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9 繼續還是放棄

  「哎？唐、唐總、怎麼來了？」看見唐寧推門而入，李茵脆亮的笑聲嘎然而止，一臉不自在的看著唐寧，眸色里還有些明顯的慌張與羞澀。

  原本在這異國他鄉，知道朋友的父親孤身一人在此，又是自己父親認識的朋友，來看看也是人之常情。但因為她來的目的加上了自己的小心思，於是就有種被人看穿的尷尬了。

  加上年紀小，所以這一臉的不自在，就那麼明顯的寫在臉上。

  倒是唐寧，雖然奇怪她會在這裡，但也沒有太過在意和關注，只是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後，便轉看著坐在沙發而不是輪椅上的父親，笑著問道：「好象恢復得很不錯呢？」

  「豈止是很不錯，是相當的好。」唐晉旗開心的笑著，目光悄然看了一眼旁邊的陳茵，然後轉回到兒子身上，一臉笑意的問道：「怎麼突然就過來了？茵茵說也是這兩天才到英國的。」

  「恩，過來談一個品牌進場，臨晨的航班，這次停留的時間只有3小時。」唐寧笑笑說道。

  「情況如何？還順利？」唐晉旗點頭，心裡似是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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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談的是SL，因為以前有合作基礎，所以還算順利。」唐寧點頭。

  「SL是高端品牌，是準備放到京城未來城的？」唐晉旗說是不再管公司的事，但對於公司的規劃和動向，依然了如指掌。

  「是的。」唐寧點頭，彎腰從行李箱裡拿出電腦，邊打開邊說道：「我來之前，和千語去百貨公司轉了一圈，萌生了一個新的想法：就是將線下商城同步搬到線上，相當於同一個商城，用兩種模式來經營。」

  「我認為可以從我們的第一家未來城開始做嘗試，千語雖然不反對，但她認為在實體與電子百貨之間，要建立起終端對接通道之後再開始，在這方面，她更傾向於穩妥。」

  「今天我和SL的老總聊了一下這個思路，因為不用加大投入，只用縮短貨品周轉周期，所以他們也願意與我們共同嘗試。」

  唐寧打開電腦，將新的設想方案推到父親的面前。

  兩人聊著，一時間都忘了還坐在旁邊的陳茵。

  反而陳茵覺得象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們專注於商業，自然不會有多的時間來考慮她的那些小心思。

  陳茵暗自吐了口氣，起身倒了兩杯開水分別放在唐晉旗和唐寧的手邊，然後又削了兩盤水果，分別放到兩個人的手邊。

  在看到兩人邊談事情、邊端起手邊的水果慢慢吃著，陳茵只覺得一陣滿足。

  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呆在唐寧的身邊，而且是不同以往那般的生疏，感覺真是太好了。只是爹地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在家裡都要傭人伺候的她，居然會為有機會伺候別人而開心。

  *

  唐寧進入工作狀態後，便忘了其它的事情；唐晉旗因為兒子難得來一次，也只有三小時，所以明知道冷落了這個小姑娘，卻也沒有時間去關照她的情緒。

  「千語的想法比較穩妥，是投資人的態度；我倒是支持你，先試了再說。我們做商業，要的是果斷的把握住機會，很多時候，風險與機會都是並存的，誰也不知道到底是風險大還是機會大。」唐晉旗看了唐寧的商業計劃書後，想了想說道：

  「而且，千語以投資人的謹慎，仍然同意你可以先試，說明在她的評估里，仍然是機會大於風險的，所以你可以放心。」

  「對於網際網路經驗，說實話，我還真沒你們懂，但從商業的角度來說，任何新的模式，都有嘗試的價值。」

  唐寧知道父親說的是實話，電腦里的這些分析數據與圖表，他雖然轉成了中文，但對於父親這個非學術型的商人來說，看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但僅憑父親對商業敏銳的觸覺，他仍然相信父親的意見是對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這邊一邊試著向品牌商描繪這種模式，千語那邊同步再做商業預測與可行性評估。」唐寧點頭。

  「有千語幫你，我還真沒什麼不放心的。何況你也不是個激進的人。」唐晉旗看著兒子，緩緩點頭。

  「恩。」唐寧抬腕看了看時間後，對唐晉旗說道：「醫生怎麼說？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我來的時候去公寓那邊看過了，基本已經清理到位了。」

