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普魯特之死（上）

  「但是他們坐擁十倍於洛塔城的兵力，為什麼還要使出這些手段，如果對方強攻，恕我直言，洛塔城撐不過兩天就會被攻陷。」

  普魯特城主看了一眼米恩，苦笑道，「楊，你還是太年輕了，即便他們有十倍於我們的兵力，但是攻城戰可不會和你想的一樣簡單，況且六城聯盟也不是鐵板一塊，那三萬人的軍隊裡除了黑岩城的兩千多人，剩下的都是其他聯盟成員的軍隊，即便攻破洛塔，面對混亂的巷戰，損失大的一家肯定會吃虧，他們自然會想著保存實力，等進城在燒殺擄掠，這可都是油水，誰會冒著損失大半部下的風險來為其他人打破洛塔的城門。」

  這下米恩才明白，為什麼六城聯盟和黑岩城會駐紮在城外，只是有一些小動作，並沒有強行攻城。

  但這麼耗下去，洛塔城遲早有一天會不攻自破，事到如今，洛塔也只能堅守城池。

  米恩也只能把希望放在任務獎勵上了，不過米恩仔細想想，如果洛塔真的被攻陷，不用系統懲罰，自己都得一朝回到解放前，所以這個聖佑洛塔成絕對不會和描述一樣坑爹。

  「那我們現在的糧食還能堅持多久？」

  「半個月。」

  「這麼少？」

  普魯特搖搖頭，「只能說這些人用心險惡，過段時間就是秋收，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時間上發動戰爭，他們就是表明了想要耗死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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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沒有打過仗，甚至都不會騎馬，米恩此時只能緘默，打仗靠什麼？天時地利人和，天時不站在洛塔城這邊，地利就跟不用說了，敢出城絕對會被吃的渣子都不剩，至於人和...沒人沒糧，這仗真是沒法打。

  而且因為地理位置和歷史的問題，洛塔城的外交最多搞到黑岩城和東北的野蠻人那裡，至於盟友那可真是一個都沒有。

  離開梅德斯特城堡，米恩坐在馬車裡，眉頭緊皺，系統可是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啊，守衛十天？要是哪天人家不高興了直接打進來，那還玩啥？用人堆都能堆死你！

  而且一路上，米恩一點都看不出洛塔危局，居民身上浮現出和洛塔共生死的氣氛，更多的是麻木和驚恐。

  米恩嘆口氣，來的越久，米恩對這個世界了解的就越深，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裡的人早已見慣了打仗死人，城主三天兩頭換人也不是沒有過。

  即便是梅德斯特家族，也是幾十年前，薩米耶的爺爺不知道從哪裡學到一個可以激發鬥氣的武技，為了反抗當時洛塔城的****，帶兵起義攻陷洛塔才當上城主的。

  而這門武技一直是梅德斯特家族的不傳之秘，普魯特是一名正式騎士，薩米耶也是，強大的武力與平和的統治手段才讓梅德斯特家族在洛塔城站穩腳跟。

  回到聖洛塔大教堂，正好碰到剛回來的弗蘭奇，米恩可以看出弗蘭奇的神色很疲憊。

  「米恩大人。」

  弗蘭奇抱著那本羊皮書，身材依舊健壯，留著寸頭的他讓米恩有種遊戲裡聖騎士的感覺，就差一把十字架了。

  「城裡的信徒怎麼樣？」

  被弗蘭奇扶下馬車，信仰值只減少了很少一點，說明米恩不在的時候弗蘭奇還是很盡職盡責的。

  「大部分信徒對於黑岩城的進攻都很驚慌，昨天集會的時候我已經替他們向聖光祈禱，暫時沒有太大的問題。」

  「你做的不錯，聖律行者。」

  「聖光與我同在。」

  好吧，米恩覺得自從讓弗蘭奇當上聖律行者，這個以前毛躁的小伙子比自己看起來還想一個神棍，不過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米恩對於弗蘭奇的表現很滿意。

  ...

  時間一晃而過，距離米恩回到洛塔城已經過去五天了，傳奇任務的完成度達到了7/10，雖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五天裡，沒有過一次像樣的進攻，幾次小規模的試探，都是丟下幾十具屍體後就倉皇撤退了。

  難道那些人的內鬥真如普魯特城主說的一樣，這麼厲害？

  距洛塔城三里外的敵軍營地內。

  「見鬼，那些然人厭惡的伯蘭豬，難道要老子手下的兩千名騎兵騎著馬去撞城牆嗎？」

  「要我看，分明是這洛塔一窮二白，那幫伯蘭人才捨不得讓他們的寶貝重裝步兵在這個地方送命然後又撈不到什麼油水。」

  「那個叫什麼...就是黑岩的領主，死死和伯蘭人綁在一起，伯蘭人不動，他們也不動，那個叫什麼凱薩琳的真那麼漂亮？把伯蘭人的老大迷得神魂顛倒。」

  「嘿嘿，你可不知道，據說娶到凱薩琳，老查爾斯可是好幾天都沒出城堡呢。」

  「哼！已經來這七天時間了，再這麼拖下去，聯盟那幫大佬們可都得等不及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把洛塔乾脆也拉進來算了。」

