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開脫

2024-07-19 18:06:56 作者: 妹姒

  「胡家傳承只剩他一個,遭受構陷之下入了死局,也是萬般無奈的選擇!」徐立前苦澀地道:「而且,事關那位道長,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這些替胡不為尋找幾口的開脫之語,與徐玫當日轉述給胡不為的,一般無二。

  也是。

  徐惠在得到胡不為迫不及待地同朝陽公主大婚的消息之後,她覺得遭受了感情背叛,因而立即將從前的一點情意轉變成了厭棄,當聽說胡不為倒霉,她只有痛快的,根本沒有多少同情之心,自然也不會替胡不為找什麼理由。

  但徐立前不同。他一直視胡不為是少年相交的摯友。姻親不成,他只覺得惋惜,並不怪胡不為。就算是聽說胡不為成為駙馬,他也覺得情有可原。初聞胡不為擔下那種差事之時,他的確很痛心。但隨著形勢巨變,胡不為非但沒有從中得到好處而且擔下了全部污名被所有人唾罵只能流亡之時,身為摯友,徐立前又想起他所認識的胡不為是怎樣一個心懷天下濟世胸襟,同情心生出之後,當然就能替胡不為找到許多開脫的理由。

  徐立前怎麼也沒想到,徐玫特意往渤海一行,就為了去要胡不為的性命!

  何至於此!

  胡不為就算有錯,就算真的是滔天死罪……

  說句不好聽的,那也輪不到徐玫去殺啊!是不是!

  可事情偏偏發生了,實在讓徐立前痛苦無措,看向徐玫,目光之中有不解,有指責,甚至還有了一絲怨惱。

  

  「原來大兄果真是這般想的,我真的沒有說錯。」徐玫沒有惱,平靜地道:「那大兄是不是特別想要邀請胡不為來徐元做官一展抱負呢?」

  徐立前張了張嘴,點頭道:「我的確有想過。他能成為狀元,才華肯定是不俗的。徐元現在正是擴展壯大的時候,正需要人才。」

  「他一身污名,大兄也不在意?」徐玫道:「為了一個胡不為,就能啪啪啪地打大夏的臉面?要知道,宣仁帝對徐元的態度可是極為親善的。」

  徐立前一窒,俊臉騰起了紅雲,半晌才道:「我就是覺得,玫兒你大老遠地去殺他,實在有點兒過了。就算徐元不能接納他進來,也不至於一定要他的命吧?」他找到了自己的立意,窘迫漸消,道:「他已經流亡了,改頭換面才能安身了……就讓他在渤海國度過安穩歲月,難道不能嗎?玫兒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殺了他!」

  「因為我想殺他。」徐玫聳了一下肩膀,微笑道:「大兄總不會要為他報仇吧?」

  徐立前一臉苦澀,搖頭道:「怎麼會。」

  他心裡再痛苦再不高興,也不能將自己親妹妹如何了。只是,總歸是難受不舒服的很。

  「玫兒,你這麼做,就有些不對了。」徐惠開口道:「你明明知道他與大兄乃是摯友,再討厭他,看在大兄的面子上,也不該在他落難之後再去尋他麻煩,更何況還直接要了他的命。」

  總歸是曾經有那麼一段讓她偶爾回味的時光。

  人還在,她會皺眉;人不在了,她總歸是有些惋惜失意的。

  徐惠站在了徐立前這一邊,指責徐玫道:「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胡不為到底是怎麼得罪玫兒你了?你們之間交集並不多吧?」

