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教——師？】

  《鄉村教師》這篇稿子是雙線在推進的，一邊寫星際聯邦，一邊回歸到教師視角。

  李老師的病越來越嚴重，除了用止痛藥強行壓制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其他的解決辦法。

  他身上的錢早就花在了學校和學生身上。

  對於癌症晚期的他來說，除了止痛藥以外，其他的也沒什麼作用了。李老師也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狀況的不太好。

  他想在自己去世之前，儘可能的把自己腦海裡面的一些知識傳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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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要把種子種下去了，遲早有一天會開花結果的。

  【今天我們講初中物理。物理你們以前可能沒有聽說過，它講的是物質世界的道理，是一門很深很深的學問。】

  【這節課講牛頓第三定律，牛頓是從前的一個英國大科學家，他說了三句話，這三句話很神的，它把人間天上所有的東西的規律都包括進去了，上到太陽月亮，下到流水颳風，都跑不出這三句話劃定的圈圈。】

  【下面講第一定律:當一個物體沒有受到外力作用時，它將保持靜止或勻速直線運動不變。娃們在燭光中默默地看著他，沒有反響。】

  是啊，這些幼小的孩子們又怎麼能夠理解摩擦力的存在呢。

  ……

  在李老師給孩子們上最後一課的同時，帶著使命的碳基聯邦艦隊很快出發了。

  【十萬艘戰艦正在如火如荼地對各個行星上的文明進行甄別。文明測試是從一個龐大的資料庫中任意地選取試題，測試對象如果能答對其中三道，則測試通過。】

  【如果頭三道題沒有答對，測試者有兩種選擇：可以認為測試沒有通過，並將其毀滅，或者繼續測試，題數不限，直到被測試者答對的題數達到三道，這時可認為其通過測試。】

  對各個行星上的文明甄別手段也非常簡單粗暴，就是用這種相對來說比較簡單的試題來進行篩選。

  碳基聯邦的議會則認為，即便是要毀滅隔離帶中的恆星，也需要對其進行生命級別的保護甄別。

  議會認為，戰後，銀河系中最迫切需要重建的是對生命的尊重。

  這種尊重不僅是對碳基生命的，也是對矽基生命的，正是基於這種尊重，碳基聯邦才沒有徹底消滅矽基文明。

  可為了防止矽基生物的反攻，聯邦必須要在碳基聯邦和矽基帝國之間建成足夠寬的隔離帶。

  而為了形成隔離帶，聯邦不得不犧牲隔離帶中某些恆星周圍的低級生命，是為了拯救銀河系中更多的高級和低級生命。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犧牲小我，拯救大我。

  兩條劇情線的推進風格也非常明顯。

  教師線充滿了悲天憫人的味道。

  而星際聯邦線則讓人感覺冰冷、無情。

  科技的越來越發達，並沒有讓他們對底層生命有什麼更多的憐憫。

  老豬一路往下看，隨著劇情線展開的越來越多，他腦子裡的想法也越來越明悟。

  然後便是感慨。

  這種立意，這種寫作手法，這種人文關懷，真的是一個年輕人能夠寫得出來的嗎？

  故事裡的視角再次轉換，又一次來到了碳基聯邦艦隊。

  【目標編號:1033715，絕對目視星等:3.5，演化階段:主星序偏上，發現兩顆行星，平均軌道半徑分別為 1。】

  【在一號行星上發現生命，這是紅 69012艦報告。】

  【碳基聯邦星際艦隊的十萬艘戰艦目前已散布在一條長一萬光年的帶狀區域中，這就是正在建立的隔離帶。工程剛剛開始，只是試驗性地摧毀了五千顆恆星，其中帶有行星的只有137顆，而行星上有生命的這是第一顆。】

