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赴死

  此刻，他們也搞不清楚方向，便順著陡坡往下走，走了一陣子，走到了一條石板路上。

  那石板路一邊往上，一邊往下，眾人心中一陣茫然，不知該如何選擇，更不知身在何處！楚嵐的目光在石板路上停留了片刻，月光透過路上方的樹冠，灑在地面。

  她看見那石板上似乎雕刻著什麼東西，再定睛一瞧，竟是一對蝴蝶！她再看向旁邊的石塊，果然看見了成對的鴛鴦、鸞鳳等花紋。

  這裡是鳳求巒！

  昨日皇甫嬰帶她走過這條路！這一路雕著的都是成雙成對的吉祥圖案，往上走，盡頭就是斷崖和百年石，往下走則通往山下的官道！

  而今晚皇甫嬰拽著她上山的路是小路，沒想到他們七繞八繞，竟繞到這裡來了。

  她忙將情況告訴眾人，大家都知道別無選擇，也顧不得山下有沒有埋伏，正要下山，突然，楚嵐看見陡坡上似乎有火光閃爍，心裡一沉，竟是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那火光如此微弱，分明就是從石縫壁的小縫隙里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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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拿著火把在地下的石縫行走！

  皇帝等人也瞧見了火光，命眾人速速下山。

  楚嵐卻道：「請借陛下龍袍一用！」

  且說皇甫嬰在那石縫中快速的穿行，身後跟著一長串兵士，危閣迥也跟在後頭，他是謀士出身，體力一般，此刻卻也咬牙跟上。

  皇甫嬰的面色已不能用鐵青來形容，幾乎算的上陰鷙發黑了！

  他把楚嵐扔到皇帝那兒，一來想震嚇一番，二來也有心讓這內宮女尚書見證皇帝自盡。

  他的確耐心有限，危閣迥也不住的催促「虛名無關緊要」，過了不到一刻鐘，他便帶著危閣迥等人去關押皇帝的山洞，兵士還在外圍守著，遠遠的見了他，忙迎了上來。

  「如何？」他問。

  兵士恭敬道：「皇帝欲尋死，那吏部侍郎正勸著呢。」

  皇甫嬰冷笑一聲，暗道困獸猶鬥！

  他大步向那山洞走去，聽見伯夷的聲音傳來，慷慨而激越：「……陛下可知，始皇帝一崩，兵燹四起，百姓流離，懿文太子一薨，流血千里，蒼生縞素，此二子者，皆以天下安危繫於一人也！陛下亦如此！況且陛下未至窮途，豈可自毀？未行末路，豈不自珍？願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臣縱然粉身碎骨，亦死而無憾……」

