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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祖母考較

2024-07-21 08:56:05 作者: 天際舟

  徐婉真朝她從容施禮:「孫夫人好。」

  徐老夫人見了,不禁心生安慰。家中連遭變故,大房現下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大孫女作為大房唯一的女兒,一向是全家的心頭肉,金嬌玉貴的長大,性情天真羞怯。眼下看上去倒是沉著懂事了許多,可越如此,越讓人心生憐惜。

  孫夫人拉過徐婉真的手,道:「好孩子,是我們對不起你。」掏出手帕拭了下眼角,面色愧疚:「我先告辭了,實在是沒臉在這裡多呆。」

  徐老夫人見狀也不多留,吩咐玉露送孫夫人出去,喚徐婉真到身旁坐下。

  碧螺呈上禮單,徐老夫人看完冷哼一聲:「孫家倒是乖覺,知道這事理虧,送的全是難得的珍品。」

  

  說罷看向徐婉真:「真兒,你方知孫夫人所來何事?」

  徐婉真暗忖,如今大房無人主事,徐老夫人詢問她的想法,是存著考較她的意思,要培養她多思慮多歷練。

  古代的女子可沒大多自主權,為了自己的目標,獲取一定的行動自由,眼下可不是裝怯的時候。當下答道:「祖母,看孫夫人的意思,可是孫女的婚事有了變故?」

  在高芒王朝,雖然男尊女卑,女子地位低下,但沒有「七出」的條例,女子有一定的婚姻自主權和行動自由。

  世人對閨閣女子的清譽分外看重,在出閣前少女長年居於後院。但逢節慶戴上帷帽便可與家人一道參加歡慶,春日秋日好時光也可相約出遊。在蘇州城中,有女子當家做掌柜的,還有自立女戶招贅的。

  在婚事上,雖然也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會參考子女的意見,通常會在婚前安排男女雙方見面。因此,徐婉真才能與徐老夫人坦言討論自己的婚事。

  徐老夫人嘆一口氣:「真兒想的不錯,孫夫人是來退婚的。廣仁寺的高僧說,從孫少爺的八字看,須得兩年內成親,否則前途堪憂,是等不了真兒除服了。」

  眼中有怒火:「這擺明了是託辭,不過是怕牽連。」

  徐老夫人對己的疼愛歷歷在目,徐婉真不禁靠向她道:「祖母不必生氣,人之常情罷了。孫女也想好好為阿娘守孝,這樣倒也便利。有祖母在,孫女就安心。」

  看著孫女孺慕的眼神,徐老夫人心下憐惜,道:「只是苦了你。還好孫家顧惜名聲,沒往你的身上推。雖說婚事退了,倒是對你的名聲妨礙不大。孝期結束再議親便是。」

  祖孫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傳來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徐老夫人眉頭皺了一下,聽腳步她就知道是三房那個潑辣媳婦牛氏到了。

  徐家三房乃是庶出,徐老夫人一直頗為厭惡。庶子徐昌吉唯唯諾諾,性情懦弱,徐老太爺在世時便為他討了這麼個媳婦,支撐三房。

  不待屋外的小丫鬟通稟,牛氏一撩帘子進來:「喲,大小姐也在呢。」眼下她已經換了一身素服,髮髻也重新梳得服服帖帖,只插了一把不打眼的白玉發梳。

  牛氏在映雲閣見到玉露,便知道徐老夫人要見她,急忙回自己院裡換了衣服趕過來,生怕徐婉真告她的狀。瞧了一眼徐老夫人的神色,雖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喜,卻並不惱怒。牛氏心頭鬆了口氣,還好她趕得及。

  徐婉真不咸不淡的施禮:「三嬸。」就好像剛才她沒見過牛氏,兩人之間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

  徐老夫人見牛氏期期艾艾,想是有話要說,又礙於徐婉真在的緣故不方便講,便道:「碧螺,你帶真兒去我那歇歇。剛熬的燕窩粥應該好了,喝一碗養養身子。」

  徐婉真施禮告退。

  見兩人退出,徐老夫人面色一冷,「你有什麼話就說。」

  牛氏見狀心裡腹誹,這死老婆子,對自己就從來沒有好臉色過。面上堆笑:「母親,相公和我商議了一事,來找您討個主意。」她原先謀劃著名奪長房的家產,但既然不成,便不想淌這攤子渾水。