  聯邦艦隊的打擊速度非常之快。

  奇點炸彈的毀滅性也同樣很強，它是迄今為止唯一能夠摧毀恆星的武器。

  對於隔離帶中的星球而言，聯邦的最高執政官也同樣在為星球上的生命祈禱。

  因為技術上的限制，聯邦艦隊只能是對行星外表取隨機點檢測。

  這種檢測方式當然是不可靠的，可能漏掉行星外表的文明特徵。

  但對於現在的聯邦艦隊來說，他們並沒有時間去檢測更廣闊的的範圍，在隔離帶中他們們要摧毀的恆星有上億顆。

  其中估計有一千萬個行星系，行星數量可能達五千萬顆，時間緊迫，對每顆行星都進展面積檢測並不現實的。

  只能儘量加寬檢測波束，以增大隨機點覆蓋的面積，除此之外，只能祈禱隔離帶中那些可能存在的文明在其星球外表的分布儘量均勻了。

  聯邦艦隊在不停的毀滅。

  而在藍星上，即將走到生命末尾的教師，他也在逼迫著、想要讓自己的這些學生們掌握更多的知識、

  【我知道你們不懂，但你們把它背下來，以後慢慢會懂的。一個物體的加速度，與它所受的力成正比，與它的質量成反比。】

  【「教師，我們真懂了，求求你們快歇著吧!「】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背呀!「】

  【娃們抽泣著背了起來:「一個物體的加速度，與它所受的力成正比，與它的質量成反比。一個物體的加速度，與它所受的力成正比，與它的質量成反比····..「這幾百年前就在歐洲化為塵土的卓越頭腦產生的思想，以濃重西北方言的童音在二十世紀華朝最偏僻的山村迴蕩，就在這聲音中，那燭苗滅了。】

  【娃們圍著教師已沒有生命的軀體大哭起來。】

  ……

  視角再度轉換，碳基聯邦艦隊終於來到了太陽系。

  艦隊的檢測行動很快開始。

  【來自太空的生命檢測波束落到了亞洲大陸靠南一些的一點上，波束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約五千米的圓形。】

  【現在它覆蓋的中國西北的這片山區，那些黃土山在觀察者的眼裡將如同水晶的山脈，在這些山脈中折射，將是一幅十分奇異壯觀的景象。】

  【而被波束判斷為有生命的物體如此保持原狀態不變，人、樹木和草在這水晶世界中顯得格外清晰醒目。但這效應只持續半秒鐘，這期間檢測波束完成初始化，之後一切恢復原狀。觀察者肯定會認為自己產生了一瞬間的幻覺。而現在，這裡正是深夜，自然難以覺察到什麼了。這所山村小學，正好位於檢測波束圓形覆蓋區的圓心上。】

  艦隊在藍星的檢測目標，自然就坐落在了山村小學之上。

  碳基聯邦艦隊的高科技，也很輕鬆的就複製了十八個學生的複製體，讓他們懸浮在艦隊主計算機那比宇宙還要廣闊的空間裡。

  孩子們顯得非常慌張。

  但聯邦艦隊並沒有太多感情。

  聲音在數字宇宙中迴蕩。

  【「開始 3C級文明測試，3C文明測試試題1號:請表示你所在星球生物進化的根本原理，是自然淘汰型還是基因突變型?「】

  【孩子茫然地沉默著。】

  【「3C文明測試試題2號:請簡要說明恆星能量的來源。】

  【孩子茫然地沉默著。】

  【「3C文明測試試題 10號:請說明構成你們星球洋的液體的分子構成。】

  【孩子仍然茫然地沉默著。】

  【「到此為止吧!」在一千光年之外，艦隊統帥對最高執政官說，「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否如此我們肯定不能按時完成第一階段的任務。」

  最高執政官的智能場發出了微弱的表示同意的振動「發射奇點炸彈!」】

  ……

  可就在奇點炸彈發射的過程之中，執政官似乎又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開始在炸彈發射的這幾分鐘裡，又開始詢問孩子們一些不一樣的問題。

  【「3C文明測試試題 11號:一個三維平面上的直角三角形，它的三條邊的關係是什麼?

  沉默。】

  【「3C文明測試試題 12號:你們的星球是你們行星系的第幾顆行星?