  「所以你們在討伐我?」徐玫微笑道:「現在他死了,我要說抱歉嗎?」

  「難道不該說抱歉?」徐惠有些不高興了,道:「你難道不知道此舉會讓大兄多痛心難過!你不喜歡胡不為,視而不見好了,為何非要去要了他的命!難道不過分!」

  「沒意思。」徐玫搖搖頭,道:「我不想因為這一點與你們爭吵。若是沒有別的話題的話,走了這麼遠的路,我要回去休息了。」

  徐惠俏臉一紅,立即就要開口訓斥徐玫。

  徐立前攔住徐惠,苦澀地道:「玫兒,能不能同我說一說他在渤海國的情況?他……過得艱難嗎?」

  「他能成為渤海國內亂的引子,能讓趙王后為了他持利刃弒夫,他日子怎麼會過的艱難?大兄,你不會連這一點都想不到吧?」徐玫平淡地道。

  徐立前啞然。

  徐惠聞言目光閃動,似乎有了些興趣,追問道:「玫兒,你到底在說什麼?說的清楚些。」

  「胡雍,雖然不為官,卻被趙王后奉為先生,幾乎言聽計從,居住皇室別苑之中。」徐玫言簡意賅,道:「坊間傳聞,兩人有私。」

  當即。

  徐惠目露古怪。徐立前驚聲道:「怎麼可能!這是污衊!」

  「我到渤海國之後,請胡不為赴宴,趙王后陪同到場。」徐玫沒有解釋更多。

  徐立前張了張嘴,有些茫然。

  徐惠淡淡地道:「這樣的話,也沒什麼好談論的了。」因為這一點,她便不想再聽到關於胡不為的任何消息,甚至在心中突然覺得,胡不為死了,也挺不錯的。

  「玫兒,你遠道而回,早早休息。」徐惠拉住了徐立前,同徐玫告別。

  徐立前神思不屬,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上一直變幻,難看的很。聽見徐惠說話之後,他勉強與徐玫點頭算作招呼,沒能開口。

  徐玫知道他聽到這些消息之後,只怕心理需要好些調整,也沒有在意,告別二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功法進步之後,一般情況之下,她都很難感到疲憊了。

  那個描金的箱子被朱雀和大麥小心地搬了進來。安置在徐玫寢室之中靠南的窗戶下。就像在船室里一樣,一日之中,總會有一個時辰,太陽能透過窗欞照進來,灑在那淡金色的綢布上。

  徐玫打開了玻璃蓋子。

  小男孩靜靜地躺在箱子之中,粉妝玉琢,完美無暇。

  若非是站在這裡,能明顯地感受到箱子裡散出來的絲絲涼意提醒著,徐玫都要以為,他就是睡著了。

  安靜,美好。

  徐玫靜靜站立,放出感知,默默地捕捉著他的心跳和脈動。一,二,三……九十九息。

  一次心跳,間隔九十九息。

  沒有再向從前那般延長下去,反而是縮短了一息。

  徐玫卻是不懂,這樣的變化,代表著什麼,是好是壞。對於這個小男孩眼下的情況,她實在是束手無策毫無辦法。有了變化,也只能靜觀其變,做不出任何判斷。

  「唉……」徐玫輕輕嘆息一聲,揮手合上了玻璃蓋。

  朱雀立即將上面綢布小心地鋪好了,站在一邊,沒有開口。

  徐玫沒有睏倦之意,自然也就不想要休息。她很快調整了心態,往家中藏書室里翻找一番之後,很快寫好了一個單子,讓朱燕送出去讓人去籌備。

  都不是特別珍稀的東西。很快,東西就送到了徐玫指定的地方,那是徐府後門附近的幾間庫房,裡面東西已經被清理出去了。

  徐家僕婦做事,一向極有效率。

  東西齊備。

  具體調製的方法步驟都很詳細,只有具體一點兒內容,需要反覆調整。

  徐玫在這庫房之中鑽研了十來日,實驗了數回,終於得到了讓她格外滿意的成品,吩咐道:「讓人將這些東西再送十倍過來,按照我的法子,全部製成這種水泥。記住,這裡一定要注意防水,別浪費了。」

