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5 牆頭草
2024-07-20 09:03:26
作者: 袁雨
「千語,在哪裡?」
「Berlin辦公室?說話方便嗎?」
一聽夏千語在林柏文的辦公室,整個心不由得一沉。
「charlene,幫我看看這份文件?」
在聽見林柏文的聲音時,唐寧連嫉妒的情緒都沒有,只是擔心的問道:「薛濤在不在?」
「好,讓他打給我。」唐寧說完後便掛了電話。手裡握著車鑰匙又匆匆往外走去。
*
請記住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她現在去carlyle幹什麼?
夏晚啟動對Ben手中項目的收購,那麼……
唐寧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夏晚啟動對Ben手中項目的收購,那麼Ben若無力回天的話,一定會想辦法拿回剛剛交給林柏文的業務。
他曾經是林柏文的上級,想逼他回去並不困難;可他若離開中國,自己和夏千語這邊的反訴就會撲空。
所以……
所以夏千語要過去將他穩住。
到底是夏千語,在與自己同時知道事情進展的情況下,卻比自己更快判斷出Ben與林柏文的後著。
想到這裡,唐寧的擔心放下許多。
既然主動權在夏千語手上,那麼她就不會有危險。
「薛助,我是唐寧。」唐寧正想著,便接到了薛濤的電話。
「Berlin最近應該會和總部有比較多的溝通,若有離開的意向,你記得和Charlene說一下。」唐寧不知道薛濤是否知道他們的計劃,所以在確認夏千語沒有危險後,便只是說了些例常的事情。
「Berlin正給總部審計部寫報告,提請審計Ben。」薛濤沉聲說道。
「審計Ben?」唐寧的眸光一亮,不禁點頭:「好的,我知道了。Charlene現在不是Carlyle的職員,她過去的時候,你還多照顧些。」
「客氣了,應該的。」薛濤的語氣非常認真。
唐寧微微笑了笑,道過謝後便持了電話。
在投行這種利益至上的環境裡,夏千語又是個犀利嚴格而不講人情的上司,還有薛濤這樣願意維護的下屬,算是她有人格魅力、也算是她的運氣了。
唐寧坐在車裡想了想後,便開車轉回了寧達公司。
這件事情他們已經籌劃許久,夏千語應該有處理的能力的。他真是……
關心則亂吧。
唐寧低低的嘆了口氣,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撐著頭,慢慢的往前開去。
*
Carlyle辦公室里,薛濤是第一次看到林柏文與Ben的交接文件,滿滿的一會議桌,他要十幾分鐘內挑出審計證據,還真有些困難。
「申請先發,附件資料明天再傳過去。」夏千語沉聲說道。
「目的是拖住他?而不一定要現在啟動審計?」林柏文看著夏千語說道。
「能啟動當然更好,但再急也不能在資料上失誤--審計部的風格我比你清楚,你可以因為謹慎而舉報錯人,但不能因為內鬥去拿他們當槍使。」
「所以我們現在寧願慢,也要准。」
夏千語隨手拿起一份報表,慢慢翻看著,語氣里一片沉著。
「有道理。」林柏文點頭,沉眸將電腦里的文字又看了一遍後,利落的按下了發送鍵。然後拿了稿紙和筆,分別寫了三份簡要目錄:
「我們分工,按目錄的方向去找問題文件。哪些文件有問題的可能性最大,我大約有些印象。」林柏文將三份簡要目錄遞給夏千語。
夏千語接過輕瞥了一眼,點頭將其中一張遞給薛濤,還了一張給林柏文,自己留下一份。
林柏文出去安排秘書送些水果點心過來後,便與夏千語、薛濤一起,將資料分類,努力尋找其中的漏洞。
「Ben認為我同Gary還有你是一夥的,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林柏文拿起一份資料,仍轉頭看了夏千語一眼。
夏千語淡淡說道:「合作的定律是價值最大化。別告訴我,你與Ben的合作是因為情誼。」
「當然。」林柏文沉然看了她一眼後,試探著說道:「所以,我們的合作,應該可以更進一步。」
「現在還不好說,我們繼續往後看。」夏千語的眸光微閃,淡淡笑了。
「好。」林柏文給了她一個溫潤的笑容,低頭仔細看手上的資料。
*
夏千語在掛了唐寧的電話後,便再也沒有打過來。唐寧心裡有些微微的失望,卻也能夠理解。
想來他真是太溫弱了,這個時候,正是應該手起刀落,拿下林柏文和carlyle中國公司的時候,誰會與他一樣,去想那些兒女情長。