  沉默。】

  【「3C文明測試試題 13號:當一個物體沒有受到外力作用時，它的運行狀態如何?】

  當這個問題出來的時候，在數字宇宙廣漠的藍色空間中突然響起了孩子們清脆的聲音。

  【「當一個物體沒有受到外力作用時，它將保持靜止或勻速直線運動不變。「3C文明測試試題 13號通過!3C文明測試試題14號··...·「】

  【「等等!」參議員打斷了值勤軍官，「下一道試題也出關於甚低速力學根本近似定律的。他又問最高執政官:「這不違返測試准如此吧。」「當然不，只要是測試資料庫中的試題。」艦隊統帥代為回答，這些令他大感意外的生命體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了。】

  【「3C文明測試試題 14號:請表示相互作用的兩個物體間力的關係。孩子們說:「當一個物體對第二個物體施加一個力，這第二個物體也會對第一個物體施加一個力，這兩個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3C文明測試試題 14號通過!】

  【3C文明測試試題 15號:對於一個物體，請說明它的質量所受外力和加速度之間的關係。」

  孩子們齊聲說:「一個物體的加速度，與它所受的力成正比，與它的質量成反比!「3C文明測試試題 15號通過，文明測試通過!】

  【確定目標恆星 500921473的3號行星上存在3C級文明。】

  在沒有人知道的角落裡，鄉村教師教出來的這些孩子，拯救了這顆星球。

  他們或許並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到底代表著什麼。

  他們只知道這些答案是之前老師希望他們能夠記住的。

  艦隊的問題結束，孩子們拿了鋤頭鐵鍬，在學校旁邊的山地上挖了一個墓坑。燦爛的群星在整個宇宙靜靜的看著他們。

  此時的碳基聯邦艦隊則是對藍星進行了更深刻的探查。

  他們發現這顆星球上的文明程度遠不止3C級。

  星球早已使用上了核能，並用化學推進方式進入到了太空中，甚至登上了行星所在的衛星上。

  更讓碳基聯邦艦隊驚訝的，則是藍星的記憶遺傳體系。

  艦隊統帥很驚訝，藍星居然沒有記憶遺傳，所有的記憶全部都是後天獲得的。這跟他們的成長經歷幾乎是完全相悖的。

  這怎麼交流信息呢？

  怎麼發展科技呢？

  【「你是想告訴我們，一種沒有記憶遺傳，相互間用聲波進展信息交流，並且是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每秒 1至10比特的速率進展交流的物種，能創造出 5B級文明?!而且這種文明是在沒有任何外部高級文明培植的情況下自行進化的?!「】

  艦隊統帥發出震驚的話語。

  【「但在這種狀態下，這個物種根本不可能在每代之間積累和傳遞知識，而這是文明進化所必需的!「】

  【「他們有一種個體，有一定數量，分布於這個種群的各個角落，這類個體充當兩代生命體之間知識傳遞的媒介。】

  【他們叫教師。】

  【教——師？】

  ……

  故事在這裡，終於是來到了尾聲。

  教師的存在，給碳基聯邦來了一點小小的藍星震撼。

  而孩子們埋葬了老師，也下了山，離開了學校，他們將繼續生存下去，在這塊古老貧瘠的土地上。

  故事結尾。

  老豬把《科幻國度》這本雜誌合了起來。

  他其實在看到中段的時候就已經大概猜到余簡這篇稿子的寫法了。可當他看完結尾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渾身戰慄。

  一種異樣的爽感充斥著全身。

  老豬眼睛閉了起來，他在看完之後甚至有些熱淚盈眶，當鄉村教師的堅守終於在聯邦艦隊降臨之後擁有了意義。

  文明的薪火相傳要經歷多少劫難？

  差不多是在十分鐘之後，老豬才從震撼的情緒之中走了出來。

  然後開始回味整篇小說給自己帶來的一些感悟。

  「這個余簡……在文字方面的天賦未免也太誇張了一些吧。」

  「上一篇《流浪地球》，這一篇《鄉村教師》……寫的真的太厲害了。」

  「從來沒有見過用這種方式來讚美教師的。」

  老豬心裡百感交集。

  最後只能是匯成一句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鄉村教師》該拿獎了。」

  在青春幻想的編輯部里，總編老豬看完《鄉村教師》這篇稿子之後，就已經下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