  朱燕道:「小姐放心,婢子會看好這裡的。」

  真正做重活的,是調過來的一些粗使僕婦。她們這些小姐身邊人,哪一個不是嬌貴無比,怎麼會做太多繁重的活計。

  對於朱燕的細緻負責,徐玫還是很放心的。果然,三日之後,朱燕過來稟告說,東西都弄好了。

  「母親。」徐玫沒有耽擱,立即就找到了徐夫人,道:「水泥造出來了不少,若一丈寬的路面,差不多能鋪設三五里路的樣子……不知道母親覺得應該在何處實驗合適?」

  「出城吧。」徐夫人道。

  徐夫人也沒耽擱,立即讓人備車。

  「母親,沒有那麼快的。路基還是要另外打一下,而且水泥鋪上去之後,至少要晾一日一夜,才能凝固變得堅硬。」徐玫解釋道。

  「哦,無妨。」徐夫人道:「我先給你指個地方,再調幾百鋪路工人,聽你指揮就是。兩百人一起動作,三個時辰內可能將路面鋪好等待凝固?」

  「有兩百熟練勞力的話,應該能。」徐玫估摸了一下,點了點頭,又道:「不過,我也不敢保證。」

  「那行吧。」徐夫人道。

  車馬很快備好,徐夫人心中有數,吩咐一聲,車子便行動起來。待出了城門,沿著新擴寬的官道向東北方向走出了三里多路,至此車流行人漸漸少了些,徐夫人便命人停了車。

  「就在這裡,向前動工吧。動右邊這一半,一丈寬,左邊依舊供人來往。」徐夫人站在那裡,目視前方,道。

  這一條官道,是目前徐元境內最寬闊的道路,足有兩丈寬,可供三輛大車齊頭並行,十分不凡。徐夫人選在此地,正是因為,這條路足夠寬,隔開一半,剩餘一半,已然足夠來往使用,耽誤不了什麼。

  修路的勞力很快調了過來。

  徐夫人將徐玫介紹了一下,推了她出去。

  徐玫也不廢話,直接將幾個管事召集過來,向大麥借了長劍,直接以地為圖,向幾人解釋了一下想要什麼樣的路基。按照徐師留言,徐玫也研究了數日做了調整,施工起來,並不難。

  兩百人聽明白之後,立即開始勞作起來。

  徐夫人沒有避到馬車上,而是與徐玫一起,緊緊是站在樹蔭下,沒有桌椅涼棚,更無精緻茶點、消暑之物。

  此時才是下午,離太陽落山,還有兩個多時辰。太陽炙烤著大地,將水面蒸騰出來,正是暑氣濕氣最濃最讓人難受的時候。

  尊貴如徐夫人,卻僅僅站在了斑駁稀疏的樹蔭之中,連傘也沒有讓人撐一把。

  勞工們原本很苦很累,但看一眼太陽下那嫻靜站立的尊貴女子,都不禁心神震動,又仿佛生出了許多力氣,咬咬牙,繼續埋頭賣力苦幹起來。

  徐玫陪徐夫人站了片刻,在工地上走了走,又回到了徐夫人身邊。

  武功高深到她們這種地步,已經很少被寒意和暑熱侵襲了。所以,她們其實並沒有覺得如何難以忍受。站在這裡,不說能讓這些勞作的百姓們感動了,只要能削減他們因勞累而產生的怨艾,就很值得了。

  「娘親。」徐玫將渤海國關於胡不為身份的事情低聲同徐夫人細說了一遍:「……父親是不是很看好他?若是知道了,肯定又得長吁短嘆一陣子。」

  「這些事情,你父親已經知道了。」徐夫人平靜地道:「他有些感懷,但還不至於長吁短嘆。你父親原本就不喜功利之心太重的人,當年將胡不為引入徐家學習,一來是因為他與胡不為的父親相識有些舊情,二來是他心念大夏,希望胡不為能向他先祖那樣,有真才實幹,能會大夏出點力。倒不是因為真的喜歡胡不為那個小輩,想要提攜他。」

  「這樣啊。」徐玫道:「當日父親竟然跟我說胡不為條件不錯可成良配,我還以為父親他多欣賞胡不為呢。」

  「你父親那樣的人,有時候行事太過天真。」徐夫人淡淡地補充道:「或者說有些傻氣,你不要太在意。」

  「說起終身大事……」借著這個時機,沒有旁的人在,徐玫乾脆將莫仁向她求娶的事情也同徐夫人說了:「……娘,您覺得呢?」

  「玫兒,我雖然是徐氏家主,如今徐元的領人,但仍然是一個母親。」徐夫人目露嚴肅,緩聲道:「眼下無論是徐家,還是徐元,都沒有潦倒到需要以兒女親事來籌謀交易的地步。換句話說,如有一日真到了那種地步,足以證明我無能,根本撐不起這樣的大攤子。既然撐不起,又何必再撐!」

  「總之,你們三人,尤其是你和惠兒的親事,我的願望,便是你們自己滿意便可,我絕不輕易干涉,除非你們所選太不合適,那我也不能眼看著你們落入火坑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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