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八章 跋扈
2024-07-19 16:09:32
作者: 狂風徐徐
當周澤雙手高舉,繡著「錢」字的大旗隨風飄揚的時候,甬江南岸的小山上,岳浦河和張元勛放下瞭望遠鏡,對視一眼後,沒有說話,同時舉步下山,居然是錢展才親至。
大旗豎起後,楊文、張三、侯繼高、戚繼美是最早趕過來的,張元勛、岳浦河渡江而來,適才或並肩觀戰,或穩坐船艙,或明火執仗火併的諸人匯集一堂。
「少爺……」
「嗯?」
「末將張一山拜見龍泉公。」張三委屈的拜倒,利索的起身走到錢淵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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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生遞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少爺已經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回頭有你的好處!
張三無所謂的聳聳肩,自己今天可是立了大功的!
「拜見龍泉公。」
「拜見龍泉公。」
臉色灰敗的董一奎看著一員員將領對著馬上的青年俯首帖耳,甚至如張元勛、岳浦河身邊的副將都畢恭畢敬,他知道錢淵在東南名望頗高,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還是遠遠低估了對方在東南的分量。
錢淵冷冷的看著諸人一一來拜,神情淡漠只微微頷首,心裡在不停盤算,整個浙江,除了湯克寬、葛浩、李超之外,其餘略有實力的將領都已經到齊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浙江巡撫侯汝諒在場,王本固倒是幫了不少忙。
放下馬鞭,錢淵微微側身,在馬上再次抽出苗刀,指著將王本固砸落馬的冊子,低喝道:「撿起來!」
「展才。」身後傳來鄭若曾的聲音,顯然是在提醒錢淵不要太過跋扈,畢竟那是浙江巡按。
但不折辱這廝,如何能解錢淵心頭怒火呢,逼的汪直逃竄,將錢家護衛頭領洪厚下獄,將父親錢銳扣在手中,而且就在半個時辰前得知,二舅譚七指受刑重傷,隨從中兩名錢家護衛均傷重不治。
雖然期間有不少的巧合、意外,但王本固的心思是最主觀的緣由,錢淵後悔的都想一刀砍了這廝,幾個月前心慈手軟留下王本固,不料這是條毒蛇。
錢淵手中苗刀挑著王本固的下巴,「念!」
滿身土跡,臉上還帶著一條鞭痕的王本固臉色慘白的打開冊子,「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錢淵,加兵部侍郎銜,巡視東南海疆……」
周圍豎著耳朵的眾人都閉氣凝神,胡應嘉微墊腳尖細看,王本固手中的是一本邸報。
侯汝諒咽了口唾沫,自己和胡應嘉、王本固都是徐階門下,居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算算路程,再考慮到戚繼美、盧斌同時抵達鎮海,錢淵應該在六七日之前就已經啟程南下。
侯汝諒憐惜的看了眼王本固,怕是這廝彈劾靖海伯的奏摺惹出來的禍事。
王本固顯然也想到了,但他沒辦法解釋,自己最初的計劃並不是要逼反汪直……
周圍一片寂靜,有的人心如死灰,以兵部侍郎銜巡視東南海疆,在朝廷沒有更換人選之前,是能壓倒浙江巡撫侯汝諒節制諸軍的,董一奎、董一元在想如何將黑鍋扔到王本固、胡應嘉身上。
有的人內心雀躍,節制諸軍,意味著接下來的事都不是事,以錢淵和汪直的關係,理應能夠言和,胡應嘉、侯汝諒已經開始考慮什麼時候能恢復通商了。
但接下來發生的讓眾人都心裡一緊,錢淵趨馬上前,抬起掛在馬鐙上的右腳,狠狠一腳踹在王本固的臉面上。
一聲悶哼,鼻血長流,王本固一跤跌倒,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昏過去了。
「內鬥個個都是高手,所以一門心思只想著眼前這點事。」錢淵轉頭看向侯汝諒,「太平縣遭倭患,巡撫衙門可知實情?」
明面上,侯汝諒是唯一能和錢淵討價還價的人,他眼角餘光瞄了瞄躺在地上臉色微變的王本固,毫不猶豫的說:「兩伙海商在近海廝殺,其中一股逃竄,另一股上岸請見太平知縣,恰巧浙江巡按御史王子民巡視台州府太平縣,以此彈劾靖海伯部下復叛侵襲太平。」
錢淵深深的看了眼侯汝諒,冷笑了聲,揮手示意,靠岸的一艘船隻上,兩個護衛夾著一位中年人上了岸。
侯汝諒不由自主撩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那是台州知府方逢時。
還好自己見機得快,立即轉舵,不然自個兒也得掉進坑裡。
方逢時前些日子一直在寧海,昨日被葛浩邀上船帶到舟山北側,今日盧斌接手徑直帶到了鎮海,一直忿忿,但現在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王本固,不由得臉色劇變。
「今年二月,海盜侵襲太平、沿海,參將侯龍泉與游擊張一山率軍進剿,此後再無倭患。」方逢時高聲道:「譚七指負傷上岸,麾下不過數十人,無擾民之舉,後被巡按御史王子民密捕……」
好吧,個個都是轉風的好手,調個頭如行雲流水一般看不出一點停滯。
獨自端坐馬上的錢淵側頭看去,眼神犀利,「何人動手?」
董一奎打了個激靈,立即上前一步,「舍弟董一元奉王御史之命搜捕譚七指,但之後審問諸事均是王御史親力親為。」
董一元也反應過來了,「譚七指絕無侵擾沿海之舉,王御史下令拷打,以此……」
自從六月一日汪直被搜捕以至於逃竄出海後,一直存在諸人心裡的謎團總算解開了。
譚七指很可能是販貨途中遇上了海盜,交手負傷上岸,結果正巧撞上了王本固,後者將今年太平縣曾經遭倭患和譚七指聯繫到一起,以此彈劾靖海伯復叛,甚至想搜捕汪直,結果關鍵時刻事泄導致汪直逃竄。
地上的王本固身子在微微顫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乎是在考慮是不是要醒過來,只不過想裝昏過去別太丟人而已,一個個立即改換門庭,你們的臉呢?!
站在一旁的梁生抬頭看了眼少爺的臉色,嘿嘿笑著蹲下來,一巴掌拍在王本固的肩膀上,這廝一個激靈條件發射的張開嘴,梁生眼疾手快將一塊破布塞進王本固嘴裡。
「已經算是客氣的了,刑部郎中搜捕靖海伯世子,被打落六顆牙,重傷不起。」
錢淵懶得理會這些小事,今日諸將均在,對自己而言,是收復諸軍,手掌兵權的最好機會,但同時也會留下漏洞。
「方知府,與譚七指交戰者何許人?」
方逢時是嘉靖二十年進士,歷史上在隆慶年間擔任遼東巡撫,但這一世仕途坎坷的很,至今還只是個知府,面對盛名一時的錢淵,姿態倒是擺的低,「不知何許人,還請少司馬示下。」
錢淵趨馬緩緩踱步,視線在楊文、張一山、戚繼美、張元勛、岳浦河諸將身上打轉,「當年上虞大捷後,也歷經一年,才徹底掃平兩浙倭患。」
「這幾年來,風平浪靜,磨鈍了你們手中的刀,就連眼睛都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