  另外一個人笑了笑，「那些大佬們可不希望看到鐵礦多一個分配者，而且還是一個坐在鐵礦頭上的分配者。」不過同時，一個絕妙的注意出現在他的腦中。

  米恩和薩米耶跟著普魯特城主走在南邊的城牆上，遙望遠處連片的軍帳，已經病癒但仍然有些虛弱的薩米耶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只是入秋，洛塔這裡的天氣就已經開始變得有些冷了。

  「父親，已經七天了，難道就這樣和他們耗下去？」

  「你認為出城和擁有超過五千名騎兵的對手在平原上打一仗會有勝算嗎？」

  「但是我們的糧食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普魯特突然停下腳步，沉默了一會說道，「小薩米，如果洛塔被攻陷了，你就和楊逃命吧，向東北方向逃，至少在那些野蠻人的地盤，他們不敢派兵進去。」

  普魯特的語氣中是道不盡的無奈和悲涼，堂堂梅德斯特家族，就這樣要毀在他的手裡了嗎？

  棄城逃跑？普魯特從沒想過，梅德斯特的榮耀不允許他這麼做！他也不想讓薩米耶背上父親是一個懦弱的膽小鬼這樣的罵名。

  七天時間！看著對手的部隊每天推進一點，那種無形的壓力不僅是他，城裡好多士兵都有點受不了了。

  雖然普魯特不懂什麼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但現在洛塔城士兵狀態他很清楚。

  事情就沒有轉機了嗎？

  米恩看著普魯特城主，又看了看薩米耶，再看看城外黑壓壓的軍帳。

  沒有無力感那才是自欺欺人，即便米恩能打十個二十個，對於戰局是沒有任何改變的。

  而且同時，米恩也終於明白一個道理，就像一位偉人說的那樣，槍桿子底下出政權。

  就算你再巧舌如簧，那也是在對等的位置下才能夠實現的。

  聖佑洛塔城！米恩只能寄希望於系統不會坑自己一手，既然自己能拖過去十天，系統也就沒必要讓洛塔城陷落，否則這個任務豈不是毫無意義。

  突然，三人都發現，從那邊的軍帳里走出幾個人，騎著馬直朝洛塔城跑來，而且手裡舉著六城聯盟的旗子。

  普魯特眉頭微皺，這個時候派使者過來談判？自己不是沒有派出去求和的使臣，但無一例外全部都沒回來。

  「走吧，讓我們看看這些雜碎又想玩些什麼新花樣。」

  來自六城聯盟的使臣將一封信放在城門口後就策馬離開了，吩咐衛兵去將信拿進來。

  議事廳內。

  普魯特城主拆開信封，是一份請帖，邀請普魯特明天正午時分在城外商談和平解決鐵礦的相關事宜，如果洛塔同意加入六城聯盟成為屬城，他們就同意撤兵。

  普魯特將信看完，扔在桌子上，「你們都看看吧。」

  幾名大臣...對了，那名財政大臣法利奧看局勢不對已經偷偷溜掉了。

  「梅德斯特大人，我覺得這是一個圈套，先前咱們不是沒有派出過使臣，但都被那幫人殺了，我看分明就是一個陷阱！」

  說話的人是克里將軍，普魯特城主的髮小和老部下。

  「雖然是陷阱的可能性很大，但上面寫到雙方只允許派出兩個人，不允許攜帶武器和馬匹，以城主大人正式騎士的實力，他們想要留下城主大人很難。」

  米恩從薩米耶手中接過請帖，條件雖然寫的很明確，但這分明就是一個陷阱，而且是一個你不得不往裡面跳的陷阱。

  「薩米耶，你覺得呢？」

  薩米耶神色焦急，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她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像以前那個英氣逼人的女騎士。

  「父親你不能去！這些狼子野心的傢伙分明就是要針對你！」

  普魯特城主嘆了一口氣，「薩米耶，今後洛塔城可要看你的了。」

  「父親！」

  「普魯特你不能去！」

  「大人！」

  米恩默然不語，即便是一個圈套，但毫無勝算的普魯特決定還是試一試，為了小薩米也是為了城裡的平民和無辜的士兵，普魯特並不像看到這座已經幾十年沒有經歷過血與火的偉大城市面臨滅頂之災。

