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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崔瑜

2024-07-20 15:13:51 作者: 春夢關情

  這條甬道不算特別長,可卻足夠薛成嬌心裡來想事情。

  她回頭想想,不由的覺得好笑。

  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她也算是活了二十九年的人,現下對上崔易,竟然會怕他?

  前世崔易跟她的交集其實並不算多,偶爾見上也不過是在各種宴上。

  她印象最深的是貞寧十五年,她十五歲的那一年。

  章老夫人做壽,因為是整壽所以就操辦的大了些,誰是誰家的太太她是不怎麼能對上號的,但因為姨媽有心,她也多少知道,連遠在京城的康定伯夫人和定北侯夫人都提前趕到應天府,只為了給章老夫人拜壽。

  那時候她曾親眼見過,崔易臉上始終噙著笑,就是才剛對上她的時候那種淡淡的笑,讓你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喜怒來——彼時崔易就是那樣笑著,當著一干賓客們的面,跟袁家的小兒子打了一架,打完了還是笑,居高臨下的奚落人家。

  

  當時她就覺得,崔易這個人是不能招惹的。

  那樣的場面,他敢跟人大打出手,也不顧著他姑姑的臉面,也不怕賓客們笑話,儘管那之後他被溥四叔不輕不重的打了幾棍子,可這件事實際上是不了了之了的。

  連袁文湘的母親都不計較,笑說不過孩子們打鬧失了分寸,賓客們誰又會真的計較兩個小輩的這點小事?

  不過在薛成嬌如今看來,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崔婉也是無可奈何的。

  她如果要替兒子出氣,勢必要在娘家跟自己的哥哥大鬧一場,又恰逢長房老夫人做壽,那可真是給客人們看笑話打臉了。

  所以到最後,她只能一笑置之。

  儘管兒子在崔易手下吃了虧,她也只能說是孩子們玩笑而已。

  可是崔易今天在甬道攔下她,又是想做什麼呢?

  她扭頭看了魏書一眼,讓魏書去問?

  顯然不合適,魏書是個丫頭,很難能跟崔易說的上話,而崔易房裡的丫頭們,又未必會知道這個性情不定的爺心裡在想什麼。

  於是十一歲的薛成嬌犯了難,手裡的帕子絞的發了皺。

  她又想起來崔昱才剛說,周氏的外甥女不日將要住進來,心裡又發冷發恨。

  周氏的外甥女是何許人?可不正是前世嫁給了崔昱的姜雲璧嗎?

  薛成嬌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

  前世姜雲璧第一次到崔家小住,也是貞寧十三年的事情了。

  那時候她父親被放到了應天府做官,她跟著父親一起過來,才漸漸的跟崔家走動多起來。

  而在那之後,姜雲璧又斷斷續續的被周氏接到三房小住,也時不時的帶到長房來跟老夫人請安。

  那麼她怎麼會在這一年就進了崔府呢?

  這個事情比前世提前了兩年,這讓薛成嬌心裡有些發懵,是哪裡出了錯?還是因為重生之後,她先出手替崔瑛求了請,而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都會和前世有所不同呢?

  就在心緒飛轉的工夫,兩個人已經步至了四房的后角門。

  當春早就領了四個小丫頭等在這裡,見了成嬌便笑迎上來:「姑娘可來了,我們太太叫我來等姑娘,還當姑娘身上不爽利,今兒不過來了呢。」

  薛成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叫當春姐姐等這樣久,是我路上走得慢,在家又拾掇了半天,才耽擱了。」

  於是當春又與她說笑幾句,領著她繞了七八道,才把她領進了溥大太太的晏居室內。

  溥大太太見她進屋,還不等她請安就開口免了:「快坐吧,又沒有外人,我是個不拘虛禮的人,今兒你姨媽說是讓你來謝我,其實該我好好謝謝姑娘。」她又笑著叫當秋上奶茶點心,「你們年輕女孩兒不愛吃茶,這些都是瑛姐兒平日在家愛吃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對於溥大太太的熱情,薛成嬌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卻是在意料之中的。

