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戲言成真（一更）

  「不能。」

  屋子裡的氣氛沉默了一瞬，拒絕的話語毫不留情地在東方吟耳畔響起。

  東方吟直直的看著他，目光中不禁多了幾分難言的請求。

  玉如嵐回眸，視線在半空中與他相對，半晌後，玉如嵐搖了搖頭。

  「我救你，不是為了讓你逃避眼前的困境。東方吟，如果你還有一點抱負，就該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想要的……

  東方吟眸光一沉，抿唇不語。

  曾經，他想要的是雪城城主之位，可如今……他已經不敢再奢求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在雪域，他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就算他的身子可以完全大好，也無法重新凝聚那些被東方恆升毀去的勢力。

  他不想留在這個地方，若有機會，他一定要離開，就算回到紫羽山莊受人非議，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受到非人般的折磨。

  但玉如嵐能看出他是個有雄心壯志的男人，雖說他的信心已經被東方恆升磨沒了，但如果想讓他重建自信，那也並非是一件難事。

  玉如嵐暫時不想與他多說，許多事情需要東方吟自己去考慮，如果東方吟是塊朽木，那他從一開始便不會救了。

  「瑤兒，我們回去了。」

  玉如嵐拿過蘇清瑤手裡的碗放在桌上，轉身牽著她離開小院。

  院門口，那些身中黃粱一夢的僕人已經甦醒過來了，他們完全不知道在此之間都發生了什麼事情，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正要互相問話，便見玉如嵐和蘇清瑤走了回來。

  「玉王爺，蘇姑娘。」

  十幾人趕緊給兩人見禮，神色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玉如嵐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然後帶著蘇清瑤走進小院。

  站在院子裡，蘇清瑤往牆角處瞟了眼，見那裡的雪人已經消失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小聲咕噥道：「他們還真是命大啊……」

  在雪地里凍上一個時辰還能活下來，早知道就在他們身上加一些毒藥了。

  玉如嵐微微勾唇，笑著睇了她一眼，緊握住她的手，讓她就在主房裡睡下。

  主房裡的床比偏房要舒適柔軟的多，蘇清瑤沒有拒絕，獨自占據了整張大床，轉頭對玉如嵐揚臉笑道：「外間有張軟榻，你就在那裡睡吧。」

  玉如嵐撇嘴，「床那麼大，就不能和你擠一擠？」

  「不能。」蘇清瑤裹緊了自個兒的衣裳，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防備。

  玉如嵐哼了哼，從柜子里抱出一床棉被放在軟榻上，彎腰站在還在跳躍的燭火前，轉頭對她道：「趕快躺好，我要吹蠟燭了。」

  蘇清瑤蓋好被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玉如嵐眸光一轉，輕輕一吹，昏黃的燭光熄滅，一室驟暗。

  暗夜裡，一抹挺拔俊俏的身影踮起腳尖，躡手躡腳的往床榻上走去。

  蘇清瑤忽然睜開眼睛，轉過頭，在玉如嵐即將靠近床榻前悠悠開口：「你若不想睡的話，可以去雪地里跑幾圈。」

  真無情……玉如嵐癟癟嘴，轉身走回軟榻上抱被子坐著。

  軟榻沒有床榻坐起來舒服，玉如嵐故意重重的嘆了口氣，可躺在床榻上的小女人完全不給面子，她輕闔上雙眸，就像沒聽見一樣。

  「瑤兒……」見她要睡著了，他忽然低低地喚了一聲。

  蘇清瑤皺皺眉，沒有搭理他。

  不多時，玉如嵐又叫了一聲，「好瑤兒……」

  蘇清瑤翻了個身，依舊不說話。

  玉如嵐放下被子，走下軟榻，趿鞋走向床榻，眉尾一揚，「親親好瑤……」

  遽然，一道無形之氣點住了他的啞穴，那十分欠扁的叫喊聲也就戛然而止了。

  玉如嵐撇下嘴，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手指在穴位上一點，立即解開了他的啞穴。

  「瑤兒……分一半床鋪給我吧……軟榻太硬了，硌得我難受。」

  蘇清瑤不耐地坐起身，從腰間抽出匕首，唰的一聲扎進他腳下的地板。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剁了你的腳！」

  大晚上連睡個覺也不安生，再這樣她就回偏房睡去了。

  見狀，玉如嵐趕緊收回腳，嘿嘿一笑，彎著腰跑到軟榻上躺下，不再多言。

  第二日清晨，暖洋洋的光線照進房內，蘇清瑤睜開惺忪地睡眸，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她揉了揉眼睛，一張放大的俊顏立即湊到她眼前。

