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南州！

  朝陽郡！

  深秋的風，在南州境內肆虐。

  官道之上，人煙稀少。

  不遠處，塵土飛揚，幾匹高大的馬匹成官道遠處馳騁而來，逐漸停下。

  遠處，依稀可見朝陽郡城的城頭。

  「到了！」

  馬背上，李北風輕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幾分倦容。

  總算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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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風塵僕僕，總算是從中州京城趕回到了南州朝陽郡城。

  他扭頭，看向一旁不遠處。

  身旁不遠處，還有兩匹並行的馬兒。

  馬背上，兩道身影孤冷絕塵。

  白衣似雪的趙盈，輕紗斗笠之下露出一雙絕美的眼眸，平靜的凝望不遠處。

  另一邊，則是一襲鵝黃衣裙的少女，明眸皓齒，膚若凝脂，卻又似平添了幾分幹練之色。

  三人一路並行，星夜趕路總算是回到了這裡。

  趙盈眺望著遠處的朝陽郡，隨即一言不發，騎馬繼續前行。

  周秋凝則是停在了原地，凝望著不遠處的朝陽郡城，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短暫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輕嘆了口氣。

  「走吧！」

  一行三人，放緩了速度，緩慢騎馬靠近朝陽郡城。

  一路上，人煙稀少，偶爾還能在路邊瞧見一些被隨意丟落的衣衫物品。

  前方的趙盈瞥見這些路邊的東西，沉默不語，只是那冰冷的眼眸中卻似乎更冷了幾分。

  這一路從中州進入南州之後，幾人沿路感受到了南州的混亂。

  昭南王爺大軍殺入南州，南州境內無數百姓惶恐不安，舉家搬離北上的大有人在。隨著南州陷入戰亂之中，南州境內多處地方已民不聊生。

  整個南州境內的民生被嚴重破壞，情況比所有人想像中的糟糕。

  若是隨著戰亂繼續下去，哪怕沒有昭南王爺，大昭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三人一路南下，已經不知遇上了多少攔路搶劫的山賊土匪。許多人都是官逼民反，被戰亂逼的無法生存被迫落草為寇。

  眼下，南州有近一半的疆土被戰火所覆蓋，僅剩下朝陽郡城還尚未被戰火殃及。但按現在的情況來說，未來一切都不好說。

  或許，這也是為何眼下郡城附近如此荒涼的緣故。

  秋風蕭瑟，前方朝陽郡城顯露在幾人視線之中。

  城外，有諸多將士看守城門，嚴格盤守城外。

  當三人靠近，立刻便有將士包圍上來，嚴陣以待。

  前方的趙盈，取出一塊令牌丟給為首的將士。那為首的將士定神一瞧，頓時臉色大變，眼神惶恐連忙擺手喝退了一旁的將士，恭敬拱手道：「原來是欽天司的大人，請進城！」

  而後，在眾城門將士恭恭敬敬的目光中，三人順利進城。

  「嘖，還別說，你們欽天司的威名未免也太大了點！」

  周秋凝瞧見這一幕，嘖嘖開口。

  趙盈心無旁騖，並未搭理她，入城。

  當三人重新踏入這座城池時，皆有些恍惚。

  眼前是熟悉的城中街道，看上去什麼都沒變。

  街道附近，熟悉的街鋪，還有那些叫賣的商販和行人，以及行人身上熟悉的衣衫風格。

  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然而，在場三人皆感覺到一陣物是人非的錯覺。

  「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再做打算吧。」

  李北風想著，開口。

  不過，趙盈卻是拒絕了李北風的提議，淡淡道：「我去欽天司！」

  說完，她騎馬離去。

  「你呢？」

  李北風扭頭看向周秋凝。

  「既然她不理你，我當然也不理你！」

  馬背上，少女笑意盈盈，唇紅齒白，略得意的瞥了一眼李北風，轉身瀟灑離去。

  剩下李北風站在原地，輕嘆了口氣，也由得她們去了。

  重新回到這裡，李北風有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覺。

  與她們的張揚不同，以防招惹麻煩，進城之後李北風還是下了馬，牽著馬走過熟悉的街頭，看著四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感慨萬千。