唐寧不禁苦笑自鄙,打開電腦後,讓自己沉浸到忙碌的工作中去。
*
顧止安知道林柏文發出了對Ben的審計申請後,便在總部推進了此事的進展,讓國際審計部第一次在沒有看到確實線索的情況下,批准了對Ben的審計。
於是剛剛交到Ben手中的業務,便再次回到顧止安手裡。
顧止安也同時給董事會寫申請,在林柏文對Ben手上的業務過了三個月的熟悉期後,自己手上的業務依然交給他,而他自己則申請回中國。
申請最後批沒批覆不清楚,但可以知道的是,當Ben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在心裡將林柏文罵了一百遍。
「你還記得Millk?」顧止安坐在Ben的對面,淡然的看著他。
「什麼意思?」Ben警惕的看著他。
顧止安冷冷說道:「當初他與Millk合作,查中國公司、審計Charlene、給我製造麻煩,那是真心實意的合作。」
「後來見勢不對,Millk地位堪憂,他便一封郵件越級寫到你處,將Millk指使他做的那些事全供了出來。」
「這種人,在我們中國,叫做牆頭草。誰對他有利,他就與誰合作,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背後捅你一刀。」
「我們中國人,絕不會與這種人合作,也不會拿這種人當朋友。所以你的今天,不過是Millk的昨天,都在情理之中。」
顧止安說完後,將手中的一沓資料遞給他,淡淡說道:「這是他整理出來的有效審計文件,很用心、也很專業,你可以先過目。」
顧止安的每句話,都像在打Ben的耳光,讓他又是難堪、又是憤怒。
「你現在是什麼意思?」當然Ben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自然也知道顧止安這種人不會做無用功、說無用話,所以雖然心裡又恨又惱,卻也沒失了風度。
「我是要告訴你,我沒有與Berlin合作,他還不夠份量。」顧止安輕扯嘴角,冷峻說道:「我曾和你說過,未來我是要回中國的,可惜你不信。」
「而現在我要回去了,那麼他肯定要回來--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們繼續合作的事情。」
「我和他……」
「你若報有這個想法,這次的審計我可能需要推波助瀾一下;你若沒有這個想法,或許你還能在總部繼續做你的vp,待Berlin回來,你還有機會收拾他。」顧止安沒待Ben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
說完後,也沒等Ben回話,便逕自起身離去。
倒讓Ben前思後想,不敢確認他的意思。
而實際上,在他被審計後,就已經是顆廢子了,顧止安過來一趟表明自己沒有與Berlin合作的立場,也不過是希望他在完全作廢之前,不要因為對Berlin的憤恨,在審計面前說些什麼,而影響自己的計劃。
僅此而已。
*
「Gary,法院已經通知Berlin準備證據開庭。」手機上,是唐寧剛剛發過來的信息。
「ok,如期推進。配合媒體。」顧止安輕扯嘴角,冷冷的笑著,在給唐寧回過信息後,立即給法國企業媒體打了電話過去:
「你好,我是carlyle的Gary,你們上周約的專訪,我明天有時間。」
「可以在我辦公室。」
「ok,bye。」
*
中國,carlyle公司。
在林柏文接到法院通知的時候,臉都黑了,剛剛為Ben的事情鬆了口氣--只是鬆了口氣,連後續怎麼繼續還沒有成型的計劃時,便接到了法院的傳票。
這一次,他與唐寧反了過來:他是被告、唐寧是原告。
而厲律師去了一趟法院後,回來告訴他:對方不僅有物證、還有人證。
「不可能!」林柏文手裡的鉛筆在他的指間斷為兩截,只是語氣間已經沒有底氣--那兩個銀行職員都已經離職了,但並沒有如他所願的離開本市。
為了幾十萬,離鄉背景,她們當然不願意。
所以唐寧出來後,有夏晚、還有寶安銀行千金的幫助,順藤找到當事人,也並非難事。
自己則在唐寧案子了結、與夏千語的合作關係更緊密後,對這件事情便忽略了,加上總部的事情,就更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而唐寧……
卻利用了這個空檔,去調查取證。
