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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虎妞的底氣

2024-07-19 22:53:16 作者: 餘人

  次日清晨,春寒料峭。

  一個瘦弱的少年挑著水,晃晃悠悠地走在村間的小路上,木桶不時晃出一點水來。他的身體顯得單薄,白淨額頭滲出汗珠子,但目光帶著一股堅韌。

  經過這些時日,他慢慢融入到了這裡,成了一個為著衣食住行而努力的優良少年。

  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顯然是他過度心虛了。九伯一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似乎沒有真的要責怪於他,更沒有燒他屋子的想法。

  不過從這件事上,他發現這時代的窮人確實悲哀。

  女方要求的聘禮其實就僅是一擔穀子,但九伯家卻是拿不出,最後退而採用這種鬥蟋蟀的方式,既顯得詼諧,但又透露著幾分可悲。

  若是放在現代,這種條件可謂是全國最好的娘家,但在這時代卻成了一道巨大的阻力,甚至有人還說那個劉老三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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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屋雖然破舊,但門前收拾得很是乾淨,屋頂升起了裊裊的炊煙。

  嘩嘩……

  林晧然將水直接挑進廚房,倒在了那個水缸里,用木勺勺起了水,然後澆在了門前的兩盆盆栽上面,盆栽上結著青色的果實。

  前些時日,江府忙著江家老太太壽宴的事,所以整理了他們的後花園,將一些盆栽推放在了後門的角落,他便順手搬回了這兩盆辣椒。

  很多人並不知道,辣椒其實是外來品種!它原產於南美洲,大概在16世紀末被當成一種花草引入中國,初時稱之為「番椒」。

  這時期,辣椒還是作為一種稀罕的外來花種引進,僅為王公大臣所擁有,種植在他們的後花園裡。

  只是它作為花草,顯然是沒有太大的競爭力的,其白色的小花朵並不出眾。從江府將它隨便就丟放在屋外,就可以看出它的地位並不高,起碼要低於牡丹、梅花等花類。

  但辣椒的魅力從來都不在於花朵,而是其食用價值。從後世的「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辣椒醬暢銷大江南北,就可以知道它的魅力,更蘊含著巨大的經濟價值。

  「哥,粥做好了!」虎妞邁著小短腿走出來,甜甜地說道。

  林晧然抬頭看著虎妞的衣裳雖然破舊,但臉蛋卻收拾很是乾淨,膚色也是山野孩童罕見的白皙細嫩,心裡暗暗給她點讚。

  昨晚帶回來的羊肉還沒有吃完,所以今天早飯虎妞做了一鍋羊肉粥,粥里加了一些食鹽和香菇,顯得很是香甜。

  「哥,大伯要我跟你說,那些山民都不是什麼好人,讓你要小心一些!」在吃粥的時候,虎妞一本正經地說道。

  事情不可能完全瞞得住,倒不是虎妞說漏了嘴,而是老族長對這一帶瞭若指掌。在得知林晧然獵殺一頭野豬和山羊後,便猜到了野豬和山羊的來歷。

  林晧然經過這陣子的了解,知道這不是老族長得了眼紅病,這個近親大伯確實是出於善意的提醒,伸手摸著虎妞的頭寬慰道:「你不用擔心,哥做事有分寸的。」

  虎妞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發現哥哥上吊醒來後,確實變好了很多很多。做事不僅愛跟她商量,還會在意著她的感受,像現在就知道她其實也是有些擔心的。

  今天沒有太陽,但也沒有颳風,算是一個好天氣。

  帶著愉快的心情,虎妞出了門,向著老族長家裡而去。

  只是她不喜歡徑直走過去,而是選擇繞到曬穀場,然後再從曬穀場到老族長家裡。

  當她走到曬穀場邊,卻沒有什麼人在玩耍,小鼠跟小蟬兩姐妹在捏泥人兒,她們捏的泥人兒很是好看,可惜只能看不能吃。

  虎妞正想要離開,胸口卻突然竄起了一團莫名的怒火,卻看到狗子踩爛了小鼠擺放在地上的泥人兒,當即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一把將狗子推倒在地。

  狗子猛地被推倒,轉過頭正要發作,結果看到是氣沖沖的虎妞,當即爬起來跑開道:「虎妞,你等著,我讓石頭哥教訓你!」

  「讓他來呀!我還怕她不成!」虎妞叉著腰,衝著遠去的阿狗冷哼一聲,然後又對在地上哭泣的小鼠道:「小鼠,別哭了,我已經幫你教訓他了!」

  小鼠聽到這話,果然止住了哭聲,並脆脆地表示感謝。

  虎妞已經轉身離開,揮了揮肉肉的小手,不留功與名!