  一年前，離開這裡打算去夕陽城的時候，李北風沒想過會去那麼久。

  但到了夕陽城之後，卻也沒想到會回來的這麼早。

  一邊走在街頭，一邊閒逛著，不知不覺間，李北風突然來到了一處熟悉的地方，停下，抬頭。

  前方不遠處，是一家客棧！

  「江湖客棧！」

  墨黑色的門匾，以及那極具江湖特色飛揚的幾個大字。

  如此熟悉！

  李北風嘴角微微揚起，臉上浮現起一絲異樣的笑容，隨後，踏入客棧中。

  客棧內，一片幽靜。

  客棧的小二杵在一旁的樓梯口眯著眼，打著哈欠。

  自從南州陷入戰亂之後，朝陽郡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來來往往的商客少了，住店的生意也差了不少。

  「這戰亂，不知何時才能到頭！」

  小二打了個哈欠，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道風塵僕僕的身影。

  來客人了？

  小二一個激靈，連忙上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

  小二滿臉殷勤的湊上前，然而，當他瞧清楚眼前這道身影的模樣時，那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的停了。

  下一秒，臉上滿是驚喜神色：「姑，姑爺？您，您回來了？！」

  客棧內，李北風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店小二，輕笑一聲：「是啊，我回來了！」

  小二頓時激動的睜大了眼睛，連忙衝著後面喊：「掌柜的，掌柜的？！」

  「吵什麼吵？！」

  後院，客棧掌柜的掀開後簾，罵罵咧咧沒好氣的走進來。

  「姑爺，姑爺回來了？！」

  掌柜的聽著，同時抬眼看向店內，隨即便是一怔，喜悅之色瞬間湧上來：「姑爺？您真的回來了？！」

  「是啊！」

  李北風看著面前這熟悉的掌柜的，一年沒見，似乎胖了不少。

  江湖客棧，沈員外在朝陽郡的產業。一年多前，李北風初到朝陽郡城時，便是在這裡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是在這裡，他跟素衣……

  「哎呦，我這盼星星盼月亮的，姑爺您總算回來了！」

  掌柜的激動著上前，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色：「李姑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跟我們提前打聲招呼，我們好去接您啊！」

  掌柜的激動著，目光順著李北風身後看去：「老爺呢？小姐呢？他們也回來了嗎？」

  「沒有！」

  李北風輕輕搖頭：「這次就我一個人回來，過來辦點事，順便來看看你們。」

  「原來如此！」

  聽到老爺和小姐沒回來，掌柜的和小二臉上有幾分失望，不過很快調整情緒：「姑爺，老爺和小姐還好吧？」

  李北風點頭：「都挺好的。」

  青檸如今在北州夕陽城，至於沈員外……上次來信他在京城，不過李北風尚且不知道他具體在哪。不過，有如意樓的人暗中保護著，他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就好，那就好……」

  掌柜的和店小二都十分激動高興。

  李北風雖然只是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但跟掌柜的關係交好，加上掌柜的本就是沈家的人，而在他們眼裡，李北風一直都是沈家的姑爺。

  因此，再見到李北風，兩人激動不已。

  而後，問起了老爺夫人和小姐的消息。

  「去年小姐跟著姑爺您去了北州，老爺被氣的不輕，一直說見到姑爺您要砍死您。不過，今年在收到您的信後，老爺便開始著手將南州境內的產業轉移。之後，老爺也離開了南州……」

