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野獸』

  在酒店簡單用餐之後，新浪的主編和責編就此告別，整頓飯都沒吃幾口東西的李算也不說送送，坐在實木質地的椅子上起不來身。

  玖哥是有眼力見兒的，等新浪的人一消失，第一時間來到李算身旁，先是看看呼吸，然後摸了脈搏，最後才掀開那早已滲血的紗布，最後蹲在李算身邊。

  「佩服。」

  「承讓。」

  玖哥和李算突然哈哈大笑，把在一旁嚇呆了的小助理都看蒙了。

  被攙扶著站起身，此時的李算已經走不動路了，腦袋上的外傷按理說做不成這種損耗，但一夜沒睡的李算先經歷左臂骨折，再經歷開瓢，最後忍著疼縫針，又忍著痛給新浪兩位編輯表演了一出大戲。

  這一系列下來，鐵打的人也站不住了。

  玖哥把李算攙扶回房間，然後拿了沙發靠墊過來墊在李算身後，又拉上窗簾，打開檯燈，他這套沒有手足無措的行動，倒是讓李算挺納悶。

  「經歷過？」

  

  「嗯。但沒經歷過你這樣的，你這可是外傷啊，睡覺的時候別碰著頭。」

  李算一樂：「玖哥，你還招助理嗎？」

  「你可別來。」

  李算嘿嘿輕笑，腦袋上又腫脹的疼，在門外人看來，編劇這行當是背著筆記本走天下，手指敲敲就年入百萬，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外人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玖哥也算是看出了李算的門道，這些年也遇上過幾個狠人，有一個編劇死活寫不出來劇情，拿著菸灰缸砸了自己的頭。

  還有一個編劇瞪著猩紅的眼睛熬了三天三夜，就為一場戲的一段台詞，寫出來之後，眼睛就看不清東西了。

  到醫院檢查，大夫說，這是眼睛的毛細血管出現栓塞了，好在能解決，就是得養。

  所以還是老祖宗說的對啊，什麼行當，都是不瘋魔，不成活。

  「我走了，你行嗎？要不叫個人來盯著？」

  李算眯著眼睛哼哼：「就叫那小助理吧，剛看了，有貨。」

  玖哥哈哈大笑：「你就別霍霍人家了，等你好了，燕京的地兒隨便你挑，這房你就住著，劇組花錢。」

  「謝謝玖哥。」

  「別謝我。」

  玖哥十分認真的說：「等將來，咱們一定要再合作。」

  李算不想騙玖哥：「玖哥，我跟你說過，我不打算再干編劇了，真不幹了。」

  玖哥認真的對李算說：「你這話我聽多了，可結果怎麼樣？該是你的命就是你的命。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玖哥說完就走，繼續留在這兒，他能跟李算聊到天擦黑。

  這一天過的，他早有了一肚子的問題，那小說什麼時候寫的？你小子怎麼能這麼狠？你家裡條件特不好吧，要不然你犯得著用這種狠勁兒干編劇嗎？

  搭電梯的時候，玖哥還想著從今往後，李算也能成傳奇了，這傳奇肯定特簡單。

  一個剛入行一年的編劇，進組發表了萬言書，結果打動了楊導，整個組跟著一起改劇本。

  從今往後，這李算估計也是天才了吧？

  但誰知道呢，有太多貌似天才的背後，都藏著一隻野獸。

  ……

  今天，挺風和日麗的。

  二十世紀酒店大門口，走投無路的揚冪小姐把心一橫，還是邁進大門。到前台跟客服溝通，說是要拜訪李算，誰知道這小子一聽揚冪來了，乾脆不見。

  打手機也被拉黑，座機更是乾脆打不通，揚冪準備了一晚上的台詞，愣是沒了用武之地。

  「那套間隔壁的房還空著嗎？」

  「十分抱歉，我們這裡滿房了。」

  揚冪一笑，這能難住她嗎？

  大明星的面子外加升艙的金彈攻勢，輕易請原來的住客讓了房，還沒入住呢，揚冪就站在李算房門口敲響了門，順帶著從門下撒進去一張小卡片，不是什麼包夜八百的黃色訊息，那上面寫著言簡意賅的一句話。

  『你覺得，弄張房卡對我有多難？』

  不到兩分鐘，門開了，門內站著的不是李算，而是一臉憔悴的小助理，看見揚冪，小助理叫了一聲楊老師便率先離開。

  看著小助理的背影，揚冪瞬間冒出了不好的念頭。

  都這身板了，你還行嗎？

  再看向房內，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投影機的光束，明明是青天白日，但窗簾卻被拉的嚴嚴實實。

  「進來吧。」

  聽著李算的聲，揚冪進了門，緊接著便看到那面原本用口紅寫滿了故事設定的牆，此時被幕布覆蓋，而幕布之上，則是光幕。

  光幕上，正在創作中的小說，是她更新的那部小說，《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我這都是裝的，你不用猜了，我根本不會寫。」

  趁著揚冪的大腦還在宕機，李算說：「知道你來了，我就叫她上來了，投影儀是跟會議室借的，用完了得還得趕緊送回去，你能快點說什麼事兒嗎？」

  揚冪看著那光幕中的文字，整個人還在發愣，此前正書寫的是一個抒情段落，辭藻華麗異常。

  「你還沒寫完。」揚冪說。

  李算不懈輕笑：「我是抄的，哪用寫啊。」

  揚冪看著那字，好像被什麼吸住了：「那你不抄完嗎？」

  李算納悶：「那你打字嗎？」

  揚冪沒二話，直接坐在小助理剛剛的位置，她一言不發，只是雙手已落上鍵盤。

  李算真想再來一句，告訴她這書真是自己抄的，充其量是改掉了一些行文時的女頻風格，還有無意義的無病呻吟，把這書更凝練，戲劇效果塑造的更好。

  但看揚冪在那屏幕光下的認真神情，嘲諷啊，玩笑啊，也就說不出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靜默了五秒鐘，然後看向投影那光幕，想了一會兒，說：

  「……你燃燒，我陪你焚成灰燼。你熄滅，我陪你低落塵埃。你出生，我陪你徒步人海。你沉默，我陪你一言不發。你歡笑，我陪你山呼海嘯。你衰老，我陪你滿目瘡痍。你逃避，我陪你隱入夜晚。你離開，我只能等待。沒有很好的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以後再也見不到你。」

  隨著鍵盤的敲擊聲停止，房間裡也沉默下來，投影儀運轉的嗡嗡聲，和沒關閉的房門外，傳進來一些意義不明的聲音。

  揚冪帶著七分真三分假的說:「對不起啊。」

  李算看著她的臉，那雙動人的狐狸眼的確巧奪天工，她聲音飽含愧疚，五官僵硬卻顯得柔和，她毫不避諱的迎上李算的目光，像是在證明這愧疚是真的，也像是在證明自己的坦蕩。

  可惜啊，她今天穿的是高領毛衣，這個角度，不但沒風景可看，還能看看出她的防備。

  她就算真是來道歉的，李算也可以不原諒啊。

  所以他問：「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揚冪的眼神從愧疚變得不可置信，李算抬起那隻打了石膏的胳膊，示意了一下自己還沒拆繃帶的頭。

  「姿勢很多的，你可以挑我行的。」

  揚冪暗自艹了一聲。

  她忘了，李算這傢伙，從見她第一面起，就沒當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