  在這個村子裡,她初時是不想欺負而反抗,後來是為了打抱不平。正如有一次跑到江村一位說書先生講的,大俠就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老族長家就在曬穀場邊上,是一個土胚房,由於二虎哥一家到縣城那裡當差,所以只剩下大伯和大娘呆在家裡。

  她到了大伯家,大娘正在那裡餵著雞,看見她進來便打聽她哥是不是上山砍柴了。她點了點頭,知道大娘其實是擔心哥哥又呆在家裡死讀書,家裡又變成有上頓沒下頓。

  果然,大娘就衝著從裡面走出來的大伯道:「這孩子總算是懂事了,這讀書有什麼勁,你看看河背村的孫童生,以前多殷實的家庭,現在搞成什麼樣子!」

  虎妞看到大伯瞪了大娘一眼,數落她婦道人家不懂事,然後又向她打聽哥哥是不是真不參加縣試了,她老實地點了點頭。她看到大伯的眼睛似乎有些失望,轉身便去曬草藥了。

  她皺了皺眉頭,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她家這樣就很好。打過招呼後,她就進屋拿了牛繩,然後走向牛棚,將那頭黃牛牽了出來。

  放牛,這是她每天的工作。

  以前她其實有些厭倦的,但自從哥哥上山砍柴後,她變得很是期待。

  走出了村子,田間到處都是人影,都在照料著自家的秧田。有的人在灌水,有的人在施肥,而有的人在拔草和捉那些討厭的蟲子。

  她向著河對面的大草壩而去,那裡有一大片的青草地,是最理想的放牛地方。

  在趕牛走到石橋的時候,她看到幾個在河邊洗衣服的婦人在嘮著家常,其中石頭娘親的嗓門最大,遠遠便能聽到了。只是聽她們在說哥哥昨天故意踩死了那隻黑蟋蟀,她的臉霎時就黑了。

  她不喜歡石頭的娘親,村里也沒幾個人喜歡她的。仗著娘親是有錢人家,她在村里好像是高人一等,對誰都是冷嘲熱諷。

  「虎妞,聽說你哥賣野豬賺錢了,也不見他給你買二尺布做件衣裳,你看你的衣服都破成什麼樣子了,呵呵!」石頭的娘親卻是看見了她,便是開口打趣她穿的破衣服。

  哼!

  虎妞卻是將臉一側,小塌鼻冷哼一聲,彰顯著一點小驕傲。

  她知道石頭娘親的心思,就是故意拿她的破衣服做文章,一是彰顯她家的優越,二是想挑撥她跟哥哥的關係,以為哥哥會不捨得給她買布做新衣裳。

  「哎喲,這孩子還不開心了,嬸這不是關心你沒好衣服穿嘛!」石頭的娘親對她一陣埋汰,然後又對旁邊的婦人指責道:「這書呆子也真是的,賺了錢,也不想著給妹妹添件新衣裳。」

  「我哥說過些天就給我買,嘞嘞嘞……」虎妞當即就甩回頭,吐著舌頭沖她做了一個鬼臉。

  其他婦人看到此,都是憋了一肚子笑意,看著臉色鐵青的石頭娘親心裡還很解恨。

  其實她們也不喜歡這個長舌婦,這個女人對誰家都喜歡指手畫腳的,不是誰家孩子該買衣服,就是誰家媳婦該有了釵子,但窮人家過日子哪能這般面面俱到呢?

  虎妞不僅反擊得理直氣壯,而且走路也顯得底氣十足。

  剛剛過橋,她就忍不住伸手攥了攥衣角,衣角上有兩個硬疙瘩,這裡藏著一個秘密。這是她哥給她縫上去的銀兩,說是留這點錢做家底,防患於未然。

  一想到哥哥對她的關愛,更將這麼多銀兩交給她,她的心就暖洋洋的。這衣服破又怎麼了,有很多補丁又如何,誰的衣服能藏著這麼多錢?

  而且哥哥已經明確跟她說了,這兩天還得賣獵物賺錢,等忙完就帶她到鎮上買布做新衣裳,還要給她買一雙新鞋子。

  一想到哥哥對她的好,她整個上午的心情都很好,唯一遺憾的是這邊放的套子沒捕到獵物。

  中午的時候,她去臥虎山找哥哥,但是在山下等了一會,卻沒有看到人。結果砍柴的阿才羨慕地告訴她,哥哥帶著阿牛又去江府了。

  有些小失落,但有些歡喜!

  虎妞吃過香噴噴的飯糰,然後用竹筒裝了山泉水,查看那些套子結果捉到了一隻斑鳩,晚餐又要有肉吃,讓她很是開心。

  在下午的時候,她到了木橋那邊放牛,這是江村回來的必經之路,想跟哥哥分享捕到斑鳩的喜悅。由於牛已經吃飽,所以只要拴在一處便可以了。

  石頭卻找了過來,狗子指著她叫囂道:「石頭哥,就是虎妞打我!」

  「是你踩壞小鼠的泥人的!」虎妞沒有半點害怕,仰著臉望著他道。

  石頭露出了結實的胳膊,惡恨恨地道:「我不管,今天我就是要好好揍你!我娘說了,你哥哥就是個二呆子,我們家才不用怕你們家!」

  只是才說完,石頭顯得有些意外和緊張地望向她後面,目光變得游離不定的模樣。

  「哥哥!」

  虎妞回頭看著哥哥恰好從江村回來,心裡頓時暖洋洋地輕呼一聲道。

  只是他哥哥卻仍然板著臉,繞過她走向了石頭,卻見他將石頭揪了起來,手掌重重地落在石頭的屁股上,打得他嗷嗷叫。

  「若敢動我妹妹一根寒毛,我下次打得你爹都不認得!」她哥哥將石頭丟在地上,又發出了警告,這讓她心裡更是開心,感覺有了依靠。

  「虎妞,看我今天帶了什麼?」

  「山雞,這麼大,哪裡來的?」

  「管哪裡來,今天讓你吃上大雞腿!」

  「嗯!」

  ……

  虎妞回頭看到石頭和狗子羨慕的目光,當即得意地冷哼一聲,跟著哥哥牽牛回家,她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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