  「這江湖客棧是老爺留下來的心血，也是我們的心血，我們選擇留在這裡，幫老爺看管打理一下朝陽郡城內的產業……」

  客棧掌柜的深藏不露，一直都是沈員外身邊的左膀右臂。

  他嘆了口氣：「昭南王爺叛亂，估計很快就會打到這裡來，到時候情況會怎麼樣還不得而知。最慘的，還是老百姓了……」

  從掌柜的口中，李北風了解了南州境內這半年以來發生的事情。

  年初沒多久，昭南王爺從江南起兵謀反，迅速占領江南，將戰火燒到了南州，與朝廷大軍僵持許久不下。

  南州境內一片烏煙瘴氣，昭南王爺來勢洶洶，朝廷疲於抗衡，加上北州北齊的起事，導致朝廷軍潰敗，眼看叛軍將要一鼓作氣時，就在上個月初，京中傳來一個爆炸般的消息。

  昭帝『起死回生』！

  這個消息傳來，給了原本已經強弩之末的大昭朝廷軍一擊強心劑！

  也讓原本氣勢如虹的『勤王清君側』的叛軍氣勢瞬間消散，直到昭南王爺的力挽狂瀾，才堪堪穩住局勢。

  如今南州境內兩方軍馬依舊僵持不下，戰爭拖的越來越久，隨著即將要入冬的季節，到時候恐怕傷亡更大。

  「姑爺，你說這戰亂何時才會結束？」掌柜的嘆氣，問道。

  李北風沉默了一會兒：「快了吧！」

  「希望能早點結束吧！」

  掌柜的似乎想到什麼，臉上浮現幾分激動神色：「到時候老爺夫人小姐和姑爺你都能回來，那個時候……」

  掌柜的描繪著美好的藍圖，李北風卻沉默不語。

  回來？

  或許回不來了。

  或許這也大概是他最後一次回到這裡。

  等到不遠的將來北齊復國，他身為北齊太子，未來的北齊帝王，怕是已經沒有希望回到這裡了。

  想到這，李北風輕嘆了一口氣：「或許吧。」

  「……」

  三樓，推開熟悉的房門。

  房間內，一切擺放如此熟悉。

  這裡，是李北風昔日在朝陽郡住過的客棧房間。李北風離開之後，這間房間就被掌柜的封存，隔三差五也差人前來打掃一番，就是擔心姑爺什麼時候會回來住。

  清冷的房間內，乾乾淨淨。

  李北風站在房間內，掃視四周，恍然如夢。目光落在了那張熟悉的床榻之上。

  床上的被褥已經換過，但仿佛還能回想起幾分不算久遠的記憶。

  突然間，李北風有些無比想念起素衣，想念女兒。

  已經離開夕陽城那麼久的時間，不知道她們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女兒契靈，現在應該很乖巧可愛了吧？

  想到這，李北風又想起了趙盈。

  她，也懷了自己的孩子！

  一時間，李北風心情有些複雜。

  一路從中州到了南州，眼下趙盈的身孕已凸顯。這一路上，李北風對她精心照顧，呵護有加。

  兩人之間原本僵硬的關係，也從一開始的冷淡，到了如今的……不那麼冷淡！

  雖說趙盈依舊對他不怎麼搭理，但李北風能明顯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抗拒並不算強烈。

  或許，不久之後的某一天，兩人之間的隔閡會徹底消散吧？

  只是，真能消散麼？

  還有素衣……

  似乎想到什麼，李北風幽幽嘆了口氣。

  難搞！

  素衣本就跟趙盈水火不相容，如今趙盈懷了他的孩子，素衣能接受麼？

  以素衣的性子，若是知曉這件事情，會不會憤然提劍，千里殺夫？

  李北風更是想起了離別之前的某一天晚上，素衣親口說出那番話，總結一下就一個意思。

  「誰都可以，唯獨趙盈不行！」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表明了素衣的決心。

  然而眼下，這已經不是可以不可以的事情，這孩子都有了……

  素衣這不得扒了他的皮？！

  想到這，李北風不寒而慄。連忙搖頭，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念頭驅散。

  車到山前必有路，不管怎麼說，孩子都有了……要殺要剮，到時候再說吧。

  李北風走到一旁窗戶口，推開窗，窗外秋風吹拂進房間，空氣清新。

  窗外，是客棧的後院，樹木交織，院中花草隨風舞動。

  就在這時，李北風視線一凝。

  就在院子後，不遠處的圍牆之上，佇立著一道身影。

  一位少女！

  少女一頭烏黑秀髮，頭上帶著一個素釵，青絲隨著冷風吹拂舞動。

  青絲之下，是一張精緻絕美的俏臉。

  身著鵝黃色衣裙，素雅清純，搭配少女略施粉黛的青澀面容，真是相得益彰。裙角隨風吹拂撩起來一點，若隱若現。

  少女身姿婀娜曼妙，腰肢纖細衣裙緊緊地貼合在身體上，勾勒出玲瓏曲線。

  她雙手背後，如同一位絕世俠女，正屹立在圍牆之下。那絕美的眼眸偶然間瞥向三樓客棧，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這一刻，李北風神情恍惚。

  仿佛想起了一年多前的某個夜晚，便是在此處，瞧見了一位妙齡少女！

  如今，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物！

  一抹複雜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李北風從窗戶口一躍而起，身手矯健的飛躍屋檐，迅速落在了圍牆之上，與她並排而立。

