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化干戈為玉帛

  「所以，你一定會幫他，是嗎？！」

  院中。

  一襲白衣的趙盈如寒冬梨花，冷的驚艷。

  她冷冷的盯著房間內的老人，質問開口。冰冷的語氣宛如有實質性的刀刃般，在空氣中瀰漫。

  原本無風的院落，徒然風起，吹起一地枯葉，在院中不斷的盤旋。

  風兒吹拂著她及腰的青絲長發，隨著裙擺飛舞。

  房間內。

  那佝僂老人依舊靜坐在蒲團之上，彎著腰，低垂著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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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風燭殘年的年紀，隨時可能搖搖欲墜會死去。

  可他卻依舊堅強的活著。

  他望著院中的趙盈，深邃而渾濁的眼睛中仿佛在想著什麼。

  片刻後，他突然輕咳嗽了一聲。

  隨即，原本院中的狂風驟然消失的乾乾淨淨。

  枯葉緩緩落在地面上，四周沒有一絲聲響，甚至連一絲微弱的風也沒有。

  老人沒有回答趙盈的問題，反倒問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見過你師傅了嗎？」

  趙盈眼眸一凝，沒說話。

  她沒有！

  離開京城的這幾個月，她一邊奔走在大昭各處，一邊打聽師傅的消息。

  但很遺憾，她並沒能見到師傅。

  師傅自從幾年前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見到他的話，讓他來見見我吧！」

  老人的聲音略帶著幾分滄桑：「算一算，也快有十年沒見他了。」

  「眨眼間，彈指之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老人嘆息著，嘴裡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趙盈盯著老人，冷聲開口：「你說過，你身為大昭守護人，不會參與大昭皇室內部鬥爭是吧？」

