人圍著幾十人的送親隊。

  鐵騎上,那人手指一揮,薄唇輕啟,聲音冷冷狂妄至極。

  「給本王,射!沒死絕的再拉去餵狗!」

  密如雨絲的箭羽從四周射來……

  她心頭一悸。

  慕容墨前世里……死了沒有?

  「怎麼啦?趕路累著了?」墨龍放下手中的茶壺,抬眸朝她看來。

  鳳紅羽目光忽然變得呆滯,面色慘白。

  他眉尖不禁一擰,「出了何事?」

  鳳紅羽眸色閃了閃,扭身就走。

  「站住!」身後傳來冷喝聲,「去哪兒?」

  「只是區區的小事一樁,怎能勞動閣主?不如,由黃寨主相助就好!」

  鳳紅羽背著身子,沒什麼表情的說道,而袖中的手指微微顫著。

  前世,她已成了一具焦屍,他何苦冒死看她?

  今世,他又何苦再來找她?

  她故意找茬,故意惹事,她分明是個惡女!

  黃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站在正廳門口將頭探了探,討好的看向鳳紅羽說道,「鳳凰小姐,墨閣主已經等了一上午了,您怎麼就走了啊?」

  他不敢造次,心中嘆道他這小山前世一準是燒了高香,來了一個王爺做了他們的主子,今天又來了這一對雙煞。

  好在上頭有容王罩著,要是被兩位搶了去,他們可打不過啊!

  傳說,火鳳凰在益州城搶人寨子絲毫不講道理。

  墨龍閣主殺人更是無需理由。

  「黃遠,你可以下去了。該忙什麼,忙什麼去,有事自然會叫你。」墨龍對黃遠下了逐客令。

  黃遠一怔,心說這客人比他主人行事還要坦然。

  奈何,他打不過人家。

  「是,閣主!」黃遠笑呵呵的走了。

  「回來,坐下說話!」墨龍一指一側的位置說道。

  鳳紅羽沒有轉身,站在正廳的門口背對著他說道,「閣主,昨天不是說好了嗎?讓寨子的人相助就好?」

  他何必親自跑來?

  墨龍說道,「那冷劍的身手不弱,他既然敢獨身押運三千馬匹回京,就不懼有人來搶!你一人前去,很是冒險!」

  「……」

  「黃遠與劉奎的身手,還不及鳳府益鷹身手的一半,寨子的人跟著去只能趕馬,想要引開冷劍並讓他就擒,還得本閣主出手!」

  「不是還有我嗎?」鳳紅羽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說道。

  「既然可以有其他法子將事情做得萬無一失,你何必去冒險?萬一驚動了冷劍,你就白忙了。」

  墨龍站起身來,朝她走來。

  他望了望天,微微一笑說道,「時辰還早,先吃了午飯再下山。」

  「我著急著辦事,就不在山上吃飯了。」鳳紅羽道。

  「小鳳凰什麼時候變得同為夫這樣生分起來?走,吃飯,不會誤了時辰,三千匹馬,若是在漠北戈壁或草原馳騁,一日就可以到。可這是在趙國南方多山多水多橋的地方,冷劍趕著馬匹,走不快!沒有三天,他到不了京城!」

  鳳紅羽抿了抿唇,「昨天我收到消息,冷劍與馬匹離著京城已到蒼雲縣了,那裡距離京城兩百里不到,離紅葉山只有幾十里。而今天又過了半日,只怕已經走到這附近了!」

  「不,冷劍還在蒼雲縣!」墨龍神色輕鬆的說道。

  「怎麼可能?」鳳紅羽眯起眸子,「他哪怕是像烏龜一樣爬,也不可能還在蒼雲縣。」

  「他當然還在那兒。」墨龍揚眉一笑,「因為從蒼雲縣往南的唯一條出路——一座石橋,已經斷了,只有一條寬約一尺的鐵索連著兩岸,可過人,可過不了馬。而且河溝太深,馬兒走下河裡,根本不上了對面的岸!」

  他闊袖輕揚,神態閒適,像是說著今天天氣真好。

  鳳紅羽抬眸看他,心頭一沉,「你派人做了手腳?炸毀了橋?」

  墨龍不置可否,「你不是說,贏了便可名利雙收麼?輸了,多沒面子!容王殿下畢竟是幾位皇子的叔叔,輸給侄兒們,太丟臉!」

  他輕鬆一笑。

  鳳紅羽垂下眼帘,抿唇不語。

  這個男人,看似笑得很輕鬆,實則冒了多大的風險?

  砸毀橋樑,萬一被人得知,可是會被殺頭的。

  見她面露憂色,墨龍安慰她道,「那座橋樑年代已久,就算不被人為毀掉,只要一場暴雨襲來,洪水一衝,便會坍塌,一直是一座危橋。橋面上更是有數不清的裂紋,最寬的都有一寸寬了,看上去著實兇險。蒼雲縣令一直不作為不修橋,本閣主不如鞭策他,讓他立刻重修。」

  鳳紅羽抬頭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現在可以放心的跟本閣主去吃飯了嗎?」墨龍微微一笑,「跟我來!」

  鳳紅羽執拗不過他,被他拖到了寨子的後山上。

  她抬眸看去,眼前赫然一亮。

  不知何時,這裡竟多了一處庭院。

  三間小房子均是青磚紅瓦,隱藏在一片翠竹間,幽靜怡人。

  「我上次來時,並不曾見這裡有房子。」鳳紅羽隨口說道。

  這庭院與房子一看便知是新蓋好不久的。

  連園子裡種的花草都是新近移栽的。

  「前幾天閒著無事,出了錢讓人蓋的。」墨龍說道。

  鳳紅羽偏頭看他,他倒是個有心人。

  她記得那天,他與容王身份的他被紅葉山的人給抓了來,她指著一叢竹林前的平坦之地說道,「在這兒蓋一所宅院,倒適宜避暑。」

  想不到一月不到,他果真蓋了房子。

  「進來吧,院子裡的東西倒也齊全,若還有需要的,讓黃遠去添置,拿了本閣主的銀子,他不敢不辦事!」

  墨龍拽著她的手將她拖進了院子。

  一間主屋,一間廚房,一間臥房。

  均是收拾得乾淨齊整。

  她又想起那晚他嫌棄山寨里大多是男子,床榻不知被多少個粗蠻的男人滾過,他嫌髒不准她睡,而是將幾把椅子擺成了臨時的床。

  這處房子裡,大小物件一應俱全,且全是新的,他這是打算在這兒養老?