  徐老夫人心道,你那相公還能商議什麼事情,分明就是你的主意。

  見徐老夫人不語,牛氏硬著頭皮往下說:「母親您看,錦繡記出了這事,好歹也要多想想。我們經營的繡坊本小利薄,經不起這風浪。再說,也要給徐家留個產業不是?」

  這是要分家啊,徐老夫人冷冷的看她一眼,道:「這話你還沒資格說,叫老三來見我。」

  牛氏忙道:「媳婦自是知曉,只是相公這幾天出門談生意去了。」

  徐三爺對嫡母一向是老鼠見貓,被吃得死死的,哪裡會拿什麼主意。大房吃香的喝辣的富得流油,三房就只有個繡坊苦苦經營。大房吃官司了,定了罪說不定還得連累自家。憑什麼?

  反正大房的家產與己無關,趁早分了,自家關起門來過小日子。這種事,可不敢讓徐昌吉來見嫡母。

  說罷偷看徐老夫人的神色,老夫人不愧是官宦千金,心中雖怒,面上是一點表情不露。僅是氣勢,就壓得牛氏喘不過氣來。

  只聽得徐老夫人道:「那就等他回來。」竟是一點口風不松。

  在徐老夫人面前,牛氏可不敢撒潑。聞言不敢多說,只得回去再想辦法。

  三房鬧分家,對此徐老夫人並不意外。

  徐家豪富,但家風嚴謹。以往跟著大房蹭吃蹭喝都仍有怨言,如今大房出了事便迫不及待撇開關係,也在情理之中。

  三房不足為慮,只是眼下大房出事,二房徐昌榮一家又遠在任上,家裡連個能用的媳婦子都沒有。馬上要料理徐大夫人的喪事,原本還想著讓牛氏協力來辦,如今看來指望不上了。

  徐老夫人思及徐婉真剛才的表現,進退有據,被退婚也沒有軟弱哭泣,反倒過來安慰自己。再看看。如果可用,倒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徐老夫人迴轉正房,與徐婉真說了三房鬧分家的事。徐婉真心下詫異,這事不管怎麼著也輪不到自己過問吧?

  只聽徐老夫人道:「說這事,只是讓你心裡明白些。今天你且回去養著,這節骨眼上,身子可不能垮了。明日你再過來,議一下眼下這幾件事。」

  徐婉真道:「孫女想再去看看阿娘。」徐老夫人允了。

  徐夫人尚未裝殮,停靈在東廂房,待前院的靈堂布置好後,次日進行小殮,徐老夫人已備禮請到了蘇州城裡「茶師傅」。

  茶師傅專司老百姓的紅白事,屬於府城治下。只要接到死者家人送信,就會知會槓房、棚鋪、賃貨鋪、扎彩等行當,為死者準備治喪用具,幫助死者家人料理喪事,直至下葬為止。而徐家的下人正奔赴各處親朋報喪。

  徐家是蘇州城中大戶,如此情景自然驚動不小。

  一位黑臉膛的漢子,扛著山雞、野兔等野味正往相熟的酒樓去售賣,見此情景不知何故,便詢問路人。

  走街串巷的貨郎道:「可憐啊,好好的一家人。我還受過這東家的恩惠,眼下這情形我卻幫不上什麼忙。」

  眼看一位老大夫從巷尾走來,身邊跟著一個背藥箱的童子。貨郎連忙拉住老大夫,詢問道:「這位老人家請了,敢問徐家大夫人可是不好?」

  老大夫嘆息搖頭:「豈止是不好,已然去了。」

  貨郎怔住:「這可如何是好,只剩下一對姐弟……」

  黑臉膛漢子訝異:「這家的男人呢?」

  老大夫道:「你來城裡少,不知道。徐家大房前陣子出事了,當家的和大掌柜在京城入獄,還不知道該怎生轉圜呢。」

  黑臉膛漢子又追問:「徐家大房?可是錦繡記的東家?」

  貨郎道:「正是錦繡記,東家可是好人哪,怎會遇到這種事。」說罷搖頭走開了,留下那黑臉膛漢子兀自發呆,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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