  老人沙啞著聲音：「沒錯！」

  「希望你說話算數！」

  趙盈冷冷道。

  老人看了她一眼，仿佛預料到了什麼，蒼老的臉上泛著幾分意味深長的神色。

  「老夫這些年一直在閉關，尋找那一絲契機，老夫總感覺差了一點，卻又說不上差了哪……」

  老人眼睛半眯著，消失陷入了沉睡當中一般，喃喃自語：「閉關了這麼久，始終沒能進入那個狀態……」

  趙盈微皺眉，盯著他深深看了幾眼後，轉身離開。

  等到趙盈離開院子，原本還坐在蒲團之上的老人，也消失在了原地，無影無蹤。

  寂靜的院落，仿佛從來沒有任何人出現過。

  ……

  秋日的傍晚，涼風嗖嗖。

  遠處天邊落下緩緩照射在京城內，天空中一片景色祥和。

  一襲白衣的趙盈走出禁地，神色怔怔的望著不遠處的天空。

  那晚霞的光澤照射在她側臉之上，將她那白皙傾城的臉龐照的格外亮眼。

  仿佛天空灑落了一層霞光在她身上，那清冷無雙的氣質更上一層樓。

  白衣長裙宛如冰原寒峰上的雪蓮，給人一種高冷孤傲，遙不可攀爬的感覺。

  那高挑修長的身姿，曲線妙曼，精緻的容貌更是傾國傾城。然而此刻，臉上卻似乎有著幾分化不去的凝重。

  落霞將她的身姿拉的老長，倒影在地面上。

  這一刻，冷漠而孤傲！

  直到一聲輕微的咳嗽，將她從失神中驚醒過來。

  趙盈猛然扭頭，身前不遠處的樹下，正靜靜的坐著一位年輕人。

  慵懶的坐在樹枝上，百無聊賴般的神色，目光靜靜望著地面上的趙盈，神色平靜著，卻又有著幾分複雜。

  「你果然在這裡！」

  隨即，年輕人一個起身從樹上一躍而下，平穩的落在地面上。

  趙盈清冷的眼眸頓時一冷：「有事？」

  「算是有吧。」

  李北風點了點頭，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你父皇都跟我說了！」

  趙盈似乎想到什麼，隨即沉默。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猜的。」

  李北風輕鬆道。

  但在趙盈那清冷明亮的眸子注視下，李北風聳了聳肩膀：「周秋凝猜的。」

  「她告訴我，說你有可能會來這裡。」

  說著，李北風瞥了一眼她身後的那個院落，微微眯著眼睛。

  禁地？

  大昭禁地？

  周秋凝提起，這裡有一位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

  有多高？！

  趙盈眼眸一冷，她就知道，又是周秋凝做的。隨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徑直離開。

  李北風望著她孤冷絕塵的倩影，輕嘆了口氣：「我們聊聊吧？」

  趙盈略微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冷聲道：「我們沒有什麼好聊的了！」

  「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

  李北風平靜道：「現在，我們是一條戰線上的戰友……我們的目標都是趙敬，不是麼？」

  趙盈依舊沒有回頭，她冷聲道：「趙敬我會解決，不需要你！」

  「你解決不了！」

  誰料，李北風輕輕搖頭，淡淡道：「如今的趙敬，已經不是當初的他。」

  趙盈沉默，沒說話。

  但也沒有離開。

  更沒有轉身。

  留給李北風的，只是一個孤冷的背影。

  李北風靜靜望著她，隱匿了眼眸中的一絲複雜之色，平靜道：「你父皇有句話說的好，這天底下沒有永恆的敵人……你我雖身份立場不同，但眼下，你我都有相同的目標！」

  「你想挽救大昭，扶大廈將傾。我要帶領北齊復國，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如今擺在你我面前的敵人相同！」

  「所以，我們好好聊一聊吧！」

  沉默！

  許久的沉默。

  遠處晚霞逐漸落下，那最後一絲的霞光從趙盈清冷的嬌軀上逐漸消散。

  天空，逐漸暗了下來。

  兩人靜靜的站在原地，沉默對峙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李北風凝望著她的背影，不知是想到什麼，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她還是沒變！

  眼下她還沒有離開，便說明已經有了答覆。

  李北風緩步上前，來到了她身前，靜靜的看著她：「如今，我們得先坐下來好好聊一聊，該怎麼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至於我們之間的恩怨，日後再算，如何？」

  趙盈還是沉默，她冷眸盯著李北風，隨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李北風站在原地，注視著黑暗中的那一道白衣，不知為何，心頭突然多了一絲愉悅的心情。

