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程前
2024-07-19 11:55:18
作者: 茶一茶
母親生下我不久就過世了,至於她是如何死的,是這個家裡的禁忌,父親不允許任何人提起。
程厚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他與我不同,他自小強健,而我從生下來就沒斷過湯藥,但是父親不喜歡他,更厭惡她的母親。
她活著卻像死了,整日瘋瘋癲癲的,父親也不許她離開程家半步,即使她的院子都不可隨意踏出。
我知道自己有病,從生下來就病了,我偷聽父親與顏華大師的談話,才知道那是蠱毒——情蠱,與程厚的母親有關。
人與人真是奇怪,程厚不喜歡她的母親,懼怕他的父親,卻獨獨跟我親近。
其實,我也不喜歡他,只是他一直粘著我,我沒有辦法,我又有病,也不能輕易出去,所以有一個活的玩物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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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漸漸地我也開始喜歡他,習慣他的陪伴,他很多時候都有點愣,不過我不在乎,誰讓我是他哥。
李家有個小姑娘也是我要好的玩伴,她有兩個大大的酒窩,總是對著我甜甜地笑,她說我跟她姐姐一樣身體不好,她還說了很多有的沒的,我都不記得了,後來她也沒了,被懷恨在心的家奴拐走了。
在很長時間裡,情蠱除了讓我比一般人羸弱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父親卻日日為此發愁,家裡的生意都不太上心了,在我看了他是過於憂慮了。
我十九歲的時候,第一次見識了情蠱的威力。
似乎有成百上千的蟲子在啃食我的骨頭,身體如炸裂了一般的疼痛,全身痙攣是發病時候的常態,我只能想到一個辦法來解決自己的處境,那就是去死。
父親自然是不肯讓我死的,不僅如此,他還發現我是見了李家那個病弱的姐姐以後才發病的,所以他認定我喜歡那個姑娘。
我不知道,或許吧,我只是覺得她很熟悉,她與那個被拐走的小姑娘很像。
顏華說她的血,她的心頭血,可以救我的命,多麼荒唐啊!
事情就是這麼不巧,那個姑娘有心疾,顏華說他也沒有把握。
父親始終不肯放棄,用盡各種辦法,我甚至覺得他有點卑鄙。
我開始厭惡他,厭惡自己,我想我才是該死的,為什麼要犧牲別人的命換我的命。
父親不許我去青樓,不許我飲酒,我就去青樓買最貴的酒喝。
我第一次見到了柳柳,她與別的青樓姑娘有那麼點不一樣,我本來也沒想贖她出去,但是江家的公子要帶走她,我心裡就不願意了,這樣好聞的姑娘不應該跟這樣隨便的人隨隨便便去了。
開始我一個月也去不了一次她的院子,後來我開始半個月一去,再後來我三五天就要去一次,我們聊天,讀書,彈琵琶,反正乾的都是很正經的事兒。
不正經的事兒我也幹不了,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我身體裡還有那個蠱蟲。
有一天我就莫名其妙地被綁架了,柳柳自己送上門也被綁了,事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自此那個小院我從三五天一去,變成了一天一去。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更不好了,情蠱時不時發作,一次比一次重。
他們以為是李雨儂,只有我知道,是柳柳。
我喜歡的不是李雨儂,是柳柳。
但是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如果他們知道了,像柳柳這樣沒有依靠的,保不齊會立刻被抓去做我的藥引子。
我不信顏華的話,取心頭血怎麼會不死。
可是父親終究還是發現了柳柳的存在,如果他再發現其實我喜歡的是柳柳,他必定會毫無顧忌地動手。
我必須護住柳柳,沒有我,她至少可以活命。
我與李雨儂的婚事已經訂了下來,我想藉此與柳柳分開是個絕好的理由。
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父親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柳柳是李家丟的那個女孩,是李雨儂的妹妹。
他想雙胞胎的血或許是一樣的。
顏華說他拿不準,這樣是草菅人命,所以父親去將一切告訴了柳柳。
柳柳以為自己是李雨儂的替身,她傷心欲絕,估計也恨透了我。
錯了,一切都錯了,錯得離譜。
可是那個傻姑娘說他願意,願意試一試,哪怕搭上性命也不一定能成功,她也願意。
我知道她決定的時候就拿定了主意,她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
毫無意外,柳柳的血當然有用,我好了,卻獨獨忘記了她。
我最愛的姑娘死在了我的大喜之日,她該多麼的絕望啊!
直到一個叫芸在的姑娘告訴我一切,她遞給我一個白瓷藥瓶。
「程公子,這次你來選,忘記一切好好生活,還是記起她。」
「程公子,她們姐妹真的很像,都是極好的女子。」
我在茶樓做了半日,還是找小二要了一壺白開水。
茶水是解藥的,我不能讓這藥失了哪怕一點功效。
想起來一切真是痛啊!
天色完全暗下來以前,我趕回了程家,我的娘子抱著我們的孩子等著我。
「今日聽書,晚了些,以後不會了。」我替她緊緊披風,接過她懷裡的兒子,「這小傢伙兒,抱著又重了不少!」
從此沒有人再提起柳柳,我也不曾。
……
很多年以後,程前病逝,李雨儂只對她的兒孫說了一句話。
「他最喜歡天門山,你們將他葬在那裡吧!我卻不喜歡那裡,我要守著我的兒孫們。」
眾人雖然不解,但是還是按照她的吩咐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