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怪人(二更)
2024-07-20 22:11:47
作者: 林溪陽
涼山之下微風陣陣,蒼翠欲滴的春色正悄悄襲來,入目一片生機盎然,古沐塵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頓感頭腦清明,身心舒暢。
他用了不到兩日來到曾經落難的地方,再往前走,便是河安鎮了。到了這裡,他的心情反倒沒那麼急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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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下馬,他沿著河邊走了一圈,遠目眺望這大好景色,張開雙臂,似是想將清風白雲盡數擁入懷中。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聲異動,他心思一緊,瞬間轉過頭,卻見身後那簇草叢正在劇烈晃動。
眸中遽然划過一抹異色,他欲上前,輕樓卻從暗處閃身出來,拔劍刺向草叢,劍尖染血,刺中的卻是一隻毛色潔白的海棠兔。
白色皮毛染上絲絲血跡,可愛無辜的海棠兔睜著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驚駭的抖動身子。
「先別殺它。」
這一刻,古沐塵叫住了輕樓。
輕樓訝異,看了古沐塵一眼,逐漸收了手。
古沐塵走上前,將那隻受了傷的兔子抱進懷裡,跟輕樓要了傷藥,灑在兔子的傷口上。
「大少,你這是……」輕樓不理解。
古沐塵悄悄勾起嘴角,臉上有著幾分不懷好意,「香香姑娘是個面冷心熱的人,看在這隻兔子的份兒上,她肯定不會把我從醫館裡面趕出來。」
他……確定?
輕樓不禁一陣無語,正要收回劍,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一名藏匿在不遠處草叢裡的灰色身影。
他目光一厲,瞬間出劍,身影一閃,便站在那人身前。
沾了血的劍尖抵在男人脖頸上,一頭蓬鬆垢發渾身髒亂的男人緩緩站起身來。
古沐塵朝那裡瞥了眼,這一瞥,目光便定住了。
這……是人?天底下還有臉上長滿毛髮的人?
輕樓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男人,濃密的棕色毛髮幾乎蓋住了男人的臉龐,只露出那雙深褐色的渾濁眼眸。
男人身子劇烈顫抖,啊的一聲大叫,根本不管脖頸上還抵著一把劍,轉身欲跑,那把劍便將他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痕。
一簇紅色血花在空中綻放,古沐塵眯了眯眸,瞬間喊道:「輕樓,點住他的穴道!」
輕樓頷首,出手馴如閃電,極快地點住男人的穴道,男人身子一軟,立馬倒在地上。
男人眼中充滿了畏懼,嘴一張,連續發出無數聲刺耳難聽的尖叫。
古沐塵一手捂住耳朵,撇著嘴道:「點他的睡穴,把他一起帶到醫館交給醫館裡的人醫治。」
以古沐塵的直覺來判斷,這個人應該是個病人,他的舌苔發紅,手掌發黑,或許是中了什麼毒。
輕樓點點頭,點住男人睡穴,男人旋即陷入了昏迷。
「我們走吧。」
古沐塵拎著兔子耳朵走回駿馬旁邊,足尖一躍,跳上馬背,先駕馬往河安鎮去了。
輕樓看了看自己一雙腳,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怪異男人,嘴角狠狠一抽。
古沐塵只是拎了個兔子,不費什麼力氣,而輕樓要扛一個男人,那匹馬……應該讓出來給輕樓騎吧?
