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握手言和
2024-07-19 16:11:55
作者: 狂風徐徐
滔滔不絕的解說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高拱和張居正用一種奇特的眼神打量著口乾舌燥的錢淵。
其實高拱和張居正都不相信錢淵有謀反之心,三番兩次拿此事說嘴只不過是朝爭手段而已,但他們聽了錢淵如此長篇大論後……雖然有些離奇,雖然有些天方夜譚,雖然只是半信半疑,但這的確能解釋錢淵長期以來的各種古怪行徑。
設市通商立下大功,卻沒有藉此一躍,反而霸著這塊肥肉不放手,不惜頂著內閣首輔、內閣次輔這麼大的壓力……最重要的是,錢淵一直試圖以種種手段保持他在東南諸軍中的影響力。
「中玄公,你我不類華亭分宜。」錢淵放下茶盞,輕聲說:「往日齷蹉,可一笑了之。」
聽到這句話,高拱臉上沒什麼神色,心裡卻在微微點頭,的確如此,自己和錢淵之間並不像嚴嵩和徐階那樣非要斗得你死我活,沒有根本性的敵對因素。
「此番出手,錢某可不是為了隨園,不是為了華亭,而是為了中玄公。」
「嘉靖三十三年,錢某曾言,滅倭者,必績溪也。」
「嘉靖三十四年,錢某對叔父說過,他日匡扶社稷者,必新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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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淵一頂又一頂的帽子拼命往高拱頭上戴,畢竟有侍候過嘉靖帝這種高難度角色的經驗,饒是高拱剛才還面色不渝,轉眼間也不由自主的眉頭舒展,顯然被拍的很開心。
呃,可能還有個原因,錢淵尖酸刻薄的性子早就遍傳天下了,滿朝官員能讓他這般吹捧的……高拱想了想,好像一個都沒有?
「日後中樞之事就拜託中玄公、叔大兄,錢某寧願外放,此事也已得陛下許可,何時返朝……全憑中玄公做主。」
張居正咳嗽兩聲,「半年前,展才秘密出京南下平亂,前幾日又奉命秘密回京……」
這是在說,你錢淵什麼時候回京難道會聽高拱指派?
畢竟簡在帝心啊。
錢淵大笑道:「錢塘高儀乃庸碌之輩,充數而已……只望中玄公稍稍忍耐,只要不將殷正甫、陳逸甫統統驅逐,想必陛下不會強行召錢某回朝。」
高拱臉色有點發黑,心裡暗罵這廝是狗改不了吃屎,這話說的皮裡陽秋……一方面是在說高拱不能容人,另一方面是在表明,隨園和殷士儋、陳以勤是有默契的,或者說這兩人加上高儀將會是隨園在內閣的代言人。
忍了又忍,高拱還是忍下來了,看看徐階如今的悲慘模樣……只要面前這廝肯滾蛋就行!
「外放何地?」高拱冷然道:「山東亦臨海。」
「山東如今一片狼藉,還是中玄公挑選良吏吧,錢某不擅理政。」錢淵哼了聲,「應天巡撫。」
張居正插嘴問:「展才,為何選應天巡撫?」
應天巡撫管轄應天府,但也管轄南直隸部分區域,品級比不上南京城內的諸多高官,權力也受到很大限制,並不是個好選擇。
「名義上是應天巡撫,但主要區域在於蘇松。」錢淵解釋道:「之所以要沿海巡撫大員,主要就是為了打造水師,無論是面對將來西洋諸國侵擾,還是要護衛航道,甚至護佑海運,擴充水師是必然之舉……此事已得陛下許可。」
錢淵又拿起長劍點在松江府上,「打造戰船,最合適之地就是這兒。」
長劍緩緩向東移動,落在舟山、鎮海左右。
「只需守住這兒,不虞外地侵擾,最適合打造戰船,編練水師。」
其實杭州灣還真不太合適,但地理位置擺在這兒,已經是最佳選擇了。
張居正笑道:「展才,本以為你想調任浙江巡撫……」
錢淵也笑了,「譚子理上個月已然除服,應該起復了。」
「不行!」高拱斷然否決,「譚子理是你小舅,再任浙江巡撫,再加上福建巡撫吳惟錫是你好友……」
呃,都連成一片了!
想了想,高拱咬著牙道:「吳惟錫調回京中出任大理寺卿,譚子理起復任福建巡撫,寧夏巡撫王崇古調任浙江巡撫。」
錢淵倒是無所謂,你高興就好,塞個王崇古過來……其實意義不大。
大事抵定,三個人略微輕鬆一點,團團坐在書桌兩側,張居正親自斟茶。
錢淵隨口提起浙江總兵官董一奎那個王八蛋,還有台州知府方逢時,以及正式開海禁,在松江府設市通商等事。
高拱、張居正一一作答,基本上都全盤答應了下來,這些都是小事。
但轉過頭,高拱也說起籌建海事寺,海事寺卿定為從三品,與六部侍郎平級,「海事寺卿……就從隨園挑人吧。」
錢淵詫異的看了眼張居正,記得徐渭在信里提過,高拱原本是打算讓張居正出任的。
「叔大尚有大用。」高拱輕描淡寫的說:「隨園中多有俊傑,若論對海貿認知之深,展才之後,當屬文長。」
錢淵咬了咬牙,隨園一黨,拋去禮部侍郎高儀不算,走儲相路線的只有四個人,但諸大綬、陶大臨不善權謀,孫鑨位份尚低,日後真正能入內閣大用的只有徐渭一人。
徐渭已經是翰林侍讀學士了,而且又入詹事府,這半年來還頗得隆慶帝賞識……高拱也太警惕了點。
接手海事寺卿,有好有壞……錢淵猶豫了會兒,低聲說:「出詹事府,但不卸翰林。」
高拱沉默了會兒點點頭,讓徐渭卸任翰林侍讀學士……難度太大,就算錢淵也做不到。
「請中玄公放心,隨園必然不會拖後腿,推行新政,一條鞭法,就算是清查田畝,隨園甘做打手。」
「此次,為社稷,握手言和,還望展才日後竭盡全力為國為君。」
錢淵笑得跟狗尾巴花似的,而高拱一本正經滿臉肅然。
「華亭那邊……」錢淵最後笑著說:「就讓叔大兄去吧。」
張居正臉色發黑,高拱似笑非笑,「只怕入不了門,就算進了門怕也……」
錢淵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此時此刻,他徐華亭居然有回絕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