  廚房裡有灶台,廚房後面的山壁上,有一線嘩嘩流著水的泉眼。

  他果真同以前一樣想得周全,蓋個房子一定要找有水源的地方。

  「我不會做飯。」鳳紅羽望著桌上擺著的菜蔬皺眉,「如果你不嫌棄……我就煮粥好了。」

  「本閣主嫌棄。」墨龍捏著一把青菜涼涼說道,「我不想吃撈不出米的粥,也不想吃沒有半點兒湯,米還咬不動的粥。」

  鳳紅羽:「……」

  她平生就煮了一次粥,還是被他抓進墨閣要她跟他成親的時候,她賭氣故意那麼做的。

  她想著,她如此不賢惠,是個只會打家劫舍舞刀弄棒子的女人,墨龍除非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要她。

  而他的腦袋果真被門夾過了,他當時說了,他會做飯,她會不會,不是重要的事。

  墨龍塞給她一把青菜,「將黃葉子除掉,再摘成一片片的,拿到廚房後的泉水邊洗乾淨給我。」

  鳳紅羽聽著他的命令,無語的扯了下唇。

  「吃個飯如此麻煩,到山下隨便找家小酒館吃了多省事?再說了,寨子裡不是有廚娘嗎?吃廚娘做的飯也行。」

  墨龍回頭看了她一眼,眉尖死死的皺起來。

  她就這麼想跑?

  「自己動手做飯吃有樂趣,懂不懂?」墨龍斜斜看了她一眼。

  「不懂,咳咳,煙這麼多?快嗆死了,哪有樂趣?」鳳紅羽正揮著袖子,狂扇從灶堂里跑出來的滾滾濃煙。

  她就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乾燥的木頭,為什麼不起火,光起煙?

  墨龍正在準備切菜,回頭猛然看見了那滾滾濃煙,看不清她的臉,只見一抹朱紅身影在煙中驚慌的奔走。

  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記憶的片斷,也是一場沖天的火光里……

  咣當一聲,菜刀掉在地上。

  險險砸到腳,他也渾然不覺。

  墨龍快步衝進煙霧裡,伸手一把將她拉到外間摟進懷裡。

  「誰讓你生火的?」他怒道。

  鳳紅羽想說,不是你將我拽來燒飯的嗎?還說自己動手做飯有樂趣。

  切菜她不會,拿鍋鏟她更不會,菜洗好了,鍋里已放了水,不生火幹什麼?

  只是她沒來得及張口,便覺一個溫暖的唇吻了下來。

  後腦勺更是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的鉗著。

  摟得太緊,吻得太深,她幾乎無法呼吸。

  鳳紅羽腦中忽然有一個驚悚的想法閃過,身子不禁僵住,墨龍是不是要履行他曾經說過的話?

  上回在他的墨閣,她不想跟他成親,便點著了他墨閣的屋子逃走了。

  後來他找到她的時候,他發狠說,再點火燒屋子便將她生吞活剝了。

  可今天只是她一時失手……

  大約發現了她的異樣,墨龍忽然停下了,捧著她的臉目光沉沉看著她。

  鳳紅羽唇角扯了扯,訕訕道,「這回……我仔細了些,沒有點著屋子,只起了些煙,咳咳……」

  「還想有第三次?」他冷哼了一聲,捏了捏她滑溜溜的臉頰,忽然嗤笑一聲,「去廚房後面的泉水那兒洗把臉,黑得趕上唱戲的了!」

  鳳紅羽:「……」

  大約怕她再點著了房子,墨龍將她趕到外間去了。

  小半個時辰後,墨龍便在廚房裡叫她。

  「過來吃飯。」

  鳳紅羽走進廚房。

  只見桌上有幾個碟碗小菜,全是時鮮的菜蔬,有一道肉菜不知是什麼肉,切得細細的,拌著香蔥炒的。

  青的白的蔥絲,褐色的肉絲,配著白瓷碟子,賞心悅目,瞧著便有味口。

  「這是什麼肉?」鳳紅羽看了一眼問道。

  「野山雞肉,先醃製一晚,再放入鍋里煮熟了手撕成條再放入鍋里爆炒。」他看了她一眼說道,同時遞給她一雙竹筷,「吃吃看。」

  「醃製一晚?黃遠倒是聽你的話,捉了野山雞提前準備好。」鳳紅羽邊吃邊說道。

  墨龍夾了一筷子菜給她,輕笑一聲,沒說什麼。

  。

  城外山上有人怡然度日。

  詹事府,趙元恆聽著詹事李赫的匯報,臉色頓時大變,章公公來傳用膳,也被他趕了出去。

  「你說什麼?蒼雲縣城連接京城的唯一橋樑斷了?」

  「是啊,太子殿下,那是一座危橋,早已不能走車馬,今早發現就斷了。如果不走那條路,得繞行兩百多里才能到京城,這樣的話,時間可就來不及了!」

  嘭——

  「將那個蒼雲縣令給本太子抓起來!」趙元恆砸碎了一隻茶杯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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