輕樓都跟著古沐塵跑一路了,這個古沐塵,貌似太不懂得體貼玉如嵐身邊的人了……
一個時辰後,古沐塵在河安鎮上的那間醫館門口停下。
他在門口打量了會兒,下了馬,把馬拴在門口的木樁上,抱著兔子走了進去。
「這位公子,您來小店是想抓什麼……」
小廝一見有客來便迎了上去,正打算熟稔地把開頭語說完,一抬頭,卻見來人是古沐塵,就硬生生把那個藥字給吞下去了。
「古大少……」小廝咽了下口水,臉上頗為僵硬的扯開一抹笑。
古沐塵挑了挑眉,「你還記得我?」
小廝連忙點頭,「大少乃天下第一皇商,聲名遠揚,整個北蜀無不知大少之名,小的自是見過一面便不敢忘。」
古沐塵扯唇一笑,「既然認得我,就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
小廝反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少快裡邊請,小的這就告訴李老一聲。」
古沐塵點點頭,把兔子塞進他懷裡,「這隻兔子受傷了,我心慈人善,就順道把它帶回來讓你們醫治,等會兒還有個人需要你們給看看。」
小廝抱著那隻兔子,哭笑不得。
他們這間醫館是醫人的,這醫小動物還是頭一遭,古大少真會給他們找事做。
李老聽聞古沐塵來了,趕緊放下手頭的事情,快步去見古沐塵。
須臾,李老走進用來接待古沐塵的那間房,打眼瞧見古沐塵翹著二郎腿倚在桌邊,他撣了撣身上的衣服,抬步走近。
古沐塵側過頭,看見李老正往這裡來,便笑著起身,端端正正的給李老行了個禮。
「古大少,你這是……」
「為答謝李家救命之恩,沐塵在傷好之後特地親自過來拜訪。」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木製小盒,雙手遞了過去,「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望李老笑納。」
李老的臉色變了幾分,擺擺手,「在醫者眼中,性命無貴賤。如果那日受傷的是別人,我們也一樣會全力施救。大少人能來便已讓我受寵若驚了,這禮您還是收回去吧。」
莫留香曾說過,如果古沐塵前來送禮,那是萬萬也不能收的。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一旦他們拿了古沐塵的東西,日後的關係便是扯也扯不清了。
李老這般放下身段推辭,古沐塵也不好強逼人收下,他把木盒揣回懷裡,虛扶著李老到桌邊坐下。
李老忐忑地坐在椅子上,悄悄抬眼看向古沐塵,正好被古沐塵抓住他的目光,臉色瞬間泛紅,尷尬的移開目光。
「李老,為何這次來沒見到您的孫女?」古沐塵面上一派淡然,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我想見上香香姑娘一面,好親自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這……」李老抓緊衣袖,咳了一聲,「大少來得不巧,她去採藥了。」
「又去採藥?」古沐塵詭譎一笑,「上次我被家人接走前您說她是去採藥了,這次我親自來拜訪不見其人,您又說她去採藥了,難道香香姑娘每天都要去采一次藥?」
李老鬆開衣袖,咳了兩聲,「山上有片藥圃是我們自家種的,這幾日正好是熟地開花的時候,我便叫她上山採摘些回來。」
「那香香姑娘大概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我可以留在這裡等她。」
「她……要在山上多待幾日。」
「那我上山去找她。」
李老心裡咯噔一下,騰地站起身,連忙阻止道:「大少,山上蛇蟲鼠蟻橫行,很是危險。您傷勢剛好,不適合上山去吹冷風。」
古沐塵轉眸看著他,「既然山上很危險,您怎麼能任由自家親孫女置身於危險當中?我現在身子健朗,李老不必擔心我會感染風寒。您的孫女於我有恩,我還是上山把她帶回來吧。」
「大少!」李老急忙走到古沐塵面前,「上山之路崎嶇難行,香香從小在這裡長大,對那片山林十分熟悉,她在那裡住上幾天不會有什麼危險。如果大少想要見到香香,還是在醫館裡稍後幾日吧。」