  一旦城被攻破，燒殺搶掠下洛塔城必然會陷入死亡與血腥狂歡的深淵！

  而在米恩看來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普魯特·梅德斯特稱得上偉大二字！

  但普魯特城主的一意孤行沒有人可以阻止。

  攔下要和自己一起去的薩米耶，普魯特城主決定只帶一個人，堅決要和自己一起去的老朋友，克里。

  一早上，雙方要言和的消息傳遍了洛塔城，居民們紛紛出門慶賀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亂世之中，只有和平才是最為珍貴的。

  「嘿，聽說了嗎，黑岩城和洛塔講和了！」

  「傑米小子你是從那聽到的。」

  「現在大街上都在議論呢，講和的消息一放出來，整個洛塔城的人都高興壞了！而且紅鬍子酒館那個老吝嗇鬼都宣布今天酒水全部免單！」

  「真的嗎？老天，不打仗可真是太好了！我得趕緊去喝兩杯慶祝一下。」

  比起洛塔城一片歡快，從戰爭陰影下解放的居民，梅德斯特城堡內。

  薩米耶把自己關在房子裡誰都不見，雖然她尊重父親的選擇，但已經獲得部分城主權利的薩米耶，顯然看出來自己的父親是在安排後事。

  米恩本來想要安慰安慰薩米耶，卻也吃了個閉門羹。

  一切都只能等明天了...

  ...

  第二天正午，無數居民出門歡送普魯特城主，高漲歡快的氣氛讓洛塔城此時如同過節一樣。

  坐在戰馬上的普魯特城主微笑著向居民一一揮手示意，一身華麗皮甲的城主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凱旋而歸的將軍，意氣風發！

  身後一隊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兵，陽光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精鐵鎧甲和掛著梅德斯特旗幟的長槍，他們是洛塔城武力的象徵。

  「哈哈，我敢打賭，要是知道不會打仗，已經跑掉的葛蘭肯定腸子都悔青了。」

  「那些懦弱的膽小鬼！即便回來洛塔城也不會歡迎他們！」

  而米恩此時待在薩米耶房間門口，女騎士把自己關在裡面一天一夜了，說到底，即便薩米耶已經是一個可以帶兵打仗的英武女騎士，但面對有可能失去自己最後親人的今天，薩米耶害怕了。

  一向鎮定自信的女騎士此時退縮了，即便跳崖的時候薩米耶也沒有如此絕望過。

  「薩米耶，我可以進來嗎？」

  房間裡並沒有人回話，聽說了此事後特意跟著米恩一起的小蛇爬上米恩的腦袋，「可憐的人類，在我的印象里你們始終都是在同類相殘，米恩你不進去安慰一下裡面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嗎？」

  「戰爭才是人類進步的動力，小蛇，而且也不是我不想進去，而是門鎖著我進不去啊！」

  「一扇木門而已，以你的魔法破開它不是輕而易舉。」

  「所以說，一直呆在地下喝風吃土的你太不懂人類了。」

  「你才吃土！你全家都吃土！見鬼，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需要進食！而且我很了解你們人類！一群狡猾，矛盾的可憐蟲！」

  「我很好奇為什麼當年先知會選擇你這麼一個笨蛋當守護者。」

  「哼！本蛇才不會和區區一個人類計較，蛇的智慧可是超乎你的想像，不要以為我會陷入你的語言陷阱！」

  正在米恩和小蛇上演一出日常的時候，薩米耶竟然開門了。

  小蛇嚇得趕緊藏在米恩的頭髮里，不再出現，換成他的話來說，它的存在可是一件很保密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米恩你一個人在門外說什麼呢？」

  「沒什麼，自言自語罷了。」

  「進來吧。」

  薩米耶穿著一件白色睡衣，臉色憔悴。

  「城主已經出發了，你不準備去看看嗎？」

  薩米耶並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薩米耶才緩緩開口道，「我很害怕，米恩，如果我的父親真的出事...我該怎麼辦？」

  自從薩米耶醒後，倆人經歷了那麼多，薩米耶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處處提防著米恩。

  女騎士突然露出的柔軟一面讓米恩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淚水緩緩從薩米耶的眼中滑落，「母親死後，是父親將我養育了這麼多年，而且為了我，也為了我的母親，他再也沒有娶任何女人，但現在...」

  直到現在米恩才突然意識到，即便女騎士可以面不改色的從幾十米高的山崖上跳下去，但她依舊還是一個女孩，內心有些脆弱的女孩。

  米恩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也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夠說什麼，但至少他可以坐在薩米耶的床邊上，靜靜地傾聽。

  「從小父親就給我說過，弱者沒有說話的權利，那分明是一個陷阱...但父親並不想放棄洛塔城，如果可以我寧願代替父親...」

  「米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米恩嘆了一口氣，那些蒼白，冠冕堂皇安慰人的話此時就像一張白紙，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薩米耶，米恩決定編一個善意的謊言。

  緩緩激發聖力，米恩聲音柔和道，「薩米耶，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話嗎？每個人都在聖光的注視下，沒有人可以逃避即將發生的一切，命運的齒輪從來不會停止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