  「瑤兒，你醒了啊，醒了就過來吃早膳吧，你看我多貼心，都把早膳給你端過來了。」

  玉如嵐咧唇一笑，指了指一桌子的菜，湊到蘇清瑤身前求表揚。

  蘇清瑤一巴掌把他推開，穿鞋下床，走到水盆旁開始洗漱。

  玉如嵐噘了噘嘴，神色鬱郁地坐在桌邊，一手支著精緻的下巴，一邊道：「一個時辰後，東方恆升要他的五兒子帶我們去城郊賞雪。」

  「沒意思。」清脆的聲線緩緩傳來，「要去你去，我不去了。」

  今個兒外面的天氣格外寒冷，這麼冷的天不再屋子裡面待著，反而要跑到外面的挨冷受凍？她才沒有那麼好的興致，等吃過了飯，她還想回到被窩裡再睡上幾個時辰。

  「這是主人的邀請，我們身為客人不去不好吧？」

  蘇清瑤瞥了他一眼，「那你去不就成了？」

  她知道他想去，因為五公子東方南手裡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可她實在是懶，不想踏出城主府一步。

  「我自己去多沒勁吶……」玉如嵐咂咂舌，「好瑤兒，你就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嘛。聽說東方恆升叫人把城郊的雪塊修成了雪雕，你不去看看，那多可惜呀。」

  蘇清瑤眉梢一揚。

  雪雕？就是把雪當做塑形的材料，再將它做成固定的形狀，最後組合起來並修整細節的雪雕？

  據說只有積雪達到一定厚度，才能堆砌成各種各樣不透明的雪雕。除了雪域之外，其他地方的積雪不會達到這般深厚的程度，所以包括京城在內的城鎮最多只能堆成幾個雪人，如果說是雪雕的話，她還真的沒有見過。

  「瑤兒，想好了嗎？要不要隨我去看看？」

  蘇清瑤洗漱完後，坐在他對面，吃著桌上的膳食，點點頭，「我就去待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一過，如果你還在和人聊天，那我就自己回來了。」

  不會有這種情況的。

  玉如嵐給她夾了一塊杏仁酥，眉開眼笑道：「半個時辰足夠了。」

  蘇清瑤低下頭，安靜地吃著碗裡的東西。

  天地蒼蒼，白雪茫茫。

  東方南駕馬揚鞭，帶領身後的人往城郊而去。

  東方恆升年歲太大，不宜吹風甚久，便留在了城主府，沒跟著他們一起去城郊賞雪。

  除了老大東方木，還有老七東方吟，其他兄弟都跟著東方南一起出來了。他們在城郊有座別院，那裡可做臨時的休憩避冷之所。

  不多時，郊外別院已到，東方南率先下馬，邀請玉如嵐和蘇清瑤先進別院小憩。

  守在別院裡的奴僕早早得到了消息，當他們來到之時，上前給每個人都奉上了一杯暖茶。

  茶水入喉，甘甜馨香，玉如嵐咋了咋舌，端著那杯茶笑道：「不知這種茶葉從何處能夠買到？」

  東方南回過身，看了玉如嵐一眼，朗聲大笑，「王爺若是喜歡，隨後我叫人給您送上幾斤便是，您是城主府的貴客，想喝此茶說一聲便是了。」

  玉如嵐擺了擺手，「一碼歸一碼，想來這茶葉也是雪城之人辛辛苦苦種植出來的，我若直接跟你索要，便顯得我太過霸道，不知禮教。我還是同五公子買一些吧，你說需要多少銀子，我即刻奉上便是。」

  東方南抿了抿唇，「王爺，您何必跟我們這麼客氣，您若想要這茶……」

  玉如嵐含笑接話，「自然是該掏銀子購買，五公子說呢？」

  東方南面露幾分尷尬，瞅了眼那些不說話的兄弟們，只好點點頭，「就依王爺之意吧。」

  玉如嵐唇角微勾，過了片刻，眾人便跟著東方南策馬離開別院，去了城郊山上。

  途中，蘇清瑤不解的小聲問道：「你為什麼執意要跟東方南花錢購買，直接省了這份銀子，難道不好嗎？」

  玉如嵐拉緊披風，將她圍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聲音低柔，「一旦我掏出銀子購買，他就必須將這筆銀子記錄在帳本上，等我們回了城主府，偷偷在後面跟著他，或許能找到記錄交易雪域之花的帳本。」

  「這是你的目的？」蘇清瑤撇嘴，他明明不愛喝那道茶，卻在睜眼說瞎話，他這叫花錢找線索，等買來了那幾斤茶葉，看他要怎麼帶走。

  「說是我的目的也不為過，但這並不完全是，萬一找不到那個帳本，我還有別的辦法。」

  「哦？什麼辦法？」

  玉如嵐沒有回答，只因前方頻頻投來一道淫穢的目光，那身坐馬背上的男人面露貪婪，賊眉鼠眼地看向他懷裡的蘇清瑤。

  蘇清瑤自然也注意到了東方忻的目光，嘴角一撇，不大高興地哼道：「他面色蠟黃，腳步虛浮，顯然是常年泡在風月場所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再這樣盯下去，保不准下一刻就會從馬背上掉下去。」

  這本是蘇清瑤的一句戲言，哪曾想，當她再抬起頭時，卻聽前面傳來一道痛苦的哀嚎，以及一句略帶嘲諷的嬉笑——

  「二哥，你怎麼從馬背上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