眼眸眯起一條細細的縫,古沐塵忽然朝他笑了下,「李老,香香姑娘真的在山上嗎?」
李老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臉色漲紅,「……在……在的。」
「哦。」古沐塵像是相信了他的話,「那我就在這裡等上幾日。只是……如果兩日後香香姑娘還沒有下山,我可是會親自上山去請呢。」
李老眼中滿是窘態,為難地點點頭,「如果大少不嫌棄咱這地方小,我現在就叫人去給大少收拾一間房。」
「我又不是那種蠻橫挑剔之人,自是不會嫌棄的。」
李老咬了咬牙,轉身走了出去。
出去後,一小廝跑過來說有個男人扛了個奇怪的人想要他們救治,李老皺眉,跟著小廝往前面走,邊走邊說:「要用最快的信鴿去給莫姑娘傳信,就說古大少來了,叫她務必要在兩日內到達河安鎮。」
「是。」那小廝應下,先領李老去了前堂。
前堂有些擁擠,今日來買藥的人絡繹不絕,李老擠過人群,瞧見了躺在軟榻上的怪異男人。
男人身邊還站著一名抱劍而立,沉默寡言的男子,男子身著一襲青色長衫,當他看見李老後,主動開口:「您就是這家藥鋪的掌柜?」
李老點頭。
輕樓讓開身子,指著軟榻上的男人,道:「他也是大少在路上救下來的,大少讓我把他扛過來給您看看。」
李老連忙走到軟榻前,抓起男人的手腕,雙指一探,開始切脈。
片刻後,李老放下他的手,擰眉道:「恕我直言,此人中毒不輕,五臟六腑開始虧空,體內器官也在衰歇退化,即便是大羅神仙再世,對他來說也回天乏術了。」
輕樓皺眉,「那他這臉上的毛髮從何而來?」
李老站直身子,抿了抿唇,「他身上衣物破爛,又赤腳走路,腳底疤痕錯生,顯然是常年混跡山野,只靠捕捉生食為故。有些食物必須煮熟以後才能吞咽入腹,留在體內不會消化,否則便會滋生罕見毒素,導致毛髮縱生遮覆雙頰,讓人看起來與山中野獸無異。」
輕樓瞭然,但還是看著李老道:「此人神志不清,一旦醒來便會給醫館造成困擾,還望您可以餵他幾碗安神湯,讓他先把情緒穩定下來再說。」
李老嗯了一聲,「你放心,我既是一名大夫,便不會棄他於不顧,既然你們將人帶來了,我定會對其盡心盡力的醫治。」
輕樓朝他抱拳,「多謝。」
李老搖搖頭,這都是他身為一名醫者的分內之事,實在用不著謝。
李老瞧了輕樓一眼,轉而對身邊的小廝道:「去多收拾一間房來,請這位公子入後院休息。」
那小廝點頭,領著輕樓走向後院,等他把古沐塵和輕樓居住的房間都拾掇好,便跑去給莫留香傳信了。
兩個時辰後,莫留香收到了李老從河安鎮傳來的消息。
大略掃了眼信上的內容,莫留香雙指一捻動,那封信立即化作粉末隨風飄散。
她收拾了些衣物,包袱系在胸前,快步走出房間。
有兩名小廝亦步亦趨的在後面跟著,發現她的腳步越來越快,不禁問:「莫姑娘,您要出遠門?」
莫留香偏頭看了那人一眼,道:「速去備馬!」
「是。」那名小廝飛快去後院牽馬。
等他把馬牽到賭坊後門,莫留香也跟賭坊里的掌事交代了些事情,然後策馬離開了。
賭坊里的小廝有些詫異,莫姑娘做什麼事情向來都是有條不紊的,怎麼這次出門這麼匆忙?就好像是被下了一道催命符一樣。
莫留香駕馬離開青州,唇瓣緊抿,一路疾馳,不曾停歇。
不過兩日,莫留香來到河安鎮,她沒有急著去醫館,而是派人給李老傳信,等李老讓人給她拿了裝有熟地的背簍過來,她才背上背簍往醫館走來。
彼時,古沐塵正在醫館裡研究那個怪異的男人,男人臉上的毛髮已經被剃乾淨了,露出一張英俊不凡的臉龐。
「原來他長得還不賴……」古沐塵坐在他面前,一手托腮,一邊低喃。
醫館裡的小廝站在門口,端著剛熬好的藥敲了敲門,「大少,他應該喝藥了。」
古沐塵點點頭,讓那小廝過來,給他讓開位置,然後繼續盯著男人那雙深褐色的眼眸看。
盯了一會兒,他把輕樓叫了出來。
「輕樓,你說咱們北蜀國是不是沒有這樣眸色的人?」
輕樓瞥了男人一眼,道:「據我所知,合秦國人的眼眸大多都為這個顏色。」
合秦國吶……離北蜀相隔幾千里地呢。
古沐塵笑了下,「可惜他到現在還不敢說話,不然我定要好好盤問盤問他是哪個國家的人。」
男人將他的話聽在耳里,身子不由得輕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