「有說物證是什麼嗎?」林柏文緩緩坐下,看著厲律師問道。
「有人證簽名的流水原件,寫明了列印時間與原因。其它的法官不肯說。」厲律師沉聲說道。
「為什麼不說?不說我們怎麼準備反訴資料?」林柏文惱怒的吼道。
「這是法院的辦事規則,同為了保護證據和證人;上次我們告寧達的唐寧,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有什麼證據。」歷律師的神情依然沉靜,語氣里卻已帶著緊張。
「這官司我們要怎麼打?」林柏文緊聲問道。
「您非本國人,現在法院只是下了傳票,您看是不是聯絡一下大使館……回法國?」厲律師看著他說道。
「需要聯絡大使館嗎?」林柏文到這時候,才真正有些緊張了。
「若起訴罪名成立,這就是商業賄賂罪,所以在收到傳票的時候,就會被限制離境,但傳票又不同於判決書,是還沒有到執行系統的,所以有快速通道或特別通道,應該還是可以離境。」厲律師也在腦子裡迅速搜索著與此相關的法律規定。
「好。我現在聯絡大使館。」林柏文點了點頭,拿起電話給大使館打了過去。
*
在林柏文聯絡大使館的時候,法國那邊關於顧止安的一篇採訪,已經在本國各大主流網站傳播開來。
於是質疑Carlyle內部管理的軟文、技術貼,也是接踵而來。
最最重要的,是顧止安在採訪中,談到當年曾做過的一個很後悔的方案,就是幫助國際資本截殺本國品牌,造成國有優質品牌的流失。
當然這一切都符合市場規律,他以前也認為這符合經濟規則,直到自己有了孩子之後,才開始反省:培育品牌與教育孩子一樣,只有規則肯定行不通,付出感情、給予機會、適當幫助,才能讓一個品牌茁壯成長,然後讓其有抵抗風雨的能力。
現在的國際資本,相當於掌握有話語權的成年人,要利用強勢規則扼殺弱小品牌的成長機會,表面上看符合經濟與市場規則,實際上天然有了力量懸殊,這是極不公平的。
所以他向所有被carlyle資本傷害過的品牌,說sorry。
*
對顧止安的這份個人專訪與道歉,褒者有之、貶者也有之。
但無一例外的,大家都還始討論在品牌發展中,如何合理的借用資本的力量;也開始將carlyle收購的品牌列了個長長的清單--其中有好些個都曾是國家一級品牌,而現在已經消失不見。
這樣的現實,當真令人唏噓不已。
在這種情緒的帶動下,就連理智的經濟分析人,也對carlyle有了很負面的評價。
甚至有不理智的評論人,高喊著carlyle滾出中國。
顧止安的專訪,如一顆炸彈一樣,炸開了資本與品牌之間的裂痕,也將carlyle在中國高高在上的地位,炸得面目全非。
在大家的情緒還沒有平復的時候,寧達官網發布了一個簡單的公告:
起訴carlyle中國區業務負責人林柏文商業行賄,法院已依法立案。
只有簡單的一行字,卻在顧止安專訪的熱度還沒褪去之時發布出來,將carlyle中國公司推到了風口浪尖。
所以原本大使館同意協助林柏文回國,卻在兩天後,大使秘書給林柏文打電話:因為輿論壓力,以及對中國法律的尊重,請他配合法院的調查與開庭,暫時不要離開中國。
*
「shift!」
林柏文氣得將辦公桌上的資料全掃在了地上。
「Berlin,總部有郵件,希望你主動辭去現有職務。」薛濤拿著文件夾走進來的時候,看見滿地的狼藉,神色危然不動,沉靜的將放著郵件列印稿的文件夾遞給了林柏文。
「你準備接手嗎?」林柏文接過資料夾,快速的掃過一眼後,猛的合上文件,將文件夾摔到薛濤的身上。
「不清楚,我等您的辭職文書,也等總部的工作安排。」薛濤後退一步接過文件夾,表情態度一如往常--不緊不慢、溫文沉著又不輕易妥協。
林柏文看著薛濤百年不變的表情和面孔,情緒慢慢的平復了下來,一會兒時間,又恢復到那個紳士優雅的模樣。
「幫我回復總部,我會與他們聯絡。」林柏文淡淡說道。
「好的。」薛濤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
在薛濤離開後,林柏文也沒有繼續呆在辦公室生悶氣,拿了鑰匙便匆匆的離開了辦公室。
*
「Charlene。」林柏文直直的站在夏千語的面前,一臉的陰沉與沉怒。
「恩。」夏千語點頭,將手中正看的資料扔在他面前:「我都看到了。」
「所以是你安排的是嗎?先用Ben的業務牽住我,再利用我與Ben的矛盾將我困在這裡。而唐寧在剛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起訴了,只等Gary的個人專訪發布出來,再曝光立案的事。」
