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楊得意的舊事
2024-07-19 10:41:30
作者: 斑之
遮天蔽日的烏雲上涌翻滾,明明還只是午後時分,天色就暗沉的像傍晚了。太陽剛在遮蓋中透出一點光彩來,傾盆大雨就在狂風捲地中來了。
六月天,就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上午還是萬里無雲的晴空萬里,午後就下起這樣的瓢潑大雨。
楊得意同小冬子牽著雪獅子正在屋檐下躲雨,師徒兩看著珠子般串成一線的大雨直嘆氣。這麼大的雨他們兩個硬是要淋著回去也沒什麼,但是這不還有雪獅子嗎?
雪獅子衝著他們直嘶鳴,小冬子知道它的意思,這是知道娘娘午睡要起來了。馬只****料就該得腸胃炎了,割的草又哪有活的嫩呢?他們也就是趁著這個空當帶雪獅子去吃點嫩草。
看它急,小冬子就再三說這馬皮實,淋雨也沒事。但楊得意想到從前小時候常見得高頭肌肉發達的大馬,看它現在都快一歲了還只長到人腰間。搖了搖頭,這么小的馬不會淋雨了就風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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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等雨停吧,給陛下幾年才弄出來的雪獅子淋病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於是小冬子也只能攤手,蹲在廊下摸著它頭頂的毛哄它說:「雪獅子再等會,雨停了咱們就回去。」
楊得意看他天天同雪獅子說的話比誰都多,就笑問他:「傻孩子,它聽得懂嗎?」
「怎麼聽不懂呢?」他一下就不服了,又舉出它平日的靈性來說明它一定是懂他的話的。
這孩子,就逗逗他。瞧把他急的。楊得意忙說:「對,師傅知道,知道。」雖說剛開始收他是帶點私心的,但孩子也確實不錯,心地好,幹活也實在,人也還機靈。
「噗!」身後傳來了笑聲。
「你笑什麼?」小冬子站起來不高興地問身後的人。
是一個面白如玉生的好不風流的少年,眉眼精緻,顧盼間似有光華流動。他風度翩翩,眉目和煦地笑道:「我是看連楊兄都有了徒弟,還向徒弟告饒。」
楊兄?
師傅還認識這樣漂亮的人呢?小冬子一臉好奇又一臉防備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宮中常說韓嫣就是少見的美少年,想必也只能跟他不相上下吧?
楊得意微微笑起來,說句好久不見。又向小冬子說這是他從前在白虎殿共事的朋友,要他叫人。
師傅的朋友?他還不知道師傅有過朋友呢,其實他對師傅知道的實在太少了。就連師傅是狗監都是聽海棠姐姐她們說起的,他去問師傅還得了頓教訓。
師傅說只管好好伺候好雪獅子,盡到本分就夠了。問他以前的事幹什麼?他說這個話的時候,很是生氣。
小冬子就不敢再問了,他看得出來師傅有點傷心了。師傅雖然收他是看他得娘娘的用,但他答應師傅又何嘗不是想著能托他的蔭庇。
利用,都是相互的。
更何況日子長了,人心也都是肉長的。
他還是想知道師傅的從前,不為什麼,就是想知道。
這還是師傅第一次說起從前,就在他以為師傅會同好久不見的舊友敘舊時。師傅神情淡然地向那個少年告辭了,「雨停了,我們師徒還有事,先走了。」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漫天的烏雲就像春天湖裡的浮萍一吹就散開了,碧空如洗。陽光放肆地撒在庭院裡,少年似乎沒有聽出楊得意話里的疏遠,他笑著說:「許久不見,楊兄這就要走嗎?」又似乎是剛看到雪獅子,上前欲摸它。「這就是娘娘的雪獅子吧,真漂亮。」
雪獅子偏過頭,還打了個響鼻,表示自己不願意。少年伸出去的手就尷尬地停在那,小冬子連忙向他解釋說雪獅子傲的很,輕易不叫陌生人摸。
「小冬子!」
小冬子聽他師傅叫,抬頭一看,師傅已經走了。他說句不好意思,連忙帶著雪獅子走了。
他匆忙趕上師傅,心裡直打鼓:為什麼師傅看起來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少年?不喜歡又為什麼會成為朋友?而那個少年的樣子明顯又不像是和師傅翻臉過的。
他想問師傅,但是看到師傅一臉陰沉,又把話咽回去了。
呀,他忽然想起來連那個少年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這樣,連問海棠玉蘭姐姐們都問不了了。
他這才發現,師傅介紹人怎麼都不說名字的啊?
有故事,一定有故事,而且看起來還不是好故事。
看著師徒倆的背影隱沒在宮闕間,李季才收回目光轉身走去。他臉上的笑不知道什麼時候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落寞。
他走了一會,突然一拳砸在柱子上。四下無人的遊廊里,只有庭中鬱鬱蔥蔥的花木見到了少年猙獰的表情。
他眼中挑起一抹亮色,但又很快暗下來。
他整整衣衫,又笑起來。似乎,剛剛眉眼扭曲的人不是他。
小冬子一路上腦補了各種師傅的故事,是會不會是因為師傅發達了不想認舊友呢?還是說那個朋友從前有什麼對不起師傅的地方?