  如今的李北風，武功境界已經踏入一流高手行列！

  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李北風便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踏入了當世一流高手行列。這等進步神速，已足夠讓人驚掉下巴。

  「你在這裡做什麼？」

  李北風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少女笑靨如花，「你不覺得這裡很眼熟嗎？」

  「是啊！」

  李北風嘆氣：「這裡好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沒錯！」

  少女嘴角微微揚起，俏皮的眨眼：「所以，我們這算不算是舊地重遊了？」

  「算是吧。」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怎麼？你要跟我來個重新相遇？重新認識不成？」

  「不來！」

  少女撇嘴，翻著好看的白眼：「那多虛偽啊，我明明就認識你，為何要裝作不認識你重新認識？」

  李北風深以為然：「說的也是。」

  「不過……」

  少女輕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能重新認識你。」

  李北風扭頭，靜靜看著面前的她。

  精緻容貌的眼眸中，似有一絲嘆息的神色湧現。李北風沉默不語，他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兩人平靜沉默了片刻，屹立在圍牆之上，如同兩座雕像。

  許久之後，李北風順著圍牆視線看向遠方，遠處，那是熟悉的地方。

  「你不打算回家看看嗎？」

  李北風突然問起。

  被李北風提起，少女似乎回過神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不遠處，一抹複雜神色從眼神底一閃而過。

  她輕輕搖頭：「不回。」

  「為什麼？」

  「不想回！」

  少女聲音波瀾不驚，毫無任何情緒：「當初離開時我就說過，從此以後我跟周家沒了任何關係。」

  李北風沉默。

  直到許久之後，才又突然問起：「那你還恨我嗎？」

  少女扭頭，盯著李北風的臉龐，清秀的臉上突然泛起一絲冷笑：「恨，當然恨……」

  「你殺了我的兄長，我為何不恨你？」

  李北風也同樣回頭，靜靜凝望著她那冷笑著的臉龐，輕嘆了口氣：「那你為何不殺我？」

  她臉上的冷笑神色逐漸凝固，而後又盯著他看了許久，沉默。

  李北風也沒說話，靜靜等著她的回答。

  她既然恨他，為何一直不動手？

  她若是想殺他，本就輕而易舉。

  「大概……」

  少女似乎沉默了許久，眼眸中泛起了一絲迷茫之色，似喃喃自語。

  「我有些捨不得吧。」

  李北風心頭一震，驟然抬頭，卻瞧見身前的少女突然向前一步，來到他身前。

  兩人近在咫尺，少女那略冰冷的手緩緩撫摸上李北風的臉龐，複雜的眼神盯著，而後臉上泛起一絲說不上似笑還是何意的神色。

  「在去北州之前，我是真的發誓一定要殺了你，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些捨不得了。總感覺要是殺了你，我的人生好像也失去了意義一樣……」

  少女喃喃自語，冰冷的手輕微的撫摸著李北風的臉龐，柔順，絲滑。

  李北風站在原地沒動，心頭湧現起異樣的情緒。

  「也許是你長得不錯，我捨不得下手吧？」

  少女臉上浮現一絲玩味般的笑容：「也可能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上認識為數不多還算湊合的朋友，你若是死了，我也就沒什麼樂趣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

  少女眼眸希翼，像是想到了什麼，露出了一絲神采奕奕的笑容。

  很甜！

  也很真摯！

  「我喜歡你？」

  「所以，我才捨不得殺你，對吧？」

  這一剎那間，李北風心頭猛然一顫：「你……」

  他正要開口，然而下一秒，嘴唇便觸碰到了什麼濕潤的東西。

  濕潤，冰冷，帶著幾分少女的甘甜，輕薄而美好！

  李北風身子一僵，緊隨而來的一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緊接著，少女嬌軀入懷。

  那微薄的鵝黃衣裙下，少女嬌軀冰冷而柔滑，宛如世間的美好在這一刻定神。

  然而很快，嘴裡的疼痛感將李北風瞬間從美好的狀態感覺中拉了出來。

  少女抽身離開，冷風肆虐灌入懷中，口中的血腥味瞬間瀰漫。

  李北風輕輕一舔，便意識到自己的嘴唇破了。

  而始作俑者……

  李北風抬頭，便瞧見少女回到了原地，雙手背後，俏生生的望著他，香舌輕舔了舔紅唇邊沾染的血跡，這一刻，她美的妖艷，萬物窒息。

  「還滿意嗎？！」

  她笑的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