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不速之客

  楚嵐沒把這應雪泥的出現放心上，到街上找了個成衣鋪買了幾套衣裳，又找了個小客棧住了下來。

  跟這些店家打了幾次交道，她漸漸知道了此地的物價。

  一兩銀子能換十吊銅錢，大概可以夠一個三口之家舒舒服服的過上半個月了。

  

  那客棧的小二比飯店的和善許多，並不因她的外表邋遢而嘲諷於她，楚嵐心情一好，便打賞了小二一分銀子，那小二歡喜的抓耳撓腮，連連道謝。

  進了房間不久，小二就殷勤的送來幾桶熱水，並幫她倒進澡盆子裡頭，然後又送來幾道小菜，和一碗熱氣騰騰的粳米飯，還道：「晚些時候，樓下有彈琵琶唱小曲的，姑娘若喜歡熱鬧，不妨下去瞅瞅。」

  楚嵐今日奔波一天，哪有心情聽曲，胡亂應了，便讓小二出去，端起碗來吃完飯，就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

  洗去一身灰塵後，她隨意套上剛買的裡衣，坐在屋裡的鏡子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

  來這個世界好幾天了，她竟不知自己的長相。

  鏡中人有一張蒼白的臉，五官倒是有幾分精緻，大概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顯得十分嬌弱，今後一定要吃胖些，她瞪著鏡中的自己，默默的想。

  正發著呆，突然，房內的窗戶傳來一陣響動，她起身去看，卻被一隻大手從身後捂住了口鼻，來人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氣，很高，力量很大，似乎只要輕易一扭，就能扭斷她的脖子。

  楚嵐不敢輕舉妄動，這種亡命之徒可不是賈有財那樣普通的地頭蛇。

  輕易是要人命的！

  來人道：「別嚷嚷，我便放了你！」

  楚嵐拼命的點頭，來人放開了她，她顫顫巍巍道：「好漢，小女子身無長物，不知您……」

  「你轉過身來說話！」

  楚嵐：「……」楚嵐此刻心裡拔涼拔涼的，這人都不怕她看到他的臉，只怕是要殺人滅口了。事到如今，不轉身也是個死，她一咬牙，轉過身去，看到來人，卻愣住了，竟然是下午要招徠她的應雪泥！

  應雪泥顯然也很吃驚，道：「是你！」

  楚嵐戒備的退了幾步：「你來作甚？」

  看到是楚嵐，他反而放心了，道：「長話短說，有官兵在追我，還望姑娘與我同舟共濟才是！」

  楚嵐罵道：「呸！誰與你同舟共濟，速速滾蛋，我只當沒見過你！」

  應雪泥嘆道：「我也不想牽連姑娘，只是如今有傷在身，不良於行，若是官兵抓到，少不得與姑娘做一對黃泉路上的鴛鴦。」

  楚嵐幾乎要驚呆了，這人下午還是一副王孫貴胄的模樣，怎的不過幾個時辰，活脫脫一個地痞無賴！

  這言下之意，若是她不幫忙，便要拖她下水了！能讓官兵連夜捉拿，只怕不是謀反就是江洋大盜。

  楚嵐氣的要死，道：「這裡的店家都知道我是一人住店，冒出個你來，如何說的清楚？你快走！」

  應雪泥捂住胸膛，面露苦澀，氣若遊絲道：「在下，有，有心無力啊……他們還有半柱香的功夫就要來了。」

  楚嵐瞪著應雪泥，氣的不打一處來，半晌憋出一句話：「把衣裳給脫了！」

  這下輪到應雪泥嚇一跳了，「姑娘莫非想劫色？」

  「少廢話！」

  入夜的客棧十分熱鬧，來吃飯的除了住店的客人，還有許多進京趕考的學子，小二披著白手巾送菜送飯，忙的不亦樂乎。

  楚嵐從房間裡出來，下了樓，果然樓下一個女子坐在大堂里，抱著琵琶咿咿呀呀的唱著曲，旁邊是一個拉二胡的老漢，估摸著是一對父女。

  一曲終了，零零星星有些銅錢拋到女子腳下，趁著女子下台來喝水的當口，楚嵐走上前，說了幾句，那女子一臉猶豫，楚嵐塞了一串銅錢與她，她便點了點頭。

  楚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伸手將還有些濕漉漉的長髮挽起，從旁邊的桌上隨手抽出一根竹筷子盤住，露出纖細蒼白的脖頸。

  她身上是新換的襦裙，桃花色的料子，穿起來頗有些弱不禁風之感，坐到那女子的位子上，她拿過放在一旁琵琶，重重的撥了幾下，鏗鏘作響。

  這聲音太過尖銳，又太過突然，滿座交談的人都往這邊看來。

  楚嵐嫵媚一笑，微微抬眼，那張瘦削的臉上居然透出幾分風流的婀娜味道來，她剛剛沐浴完，熱氣上涌，唇瓣嬌艷如三月的春花，臉上也浮出絲絲紅暈。

  她慢慢道：「小女子路過貴寶地，銀兩耗盡，若有君子能慷慨相助，小女子甘願以身相許，以報萬一。」

  話語說完，一個身著玄色長衫的學子模樣的人便嗤笑一聲：「我道是什麼貞潔烈女，原來是個暗門子。」

  暗門子就是風塵女子的意思了，只是與青樓不同，常常隱於民宅，有一老鴇捏著姑娘們的賣身契，驅使她們四處招徠客人。

  這話若是給這個時代的良家婦女聽見，只怕要羞憤欲死，楚嵐哪裡在意這些嘴皮子官司，反而勾唇衝著那書生笑了笑：「公子萬福。」

  說罷，便低頭調試琵琶，修長的脖頸在燈下顯得賽雪欺霜，那書生被這一句「公子」喊得麵皮發熱，憤憤的喝了一杯酒掩飾。

  楚嵐調好琵琶，素手撥過琵琶弦，樂聲流淌了出來，末世之前，她對音樂還是一竅不通，而在逃往基地的路上，她學會了琵琶，

  並不是因為偏愛，而是在那場亡命之旅中，她最後的夥伴是一個琵琶演奏家，她手把手教會了她。

  那位曾經享譽世界的演奏家被喪屍撕裂之前，將自己的琵琶拋給她，她一直帶在身邊，後來，喪屍攻破了基地，那琵琶也不知下落了。

  此刻，她坐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想起過往，心中生出一些悲涼來，明明是輕快的春江花月夜，卻被她彈的十分雄渾浩大，如奔流了數千里的波濤，終於在斷崖上激流而下！

  一曲終了，鴉雀無聲，

  「啪！」方才說她是暗門子的那個書生扔了一塊銀子在她腳邊上，瞧著分量還不小，眾人恍然大悟，喝彩聲如遇上烈酒的火苗，噌的一下起來了。

  碎銀銅錢如雪片一般噼里啪啦砸在她腳邊上。

  應雪泥站在樓上，定定的看了一會，回了屋。

  樓下，有那喜歡聽曲的，開始嘰嘰喳喳的點曲子，楚嵐突然覺得，自己就算靠賣藝，也餓不死了。

  正熱鬧著，突然，客棧關著的大門被轟的一聲推開，幾個身著魚鱗甲的兵士出現在門外，掌柜的忙上前問好：「軍爺好！」

  兵士們走進客棧，為首的一個人大聲道：「奉命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