雪獅子就不知道他心裡的這許多彎彎繞繞,要不是韁繩牽在小冬子手裡,早一陣青煙跑回去了。它對於小冬子的走神很不滿意,回頭沖他似是指責地咴兒咴兒地直叫。
小冬子叫它一催也就忘了去繼續想了,摸一下它的脖子,說:「快到了,等回去了就給你把韁繩放開,免得你總嫌我礙事。」
雪獅子就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走。
小冬子一把抱住它脖子,問它:「雪獅子,天天伺候你,你就不能對我客氣點?」雪獅子扭頭噴了他一臉熱氣,叫他連忙放開它。
見了舊人就難免想起舊事,很顯然楊得意的回憶就不是那麼美好。從前見徒兒孩子氣地天真活潑,他總是含著笑看著。但是這次他就像沒有看著一樣,自顧自地陷在自己的世界裡。袍服里的手握緊了又鬆開,又握緊。
他渾渾噩噩到了椒房殿,玉蘭迎上來笑著說:「娘娘還擔心你們叫雨澆著,還好。」又向楊得意說:「回來的正好,娘娘正要找人傳話,你去長樂宮說一聲翁主今天在未央宮用晚膳。。」
五月中旬江都王夫婦已進宮了,雖然夫婦倆再三為劉征臣從宮中出嫁而請辭,就連在長安的宅子都買好了,說不能壞了規矩。但娘娘堅持說孫女從家中出嫁怎麼能算壞規矩了?又說宮中幾年沒有喜事了。
太皇太后也苦留,最後江都王夫婦只得恭敬不如從命地在長樂宮住下。六月劉征臣就要出嫁了,滿宮上下都忙的不行。
楊得意回過神來,知道劉征臣又來了椒房殿,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得到解放的雪獅子早就一路輕快小跑到了內殿,阿嬌正同劉征臣說話,兩個人似乎說的很開心。
它上前接受過主人的撫摸後,在自己的墊子上躺下了。有主人在的地方,它都是很安心的。它耳畔聽著主人的笑聲,很快就睡著了。
它是被吵醒的,或者說踢醒的。
它迷迷糊糊地覺得有人在踢它的背,還笑著說它到底不是戰馬沒有戰馬警惕。力度雖然很小,但是很煩人啦。而且還侮辱它的馬格,是誰啊?它不高興地睜開眼睛,卻發現是另外一個主人。
它一躍而起,圍著他撒歡。
劉徹就笑著摸它,像摸狗一樣從頭摸到尾。雪獅子高興極了,又朝它要吃的。劉徹剛要叫小冬子給它黃豆豌豆什麼的,一直笑盈盈看著的阿嬌就搖著頭叫小冬子把它帶下去了。「別給它再吃東西了,晚上該不好消化了。」
回頭又說劉徹:「你不要老慣著它,慣它是害它。」
這話真的不是在說你自己嗎?
劉徹看著一臉正氣的阿嬌,笑了笑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她:「怎麼樣?今天客請的怎麼樣?」
劉征臣要出嫁了,嬌嬌很捨不得。昨天就約好了今天要和劉征臣吃飯,但是他在劉征臣就放不開。他應了,轉頭又想明明就是嫁在長安嘛,這樣依依不捨幹嘛?
江都王劉非在諸兄弟中算是難得的能幹實事的了,他一直以來對他的感情複雜難言。但是對這個和嬌嬌打成一團的侄女劉征臣倒還是有幾分喜歡的,嬌嬌難得有朋友。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的那點小心思,他也就裝作看不到。
畢竟,高處不勝寒。
畢竟,時間久了,就會明白寡人寡人真的是寡人。
嬌嬌能有個說得上話的,他很開心。
「當然是好了,我的火鍋是誰吃了都說好的好吧。」太皇太后同太后還有館陶都說好呢,宮中的工匠正在趕新的火鍋。
「不是叫古董羹嗎?」他帶著笑摟住她。
對哦。
因食物投入沸水時發出的「咕咚「聲,太皇太后已經金口一開叫它古董羹了。
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叫火鍋呢?
既為促進發展竊喜,又擔心把歷史弄亂的阿嬌一下就陷入了思考。等劉徹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她的衣服,她才回過神來。
嗯,雖然阿嬌改變了很多歷史。
像她自己的命運,她寫在歷史上的是賢后是寵後,更是美人才女。是叫女子艷羨的傳奇,是叫才子們爭相傳唱的傾城佳人。
像提起退出歷史舞台的酷吏寧成,像不再成就未央神話的衛子夫,像同夫君同葬一棺的館陶,像得到善果的劉征臣……
但沒有改變的也還有很多,像衛青這個一代名將的崛起,像漢對匈奴的全面反擊。像火鍋雖然加速了發展進程,但始終只在宮廷貴族內盛行。到三國時,因為戰亂而被淡忘。後面直到宋才重現,清時重新盛行於宮廷。直到清末時才傳進民間,飛入尋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