  隨即，他快步上前，跟上了她的步伐。

  漆黑的院落，空無一人。

  兩道身影先後翻牆落入院中，一襲白衣順著院落來到了後院，來到一間房間門口。

  「吱嘎！」

  她輕輕推開了房間，正準備走進去時，又似乎想到什麼，回頭冷瞥了一眼身旁不遠處的那道身影。

  「不准進來！」

  聲音冰冷而帶著一絲拒人於千里之外。

  李北風停在原地，沒有說話，目光靜靜打量四周。

  這裡他並不陌生。

  長公主的府邸！

  趙盈在皇宮內的住所。

  自從趙盈幾個月離開之後，這公主府似乎荒涼了不少，府上也不見了下人侍女的蹤影。

  李北風站在門外，目光瞥向房間內……她帶自己來這裡做什麼？

  「啪嗒！」

  房間內的油燈照亮，趙盈走進房間，美眸掃視著房間的一切，清冷的眼眸中多了一絲懷念之色。

  環顧四周，趙盈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些什麼。

  隨後轉身離開了房間，來到另一處偏院。

  李北風愣了一下，緊跟而上。

  ……

  偏院大堂內，青煙裊裊。

  昏暗的大堂，燭光搖曳，趙盈靜靜的站在堂前，神色莊重，低垂著眼眸。

  在她身前不遠處，擺放著幾座靈位。

  趙盈默不作聲的上完香後，閉上了眼睛，神色平靜。

  這一刻，昏暗的環境與她此時靜謐的身軀幾乎融為一體。

  大堂外，李北風靜靜看著這一幕，目光落在了靈位之上。

  那最中間的靈位，正是趙盈的母親，大昭昔日的皇后娘娘。

  而讓李北風意外的是，除了那位皇后娘娘之外，周圍還有兩座靈位，李北風更是在其中一座靈位上，瞧見了謝錦繡三個字。

  見到這，李北風神色一怔，有些意外。

  謝錦繡？

  這不是素衣的親生母親嗎？

  同時，也是昔日那位皇后娘娘的貼身侍女。

  可她的靈位為何會在這？

  李北風思緒萬千，目光又落在了另外一座靈位之上，一個陌生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

  李北風眯著眼睛，有些奇怪。

  趙盈祭奠她母親可以理解，可為何謝錦繡的靈位也在這裡？

  哪怕謝錦繡是趙盈幕後身邊的貼身侍女，但為何會在這裡單獨設立靈位？

  想不明白原因，李北風沉默了一下，還是走進了大堂之內，來到了趙盈的身邊。

  原本正在靜默中的趙盈似乎察覺到什麼，睜開眼眸，瞥了一眼身旁的李北風。

  「我可以上柱香嗎？」

  李北風平靜的看著她。

  趙盈沒說話，只是清冷的眉頭微皺，盯著他的臉看，一言不發。

  「謝謝！」

  李北風開口。

  他了解趙盈的性格，她沒有拒絕，那便是允許。

  很好猜！

  李北風取出三根香，在一旁的油燈上點燃，祭拜，上香……

  謝錦繡是素衣的親生母親，也就是李北風未來的岳母。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李北風對她敬意不少。

  眼下既然見到她的靈位，李北風自然要祭奠一番。

  趙盈盯著李北風的動作行為，清冷的臉上浮現疑惑之色，眉頭皺的更深。

  上完香後，李北風深深鬆了口氣。回頭，便見趙盈以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看。

  「能問個問題嗎？」

  李北風想了想，看著她問道：「這二位，是誰？」

  趙盈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另外兩位的靈位，沉默了片刻，冷聲道：「她們是我母后在世時的貼身侍女，曾救過我和母后的性命！」

  李北風聽懂了！

  救過命？

  那不就是十八年前姑姑闖入大昭皇宮那次？

  這是感激！

  感激當年她們二人救了趙盈和她母后的性命。

  「你……」

  趙盈盯著李北風，那清冷的眼眸明亮，似乎想看穿點什麼：「你為何祭拜我母后？！」

  昏暗的夜色中，趙盈那雙眼眸格外吸引人。

  在她灼灼的注視之下，不知為何，李北風心頭竟湧現起一絲心虛。

  他穩住心神，平靜道：「長輩已逝，做晚輩祭拜有何不可？」

  他當然不會將真正祭拜的人說出來。

  趙盈盯著李北風，冷冷開口：「你說謊！」

  蹩腳的理由，怎麼騙得過她？

  趙盈深深看了李北風一眼後，收回視線，扭過頭去，冷冰冰道：「我母后，不需要你祭拜。」

  李北風輕笑一聲，並沒有搭話。望著此時渾身上下遍布寒氣的趙盈，讓李北風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幾個月前。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

  能再見到趙盈，能重新出現在她面前。李北風的心情很不錯。

  祭拜完母后，趙盈轉身離開，出現在後院內。

  偌大的公主府內，空無一人。

  趙盈在院中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想聊什麼，說吧！」

  李北風看著她那冷冰冰的模樣，像是刻意的般，冷艷動人。

  他輕嘆口氣：「你的身體如何了？好些了嗎？」

  趙盈冰冷的神色一怔，似乎沒想到李北風會問起這個。

  短暫失神後，她又迅速冷冰冰道：「這不需要你管！」

  「你身體沒事，我們才能好好合作，完成我們的大計！」

  李北風望著她的臉龐，開口道：「我幫你看診檢查一下？」

  「不需要！」

  趙盈依舊冷冷拒絕，只是這拒絕之中隱約夾雜著一絲慌亂。

  她迅速扭過頭，視線轉移到一旁，冷聲道：「你有什麼要聊的趕緊說，不說我走了！」

  李北風見狀，沉默了一下，這才提起了正事：「你父皇，說要輔佐你登基為帝？」

  趙盈一怔，沒說話。

  「你信嗎？」

  李北風平靜問道。

  趙盈沉默了一下，「父皇從來不會騙我。」

  「那你呢？」

  李北風反問：「你有什麼想法？」

  趙盈繼續沉默，許久之後才冷聲道：「從古至今，並無女子為帝的先例。我若登基，定會受到天下人阻攔。到時候恐怕會引起太多麻煩，甚至適得其反……」

  她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女子為帝，本就是驚世駭俗之事。

  天下人如何會答應？

  如今大昭風雨搖晃，面臨著分裂的危險。若是此時她為帝，能否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是個很大的問題。