林柏文說著,一步一步的走進夏千語,直到站在她的辦公桌前,雙手用力的撐在桌面上,傾身看著夏千語,一字一句的說道:「一步一步,你們將我逼進這個局裡,是不是?」
「沒有人逼你。」夏千語淡淡說道:「賄賂銀行職員是誰讓你做的?讓唐寧拘押難道也是我們的局?」
說到這裡,夏千語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同樣用雙手撐著桌面,沉眸看著林柏文,一字一句的說道:「Berlin,Gary做了多少年、為公司賺了多少錢,才有今天的地位,而你居然想取而代之。」
「中國公司花了多大的代價才在這裡站穩腳跟,而你想輕易的就將這裡的成果拿在自己手裡。」
「Berlin,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你想走捷徑拿到這些,當然要付出一些代價--你要的我們都給你,你拿不拿得住,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夏千語說到這裡,便直起了身體,看著他淡淡說道:「我現在要工作,請你離開。」
「你別忘了,我們是合法夫妻。」林柏文沉聲說道。
「謝謝提醒,我想法律會支持我,與罪犯離婚。」夏千語冷冷說道。
「Charlene,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夏晚的帳做得再天衣無縫,假的也不可能變成真的。」林柏文的臉色一片鐵青。
「恩,你說的我聽到了。還有什麼要說的?我很忙。」夏千語輕挑了下眉梢,臉色依然冷凌。
林柏文沉沉的盯著她許久--他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想伸手掐死她的衝動。
這個女人--
真的是太冷血、太算計了。
只是……
看著她平靜無波的眸子,還有帶著淺淺笑意的唇角,心裡便又恨不起來--他是夏千語、她是在24歲這年,便掌控千億流動資本的投行精英,這些手段於她來說,再正常不過。
只不過是自己,一開始便被她冷冽的笑容所迷惑,只知道她足夠的冷、卻忘了她還足夠的狠--一個對自己出手都不留情的女子,怎麼會對別人手下留情。
一場婚姻,只為了有機會將他逼入死角,她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你的心,可曾柔軟過?」林柏文沉沉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問道。
「在商場上,誰心軟,誰就輸。」夏千語微眯著眼睛看著他,眸子裡是淺淺的、不帶溫度的笑意。
「那唐寧呢?是你真的心軟了?還是利用我以為的心軟,達到你的目的?」林柏文咬牙問道。
「都有。」提到唐寧,夏千語眼底的冷意稍霽,卻仍並不見暖色。
「很好。」林柏文緩緩點頭,不知道他的很好,是說總算有讓她心軟的人?還是說他利用她的心軟這個判斷,終究還是沒錯的。
林柏文緩緩的直起身體,慢慢的後退著,一直後退到門口,才緩緩轉身離去--若認真當她是對手,他不一定會輸。
他對自己有信心。
可惜,結果還是輸。
林柏文陰沉著臉,開著車往律所方向而去。
即便到了最後,他也不能束手就縛。
*
開庭的時間定在一周後。
所以這一周的時間,夏千語沒再去過那個與林柏文共同的家,也沒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住在公司旁邊的酒店裡。
傳奇資本要做大,必須要有紮實的根基。之前倉促收購的傑安與奕唐,還有正在談判的京城湯氏,都是以小博大,所以才會遇到那麼多問題、有那麼多風險。
在應對過資本危機之後,夏千語帶著項目組,又接下幾個體量與公司能力相匹配的小項目。
這段時間,除了推進林柏文的案子和新聞節奏,她便全身心的泡在項目組裡。
而唐寧在那天后,也沒有再去找夏千語。
在所有人都在為計劃而全力以赴的時候,他不想自已沉溺在兒女私情里,雖然他真的很想、也真的很痛……
但他知道這個時候很關鍵--對顧止安和夏晚的計劃來說,很關鍵;對於夏千語與他的未來來說……
也很關鍵。
*
這次的開庭,正好還是半個月前的那間法庭,也還是同一個法官。不同的是,原告的林柏文和被告唐寧換了個位置!
