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怨
2024-07-18 20:27:09
作者: 九序
「你愛我嗎?」
「嗯。」
上世紀80年代,中國改革開放,廣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隨家人從香港遷到老家廣州,當時我只有13歲,廣州被注入了強大的生機,城市面貌變遷擴大,吸引了大量外來投資,逐漸和國際接軌。
我爸也在這批領軍人物之中,投資生意做得風風火火,八零年網際網路還不成熟,通訊不便,凡是跟我爸做生意的,都要低眉順眼,托人送禮。
我從小在香港長大,由於還沒回歸的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我們的國語是英語,母語是粵語,我聽不太懂普通話,平時交流並沒有障礙,因為大家說的都是粵語,但一到上課,老師開始講普通話,我就像聽天書,雲裡霧裡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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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在初二讀了兩學期,成績爛得一塌糊塗。
升初三的時候,我媽看著我的成績單終於坐立不住了,學校的制度以分數排班,成績越拔尖所在的班級就越靠前,一共就6個班,我在第六班。
我媽哪裡忍得了?
匆匆帶上我到學校找校長。
84年,人們的穿戴脫離了藍灰的黯淡,開始變得新潮起來,不在穿中規中矩的正裝,而是換上了翩躚的連衣裙,涼鞋,襯衫,長裙。我記得班主任是個嚴肅的女人,三十歲左右,帶著幅銀絲眼鏡,卻不古板,她的眼睛美麗而犀利。
但我不喜歡她,因為我親眼看見我媽塞了兩條中華煙和一個豐厚的紅包給她,於是她答應收我進尖子班。
那時候,工作忙的都不能陪在自己孩子身邊。而能陪在自己孩子身邊的人,說明前途一片堪憂。
我爸屬於前者,家裡總有形形色色的人來做客。那時候做生意都是在自己家裡開廠房辦公,我爸買了一整棟房子,在客廳設了龐大的酒櫃,不像個家,倒像個酒館。
我是個地地道道的女孩子,從小就很皮,天生反骨,我媽叫我做什麼,我就偏不做,她要我向左走,我就向右走,藤條子吃了不少,不見乖巧,有一次,我媽拿藤子打我,我折斷了她手裡的藤子,她哭了出來。
她總摸著我的頭說,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如果我是男孩子,我爸一定特別疼我。
每當這時候,我總覺得她很不甘心,很委屈。
我長於香港,家境優渥,可免不了老一輩迂腐的思想,重男輕女,奶奶有四個兒子,三個伯伯的媳婦都生了男孩,只有媽媽生的是女孩,至此,奶奶一步也沒踏進我們家的門檻,也沒有抱過我。
凡是我們家的喜事,奶奶都沒有來,有一年搬新家,我爸請了奶奶四次,奶奶才肯來,可是在喜筵上,她又開始數落我媽,弄得我媽在親戚面前下不來台。
她迂腐得可怕,總要教育我,以為我聽不懂,把我叫到跟前,對著我罵我媽。
我媽恨她,我也恨她。
我媽說那個年代做人媳婦,就好比做人的一條狗。她從來看不起我媽,有次,我爸媽都忙,要奶奶看著我,我才剛學會走路,喜歡在家裡攀來爬去,奶奶在看粵劇,我爬到茶几上,不懂開水的危險,用手掀翻了茶壺。
滾燙的茶水澆在我肚子上,我痛哭起來,奶奶沒有管我,繼續看她著迷的粵劇,直到晚上媽媽回家,才發現我被茶水淋到,肚子起了一片紅泡,肌膚表層的細胞已經被燙死,所以在怎麼用藥酒擦都於事無補了。
媽媽氣得帶著我去找奶奶理論,奶奶的迂腐體現在尊卑上,她認為媽媽挑釁她的地位,不僅罵媽媽,還把老親戚們都請出來,叫上我爸,罵給全族人聽,說我媽不會教孩子,說我跟野孩子似的沒有教養。
我恨她。
我不叫她奶奶,我調皮,一見到她,就撿最難聽的話罵她,她要打我,我就跑進房間裡反鎖門。
一進尖子班,班主任就把我安排在蘭仲文旁邊的位置上,班主任的教學方法就是劣配優,成績最差的人,當然要和成績最好的人坐在一起。
蘭仲文是學校的名人,是女生課間談笑風生的熱門話題。女孩的思想總是比男孩早熟。在這一年,我懂得了暗戀一個人滋味。
一個人的脾性,跟生長的環境和教育密不可分。那麼我想,每個人喜歡什麼類型,也都跟環境有一定的因素。
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或者說,是第一個獲得我好感的人,蘭仲文,年級的第一尖子生,字寫得漂亮,參加過本市書法大賽,獲得銀獎。
也因為長得好看,任職學校的儀式領隊,校慶主持,廣站主持。凡是慶典,大賽,廣播操,升旗儀式,均能看到他站在高台上英姿颯爽的身影,明眸皓齒,白白淨淨,有一種富貴少爺的味道。
記得他嘴唇殷紅,透出抹瑩潤的流光,眼珠無暇,如洗過的碧空一般,澄澈湛然。
真真是應了桃花夭夭,灼灼其華那句話。
我很清楚他的事跡,但是我更知道,物以類聚,優生不會喜歡和劣生做朋友,因為我很快就見識到優生的手段。
一下課,數學課代表辛璇和語文課代表戴雪就圍到我們的桌子對我噓寒問暖,開學已經幾天,我卻遲遲才調到這個班級,她們以為是我轉校生,是別的學校的尖子生,怕我跟不上進度,才調我跟蘭仲文同桌。
「你叫什麼名字啊?」戴雪看了眼旁邊的蘭仲文,他安靜地看著書,心無旁騖。
那時候喜歡一個人沒那麼明目張胆,甚至連開口和對方打個招呼都不敢,彆扭青澀卻美好。
我不知道她們抱何目的,還以為我怎麼那麼有人氣,剛到新班級就認識了新朋友,笑著對她們說,「我叫蕭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