  「醫生還要我再呆兩個月。」說到這事，一把年紀的唐晉旗，不免露出老小孩的委屈：「他們肯定是為了多賺我的治療費。」

  「不會，身體這事，還是要聽醫生的。一會兒我去問問，你安心住著。」唐寧不禁好笑，只是安慰著父親。

  在收好電腦後，這才想起一直安靜的坐在旁邊的陳茵。

  「陳小姐，謝謝你。」唐寧沒有問她為什麼過來，他也沒那個想法要去了解一個算是陌生人的心思，只是例行的道著謝。

  「不用謝，就是剛開學不忙，我就到處走走。唐伯父說小時候還見過我呢，感覺好親切呀。」陳茵忙搖了搖頭，乖巧的說道。

  「我現在去見醫生，你若不趕時間的話，等我一會兒，稍後我送你回市內。」唐寧無意敘舊，只是客氣的說道。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我有同學在這邊，他們很方便。」陳茵連連搖頭－－要他送？她可不敢。

  她想，她一定會臉紅心跳到不能正常的說話，所以心裡雖然無限期待，卻還是不敢，於是在唐寧去見醫生的時候，她慌慌張張的想要逃跑。

  「伯父，我就先走了，我就在這邊上學，很方便的，以後我再過來看您。」陳茵手忙腳亂的收拾了果盤和水杯，將雙肩包甩在肩後，在看著唐晉旗的時候，一臉乖巧的模樣。

  「不等小寧過來了嗎？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讓他送你吧。」唐晉旗關心的說道。

  「不用不用，我約了同學晚上一起回學校，謝謝唐伯伯，我下次再來看您。」陳茵連連搖頭，向唐晉旗揮了揮手後，轉身快步往外跑去。

  平板的白色球鞋、高高的馬尾、隨性的雙肩包，滿滿的青春氣息，還有富貴人家女兒獨有的率性與自信－－

  當然，除了在唐寧面前會怯場。

  *

  「陳小姐走了？」唐寧從醫生辦公室回來，倒了杯熱水遞給父親，然後從抽屜里拿了他平時要吃的藥，一片一片的遞給他。

  「恩，走了。」唐晉旗點頭，邊喝藥邊說道：「公司和寶安銀行有業務往來？」

  「暫時還沒有。上次的事情後，銀行基本都沒怎麼合作了。後來重新合作起來的幾家，都是千語去打點的，以carlyle的名義。這次借了一個酒會的機會，千語將她所有的銀行關係都介紹給了我，才重新又有了聯繫。」唐寧看著父親說道。

  「恩，寶安的陳行長，在特殊時候待我們還不錯，就安排了信貸部的人來催過一次，知道了我們的情況，後面也只發發郵件催款，並沒有動真格的。所以需要銀行貸款的話，我還是首推寶安的。」唐晉旗點頭說道。

  「好的，您的話我記住了。」唐寧點頭。卻並沒有一口應承下來。

  與哪家銀行合作，要考慮的因素很多，人性與感情肯定是很重要的方面，但不是絕對的方面，利率、還款周期、政策穩定等，都是要考慮的因素。

  寶安銀行曾在公司的關鍵時候沒有落井下石，這樣的情份他可以用另外的方式來回報，但絕不會因此而影響合作評估。

  這一點他深受夏千語的影響，但也知道父親可能不太能理解和接受，所以表面上應了下來，也並沒有太詳細的解釋。

  「你該走了吧？早些去，路上從容一些，到飛機上也可以休息一下。」唐晉旗眯著眼睛看著兒子，有些心疼他的辛苦，卻終是沒有表現出來。

  「恩，還有一會兒。」唐寧接過父親手裡的水杯放在旁邊，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有事和我說？」唐晉旗瞭然的問道。

  「爸，有個事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唐寧雙手交握在一起，明顯有些焦慮，與剛才講規劃和項目時候的清晰與自信完全不同。

  「千語的事情？」唐晉旗一眼看出兒子的心事。

  「恩。」唐寧點頭，理了理思路後，看著父親說道：「您後來沒有接千語回來，是因為我媽的原因嗎？」

  「……」聽唐寧提到往事，唐晉旗斂下眼瞼，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是的。」

  「你媽媽不喜歡千語，確切的說，是擔心千語家裡的事情會影響到我們，所以不同意我照顧她。」

  「所以她對千語的表現一直都不夠友好。後來我重新有了千語的消息後，想著千語回來也是受氣，還不如在孤兒院來得自在。只要生活上不吃苦、教育上不放鬆，應該比在我們家呆著好。」

  「所以後來我也沒接她回來。又花了些精力在她父親身上，當然體制內的水太深，我也不能因為救他而影響家裡的生意，後來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小寧，你現在問這些……」唐晉旗抬眼看向兒子，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在怪爸爸，當時沒有帶千語回來嗎？」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保護的人和事，我能理解您當時的選擇。」唐寧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就是想和您說，在您找到千語之前的那些日子，舉報她父親的人一直在找她，應該是擔心他父親會有什麼秘密資料放在她身上。」