開庭後,唐寧並沒有理會林柏文,只在看了一眼做為家屬坐在旁聽席的夏千語後,便直接讓陳律師請出了人證。
當事人親口承認錄音內容為自己親口所述,再拿出帳戶清單,便已是鐵證如山。
所以厲律師就案子本身,基本沒有可以辯訴的,只是抓著林柏文不是中國人、對中國法律不熟悉,所以並非明知故犯,請求輕判。
但陳律師說:普天下對商業賄賂的定義都是一樣的,難道法國政府歡迎商人行賄?難道他們的公司沒有中國籍的法律顧問?難道法國人來中國用犯法的方式做生意,我們都得慣著?
一連三個反問,讓厲律師無話可說。
也讓法官以證據充分為由,當庭宣判:判處林柏文有期徒刑8年。carlyle中國公司,處以相應數額的罰金。
在法官宣布之後,雙方律師無論滿不滿意,都按慣例對法官表示感謝。
而站在原告和被告席上的唐寧與林柏文,則相互對視著,目光里是凜然的對恃、是不見火光的較量。
半晌之後,林柏文聲音低沉的說道:「法官大人,我行賄銀行職員,只為拿到一份寧達負責人的銀行轉款流水,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所以您認為,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他確實做了損害公司利益的事情,將公司的錢轉給了私人公司。」
「他在開庭時拿出來的最後一份證據,為什麼到開庭前一天才拿出來?是因為他們要做假的銀行流水,需要時間和技術。」
「夏千語,我的妻子,曾經與原告唐寧是同居戀人,為了求我不告唐寧,自願離開工作了六年的公司、並嫁與我為妻。」
「法官大人,我請求上訴,判唐寧商業侵占罪成立。」
林柏文的聲音一片冷靜,條理清晰,讓人不得不認真對待他的話。
「雖然今天在審林柏文的行賄案,但鑑於上一個案子也是我審理的,陳律師,你對林柏文的指控怎麼看?」法官從聽證席上走了下來,站到法庭中間,看著陳律師和唐寧問道。
陳律師微微笑了笑,誠懇說道:「法官大人,銀行帳做假、還有行長和投行ceo的出具的證明,我想,我的當事人沒有這樣的能力。」
「我的當事人是去年6月因家族公司破產回國,也是在那時候起,才開始接觸商業。而亞安投行的總裁夏晚,是亞安銀行全球國際業務vp,他憑什麼給我們做假證?犯得著嗎?」
「再說了,三份銀行流水同時做假,如果這麼容易,中國的金融系統豈非大亂,這個想法--」陳律師說到這裡,轉身看著林柏文,笑笑說道:
「很大膽,但不夠現實。」
「恩,所以對被告的行賄動機,我還真是不太理解。」法官點頭說道。
「夏小姐確實是我的當事人唐寧的女友,而林柏文也一直在追求夏小姐,求而不得後,想到什麼方法陷害我的當事人一下,也確實能夠理解。」
「至於夏小姐與林柏文的婚事,是在我的當事人被拘押期間確定的,這中間他們又達成了什麼共識,那有誰說得清楚呢。」
陳律師呵呵笑著,低頭收拾著桌面的資料,似是不想在法庭上繼續討論這種男女情事的話題。
「被告,上一個案子已經過了上訴期,如果你有新的證據,確實證明今天的原告唐寧有商業侵占行為,可以再行起訴。」
法官轉頭對林柏言和厲律師說完後,便重新回到聽證席,讓書記打了庭審記錄給各人簽字後,便離開了法庭。
*
「陳律師,謝謝你。」
在林柏文離開後,夏千語緩緩走到陳律師的面前,真誠的道謝--剛才林柏文的反訴,當真嚇得她一身冷汗。
「應該的。」陳律師微微笑了笑,轉頭對唐寧說道:「你們聊,我先回所里了。」
「謝謝陳律師。」唐寧點頭,從原告席里走出來,與陳律師握過手後,與夏千語一起將他送到大門口,又不約而同的在大門口停下腳步,看著陳律師離開後,才又緩緩的轉頭、沉默的看著對方。
「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唐寧輕聲說道。