  他略頓了頓，暗道：「素聞吏部侍郎伯夷乃是當朝探花，文采不凡，今日一聽，果然名不虛傳，若是識時務者，倒可招攬一番。」想到這裡，他臉上便露出了和煦而略帶悲憫的神色。

  他徐步邁入山洞，口中道：「探花郎好文……」

  采字還未出口，他便愣住了，整個山洞，只有伯夷一人負手而立！

  危閣迥最先反應過來，幾乎是叫喊了起來：「皇帝呢？」

  伯夷好整以暇：「吾皇自有上天庇佑，此刻已回營調兵遣將，清除叛逆，爾等斷脊之犬，張狂一時，竟不知已是山窮水盡麼？」

  皇甫嬰此刻怒極，道：「侍郎若不想皮肉受苦，還是速速說實話！」

  伯夷沉默了。

  危閣迥以為他動搖了，忙道：「若是侍郎迷途知返，必定高官厚祿，享受不盡！」

  伯夷嘆了一口氣，道：「我豈不是惜命之人？奈何……」話未說完，他突然抬手，手中一把匕首飛出，直逼皇甫嬰而去！

  他方才一直是負手而立，故而竟無人察覺他手中有匕首，這匕首正是皇甫嬰給皇帝自盡用的，他藏在袖子裡，為的就是這一刻！

  皇甫嬰冷不防遭他發難，反應也是極快的，側身一躲，那匕首隻劃破了他身上的衣物，而他身後的親衛見狀，大步上前，手中長刀出鞘，向伯夷刺去，

  伯夷一介書生，根本躲避不及，被刺中腹部，踉蹌幾步，靠著身後寫了「帝崩而天下分」的巨石勉強站立。

  他感覺溫熱的鮮血，從傷口處慢慢流出。

  極痛，但只是痛而已。

  那些親衛刻意避開了要害，以便皇甫嬰審問。

  皇甫嬰此刻面色極為陰沉，踱步上前，道：「侍郎可知，若要一個人生不如死，其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危閣迥也在一旁軟硬兼施的勸說。

  伯夷艱難的笑了，突然，抬手舉起一隻瓷瓶，將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

  這瓷瓶也是皇甫嬰給皇帝準備的，裡面裝的是毒藥，與白綾匕首一齊送上。

  伯夷送走皇帝那一刻，便已存了死志，一手持出鞘匕首，一手握著去了塞子的瓷瓶，如今一擊不中，便飲下毒藥赴死！

  皇甫嬰沒想到伯夷還有後手，竟是阻攔不及，眼睜睜的看著他面色迅速的蒙上一層死氣。

  伯夷目光輕蔑，看著皇甫嬰，聲音雖虛弱，卻透出一股極為堅定的神情，道：「我……豈不是……惜命……之人，奈何……臣心……如水，不肯……同流合污……」

  他倚著巨石，慢慢的坐下，仿佛跋涉千里的旅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最後一秒，他眼前閃過一個窈窕的身影。

  她，與陛下，應該安全了罷……

  他吐出了最後一口濁氣。

  皇甫嬰此刻已是出離的憤怒了！從一旁兵士手中抓過長刀，狠狠的刺向伯夷的胸膛。

  但伯夷此刻已然斷氣，他所作所為，不過泄憤罷了！

  此時，危閣迥卻在四處打量那山洞，又召來守衛的兵士詢問。

  那守衛的兵士早聽見動靜，知道皇帝跑了，嚇的滿臉慘白，不敢隱瞞，把在外頭聽到的內容都說了。

  危閣迥沉吟片刻，道：「這女尚書慣會使計謀，這些皆是掩人耳目的把戲！爾等細細回憶，還有別的動靜否？！」

  那些守衛的兵士巴不得戴罪立功，絞盡腦汁的回憶，一個兵士突然道：「似乎有幾聲摩擦聲。」

  危閣迥心一動，走到伯夷身後的巨石邊，用腳在巨石上蹭了蹭，問：「可是這個聲音？」

  那兵士激動的直點頭：「正是！」

  皇甫嬰聽了這番話，幾乎是立刻抬頭向上看，只見山洞穹頂巨石凸起，在燭火照耀下光影重疊，什麼都看不清，他想了想，命幾個兵士爬上洞壁，過了一會，兵士下來了，道：「側面有好幾道石縫，不知通往何處！」

  皇甫嬰沉重的閉上眼睛，心知皇帝便是走石縫逃脫的。

  很快，他又睜開了眼，目光極為冷厲，道：「給我搜！」

  數名兵士又爬上洞壁，鑽進石縫搜索，過了一會，他們下來了，稟告說「上面一共有四條縫，三條為死路，一條十分幽深，不知通往何處。」

  聽聞此言，皇甫嬰和危閣迥心中皆一震，楚嵐入此山洞才一刻鐘多一點兒，皇帝便逃出生天，若說此事與楚嵐沒有干係，他們是半點不信的！

  可嘆如此短暫的時間，她竟能想出如此妙計，更從四條石縫中準確的找到出口，如此智謀，便是危閣迥自己，也要甘拜下風！

  危閣迥突然跪地道：「主公，此女足智多謀，又不能為主公所用，請主公當斷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