  溥大太太姓康,當年嫁給崔溥時,康家也是有名的望族,所以她才能入得了長輩們的眼,進了崔家四房做太太。

  可是沒過幾年,康家老太爺犯了事,家裡也就此沒落,據說當年崔溥還因很夫妻感情一向不錯,上書給康家老太爺求過情。

  而在崔家這樣的高門之中,四個房頭的太太們,哪一個不是出身顯赫的?故而溥大太太在妯娌之間多少有些硬氣不起來,她能仗著的也只有崔溥對她的情分,還有底下的幾個孩子了。

  這回自己替崔瑛開脫,多多少少也是保全了她的臉面,她自然心裡很感謝自己。

  薛成嬌端了小碗抿了口,只覺得奶香氣太重,又不想拂了溥大太太的面子,硬著頭皮又吃了兩個才擱下碗:「是挺好喝的,從前也很少這樣吃法。」她客氣了兩句,接上溥大太太前話,「看您說的,姊妹們在一起,或有打鬧的,或有失手的,哪裡能這樣計較?表妹又不是個大惡的人,怎麼會真的想推我下水。四嬸嬸這樣說,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溥大太太就不由的又重新審視起面前這個十一歲的小姑娘來。

  薛成嬌和崔瑛是同歲的,可崔瑛像被寵壞了的孩子,見了長輩們也沒個正經話,又跟在崔易手下,學了那些無法無天的本事,實在讓人頭疼得厲害。

  但是薛成嬌呢?說起來也是世家貴女養起來的,雖說驟然喪父又喪母,可住進崔家來,家裡外頭也都要看著她姨媽的面子厚待她些。

  然而這個姑娘說話辦事卻這樣有分寸,拿捏的也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過於生疏,也不至於太過熱絡。

  況且加上薛成嬌生的好看,巴掌大的鵝蛋臉上,柳葉眉彎彎,杏眼汪汪,小巧的鼻子挺立著,粉嫩的小嘴嵌在最下面,實在是精緻的很。

  她又生的白,皮膚總是白里透著粉,就算是不上妝,也是個精緻美人兒,若仔細上了妝,竟把她們崔家的五個姑娘都比了下去。

  溥大太太長了這麼些年,見過的人何其多,此刻看著成嬌,竟生出些恍惚來。

  只覺得這個姑娘若再過個三四年長開了,不知要是何等神仙妃子的模樣。

  於是溥大太太便覺得薛成嬌十分的招人喜歡,滿臉堆著笑的看她:「我常說瑛姐兒不懂事,眼下有了你做比較,只怕更要覺得她太胡鬧。你是做姐姐的,好歹不要跟她計較,將來日子長久,也多替我說說她,她要能學得你一分,我就足意了。」

  薛成嬌心說你的寶貝女兒推我下水,我還跟她親近?誰知道下一回她又會做什麼。

  可是面上不能這樣跟人家娘說啊,就只能陪笑:「您說的我記住了,姊妹見沒有這樣生分,哪裡有什麼計較不計較,回頭她到小雅居找我玩,我絕不會把她推出去的。」

  這句話惹得溥大太太笑的更燦爛,又拉著薛成嬌閒話了半天,直說要讓她留下來用午飯,可薛成嬌心裡還惦記著姜雲璧的那件事呢,哪有心思留在四房,就只能推辭。

  趕巧了崔瑜往這屋裡過來,進了屋正好瞧見薛成嬌滿口推辭,而她母親滿心要留的場景,微笑了下,提步上去勸溥大太太:「母親快放薛家表妹回去吧,才我在外頭碰見茯苓,大伯母叫她來催表妹回家呢。」

  她說著把薛成嬌往懷裡帶了一把,半摟著似的:「咱們成嬌是大伯母心頭肉,身子又沒養好,一時一刻離了眼都不放心,叫我送她出去吧。」

  於是溥大太太只好作罷,笑著讓崔瑜送成嬌出去,便不多說。

  薛成嬌卻聽的心裡不舒服,總覺得四房的幾個人陰陽怪氣的,崔瑜的話聽起來是玩笑,可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竟聽出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倒像說她姨媽跟「護蛋雞」似的,恨不得把她拴在腰上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於是才從屋裡出來,成嬌就掙開了崔瑜的手,四下里看了一圈兒,眨巴著眼睛端的天真的問崔瑜:「怎麼沒看見茯苓姐姐?」

  崔瑜推著她往後頭帶:「看你像是機靈,怎麼我誆母親你卻看不出來?一出門就問這麼傻的話。」

  薛成嬌有些無奈,垂下頭去,在崔瑜看不見的地方給了她一個白眼,也不多說什麼,就跟著她往后角門去,只想趕緊從四房離開,崔瑜這姐弟三個,看起來沒一個正常人。

  可天不遂人願,她才繞出四房后角門,崔易就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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