「這一局到此結束,後面……誰知道呢。在這個環境裡,有權、有利、就有爭奪,永遠不會停止。」夏千語輕輕點頭,聲音淡然而清遠,沒有了以往的囂張銳氣,卻多了幾分蕭瑟的落寞。
「一起坐坐?」唐寧輕聲問道。
「改天吧,公司還有事。」夏千語搖頭。
「千語--」唐寧轉過身來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堵著她離開的步子--在她看來,很霸道、卻也很孩子氣。
夏千語張了張嘴,不禁又低頭淺笑:「一起去公司吧,林柏文被判,不代表事情的結束,媒體方面還要繼續推進。」
「好。」唐寧點頭,目光在她的臉上留戀輾轉片刻後,轉身與她並肩往前走去……
*
寧達作為carlyle的控股公司,寧達官網對林柏文被定罪的消息,發布了最簡潔的通告,沒有對carlyle中國公司有一個字的評價。
整個通告顯得克制而穩重,讓人想到寧達的管理層,對於carlyle中國公司並沒有不滿、只是對林柏文這個人不滿,這種並不趁勢渲染的做法,也是對前掌們人夏千語的尊重。
但寧達官方新聞的克制,並不代表媒體也會有同樣的克制。
在安安私下的操作下,J市媒體對這個簡單的通告進行大量轉載與全方位解讀。加上顧止安專訪透出來的信息,大部分金融人士都認為,carlyle在中國發展這麼快這麼猛,或許早就有什麼不法行為了,只是沒有被曝光而已。
因此carlyle滾出中國的呼聲更高了;法國人滾回法國去的聲音,也不絕於媒體;對於資本這個野蠻人的思考,卻沒有因此變得更理性。
畢竟,安安能通過媒體控制輿論的導向,卻不能控制所有人的判斷能力,所以風向上,也確實有些偏了。
*
夏千語看著鋪天蓋地而來的新聞,眸色一片沉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Miss夏,你看公司現在……」薛濤一臉憂鬱的看著夏千語,將手中的一份郵件列印稿遞給她:由薛濤暫接中國公司業務發展總監一職,原有的項目預算砍掉一半。
「我覺得這樣挺好,你的意見呢?」夏千語接過郵件快速看過一遍後,將文件遞還給他。
「Miss夏,我不知道你和顧先生的計劃,是否就是要這個結果,但親手毀掉你們一手建立起來的基業,你真的不心痛嗎?」薛濤的情緒有些激動的問道。
「我們一手建立起來的基業,並不是我們自己的。而且……」夏千語淡淡笑了笑,抬頭看了一眼自己曾坐了五年的辦公室後,利落的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業績越好,我們就越多障礙,這不是我們要的結果。」
「薛濤,carlyle公司從此以後,就是我的對手。」夏千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薛濤只覺得心裡隱隱做痛--她親手毀掉她、還有這個團隊這麼多年的努力,讓這個公司變得如此的聲名狼籍;自己與她合作四年,配合默契,早已不單是上下級的關係,而她就這樣將自己當作了對手。
「Miss夏、夏千語,身為你的下屬,我當真沒有學到你的乾脆利落,對不起。」薛濤大步走到門前,對著夏千語的背影,大聲說道。
「那你繼續學習,我還有一句話:從對手身上遠比從夥伴身上能學到更多,你加油吧。」夏千語連頭都沒回,大步往前走去。
還是那樣挺直的背影、還是那不變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節奏,就象多年前薛濤第一次見她一樣--她從未改變,只是自已從未追上她的腳步而已。
*
「薛助是不是很難受?」在樓下等著的唐寧,看著她下來,唇笑彎起情不自禁的笑意,只是這溫柔的笑意里,仍帶著隱隱的距離與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