  「我問的不是這個！」

  李北風靜靜注視著她的臉龐，緩緩開口：「我問的是，你想不想當皇帝？」

  趙盈冷聲道，「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

  李北風點頭：「從古至今有沒有女子為帝不重要，若是沒有，從你開始也未嘗不可，只要你願意，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我想問的是，你當真想當這個皇帝嗎？是真心想要得到權力的滋味？還是不忍大昭如此景象，為了所謂的責任而選擇承擔這一切？」

  趙盈原本清冷的臉上泛起幾分說不上來的迷茫情緒。

  她想當皇帝嗎？

  這個問題，似乎找不到答案。

  她沉默道：「這不重要！」

  「不，這很重要！」

  李北風望著她的臉龐，輕嘆了口氣：「無論如何，我還是不希望你勉強自己。」

  趙盈神色一怔，美眸盯著李北風的臉龐，臉上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她感覺自己心頭某處位置突然一顫……

  這讓她有些慌亂，下意識轉移開了視線，低著頭，視線注視著地面，青絲遮掩了她臉上那猝不及防浮現的一絲慌亂。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擔心將來有一天……」

  李北風搖搖頭，語氣略有些複雜道：「我不希望到時候我們會在戰場上成為敵人，更不希望到時候你我兵戎相見。」

  趙盈低著頭，沉默。

  像是在思考醞釀許久之後，她緩緩抬起頭，臉上重新恢復冰冷神色，看了李北風一眼，開口：「我要當皇帝！」

  聲音冰冷而堅定，似下定了決心。

  「想好了？」

  趙盈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冷冷看著他：「你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它日我為帝，你登基北齊天子，你我終究會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天，避免不了！」

  見她如此神色，李北風搖頭：「北齊復國已是大勢所趨，你擋不住的。」

  「即便你登基為帝，平定了你那位皇叔的謀反，大昭也定然元氣大傷。如此情況之下，你莫非還要與我北齊開戰？」

  趙盈沉默。

  李北風沉聲道道：「你可知這一場戰爭又會牽連多少無辜百姓？兩國之間又會有多少人因為你我而死？這是你願意看到的？」

  「昔日，你父皇亡北齊，如今看來，這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昏庸的事情。大勢之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結果。你我開戰，只會兩敗俱傷，即便你大昭慘勝，又能得到什麼？！」

  趙盈沉默，眼眸依舊清冷，但神色中卻似乎若有所思。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她冷聲道。

  「大昭與北齊停止戰爭，你大昭還我北齊昔日疆土，兩國簽訂友好盟約，從此互不侵犯，開通坊市，互通有無……」

  李北風緩緩開口。

  這才是他眼下的最終目的！

  當之前昭帝提起，他想要扶持趙盈登基為帝時，這個念頭便不可控制的從李北風腦海中升起。

  換成別人或許很難，但若大昭的統治者是趙盈。那麼，這件事情便有了一線生機。

  也讓李北風突然改變了主意。

  復國北齊，拿回當年北齊失去的疆土，是李北風的使命和責任。

  除此之外，他並不願意再添增更多的戰爭。對老百姓而言，戰爭每多一天，就會有更多的百姓遭殃。

  而李北風的手上，也會因此添上更多無辜的性命！

  恢復北齊江山，穩固北齊子民，讓北齊子民過上安定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北齊能拿回北州，李北風的任務便完成了。

  至於剩下的，便是平衡與大昭的關係，思考如何才能緩和兩國之間的關係。

  「你覺得可能嗎？」

  趙盈眼眸在短暫失神後，又很快恢復冰冷：「你北齊的子民對我大昭恨之入骨，兩國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如何放下？如何化解？」

  「那也好過將兩國的子民再度拖入戰爭泥中，鬧的生靈塗炭的好！」

  李北風平靜的看著她：「時間能改變一切，大昭和北齊在你我的努力之下，未必沒有可能！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五十年，五十年還不行就一百年……」

  「從你我開始，只要齊心協力，未嘗不會有一天能化解兩國子民之間的仇恨！」

  「……」

  （本來想熬夜寫番外的，猶豫糾結了一番還是把今天的章節先提前寫了，早點更了，改邪歸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