  「這種情況持續了兩年多，也就是她6歲到8歲的那段日子，她一直在恐懼和逃亡中度過的。這段經歷對她影響很大。」

  「我現在找了個心理治療師，針對她童年的創傷進行諮詢治療。效果也有一些，千語的行為和想法也確實有些改變。但是這種改變對她來說，並不舒服，可以說很勉強。」

  唐寧看著唐晉旗，一臉的糾結與矛盾：「她在遷就我，以為我喜歡這樣的她，所以她去改變，而不是真正喜歡上另一種生活方式，發自內心的去嘗試和改變。」

  唐晉旗看著唐寧問道：「所以你猶豫，要不要繼續治療，是嗎？」

  唐寧點頭：「對於人的心理來說，我認為是否健康並不是我們的目標，而是以自己的方式，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這才是我們的目標。」

  「既然千語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在生活，並不影響她的事業。我想也應該沒有影響她的生活。她的生活習慣與表達方式，我沒有不能接受的。」

  「那麼，我為什麼要她改變？我又想她變成什麼樣子？難道大眾眼裡的正常才是正常嗎？」

  唐寧看著父親，表達著心裡的糾結與矛盾，卻又那麼明顯的已經偏向了接納現在的夏千語，而放棄讓她難受的治療。

  唐晉旗沉然看著兒子，想了想說道：「她的個性當然不會影響她的事業，甚至因為她的謹慎利落，會讓她的事業做得更好。但在生活上，多少還是有些影響，一個女孩子，應該還是要溫柔、和氣些才好。」

  唐晉旗說到這裡，看了兒子一眼後，又迴轉著說道：「當然，若你不介意，多半你辛苦一些就好，也不會太影響就是了。」

  「我知道了。」唐寧點了點頭，起身對唐晉旗說道：「我該走了，您好好休息、好好聽醫生的話。這段時間我會安排人去把房子的基礎粉刷做一下，你到時候搬進去只用加些家具就行了。」

  「恩，路上小心，儘量休息一下。」唐晉旗點頭，起身送兒子到門口，看著他，想了想又說道：「千語的事情，要是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和她商量一下。」

  「我知道了。爸，我走了。」唐寧點了點頭，與父親揮手道別後，便拖著行李箱快步離開。

  *

  看著兒子風塵僕僕的樣子，唐晉旗心裡是驕傲的，他的兒子從讀書到從商，都是這麼優秀；但也是心疼的，一個從未接觸過商業的孩子，在環境的逼迫下，近乎野蠻的成長，到底要經歷多少壓力和焦慮，才能成長到現在的樣子。

  夏千語固然不錯，在事業上給了他太多的助力與指導。可在生活上，卻無法照顧到唐寧，反而是唐寧要花更多的精力去照顧她、遷就她。

  唉，生活就是這樣不能兩全。

  若是蔓蔓在身邊，應該可以把唐寧照顧得很好，但唐寧的商業發展就會困難許多。

  所以兒子選擇什麼樣的伴侶、以後過什麼樣的生活，那都是他的造化了。他這個父親，在商業上、生活上，都沒辦法再給他什麼意見了。

  只是擔心兒子脾氣太軟、千語脾氣又太硬，最終兩個人的相處，還是兒子要吃虧。

  *

  唐寧從計程車往外看去，發現早已離開的陳茵正一臉無措的站在馬路邊，臉上是又委屈又惱怒，想哭又極力忍著的樣子。

  「師傅，稍停一下。」唐寧讓計程車師傅將車停在馬路邊。

  「唐……唐總。」陳茵看見唐寧大步走過來，不禁緊咬下唇，怯怯的往後退了一步。

  「出什麼事了？不是走了一會兒了嗎？」唐寧溫和的問道。

  「錢包丟了，打電話給同學，不樂意來接我。」說到這裡，陳茵情不自禁的嘟起了嘴，一臉的委屈，本不想多說，可想想又忍不住：「平時都是好朋友，他們有什麼需要，我都幫忙的。她的手機還是我送的。」

  「你可以打車回去，讓朋友在學校等你再付款。晚上一個人在馬路邊站著是很危險的。」唐寧從錢夾里拿了幾張鈔票塞給她，看著她嚴肅的說道：「遇到任何事情，保證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一個人在外面，要學會照顧自己。」

  「我……」陳茵看著手上的錢，張了張嘴，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