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有酒無故事

  天鯤號的頂層甲板上，已經放置著一張案桌，桌上擺著一壺酒，兩個杯子，還有一張琴，一根長簫，一個黑色的包裹。

  看到這個場面，李靖若有所悟。

  「符大龍頭，你這是要給我送行麼，也是，從這裡到龍門鎮，最多只要個把時辰，是到了下船的時候了，只是我一個跑江湖賣唱的，可當不起符大龍頭如此禮遇。」

  李靖笑著對當先坐在桌旁墊子上的符朵朵道。

  

  符朵朵沒有說話，低著頭，把兩個酒杯倒滿。

  「坐。」

  她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李靖依言坐下。

  「那裡面是一百兩黃金，你可以清點一下，我符朵朵雖然貪財，但談好的生意，從來不會賴帳。」

  符朵朵指著桌上那個黑色包裹說道。

  今天上午的時候，趁著符朵朵和老道士躲貓貓的間隙，李靖花了個把時辰的時間，把另外一首將進酒的曲譜，也已經教給她了。

  「你就不清點一下？就不怕我少給你了。」

  看著李靖直接將那包裹收入懷中，符朵朵淡淡地說了一句。

  此刻她無論說話的語氣還是神態，都和平常時略微有些不同，少了一些宗師的豪氣，多了一些小女子的尖酸。

  「我信得過你符大龍頭。」

  李靖笑眯眯地道。

  「幹了。」

  符朵朵舉杯，李靖連忙拿起自己的酒杯跟她輕輕一觸。

  兩人同時仰頭一飲而盡。

  「真的不考慮下，留在我的船上，條件可以任你提。」

  「還是不了。」

  「乾杯。」

  「好。」

  兩人幹掉了第二杯酒。

  李靖看著那個酒壺，他上次和符朵朵喝過之後就知道樂，這個酒壺剛好能裝六杯酒，現在已經倒了四杯了，那麼兩人還能最後干一杯酒。

  只是這一次，符朵朵卻沒有再倒酒，而是指著桌上的一琴一簫，幽幽說道：

  「你上次說過，滄海一聲笑那首曲子，需要琴簫合奏，才能真正將曲意發揮到淋漓盡致，我們從來沒有合奏過，你走前能試一次麼？」

  「我吹，你彈。」

  「好。」

  李靖將手按在了琴弦上。

  符朵朵拿起簫，紅唇微微嘟起，湊近了簫孔。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琴聲簫聲同時響了起來，在夕陽的最後一縷霞光中，繾綣纏綿。

  底層甲板上，一個少年苦著臉，糾結著到底該怎麼跟娘親交待。

  出門前娘親囑託過他要他看好爹爹的，但少年不知道這種事屬不屬於他該管的範疇，直到一個老道士嘿嘿笑著來到他的身後，才暫時打斷了他的愁思。

  ……

  最後一縷霞光消失在遠方，琴簫合鳴的樂聲也飄散在夜風中，符朵朵輕輕擱下長簫。

  「李靖，如果我說我有點喜歡你，你相信嗎？」

  「符大龍頭，這個玩笑並不好笑，你是名震江湖的宗師，千水社的大龍頭，在下只是一介漂泊江湖的說書人，又何值得符大龍頭喜歡之處。」

  「你自己也說了，我是先天宗師，所以比起普通人，我的感覺總是要敏銳一些，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但絕不會是你現在編的那個身份。」

  「不過，我喜歡你，跟你到底是什麼人沒關係。」

  李靖揉了揉鼻子，先天宗師，算是半個修行者了，果然不是這麼好糊弄的。

  符朵朵給兩人倒上了第三杯酒，凝視著李靖英俊而充滿成熟男子魅力的臉龐，眼神有些迷離。

  「李靖，想聽聽我的故事麼，為什麼我要發誓這一輩子都不踏上陸地，為什麼我十六歲就成為了千水社的龍頭……」

  一根手指輕輕按在了她的柔軟的嘴唇上，李靖回視著她，目光平靜如水，只是在水面下，似乎隱隱也有些波瀾。

  他對符朵朵搖了搖頭道：

  「你猜的沒錯，我不是一個江湖說書人，同時，我也是一個有家室的人，我很愛我媳婦，家裡還有一個兒子，嗯，前些日子我媳婦又懷上了老三，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聽你的故事。」

  李靖沒有讓符朵朵講出她的故事。

  或許那是一個很悽美的，很讓人生起憐惜之心的故事，但李靖不想聽下去了。

  有酒有故事，還有一個對你頗為動心的女人……出軌這種事情，就是這麼開始的。

  李靖不想做對不起殷素知的事情，他不知道再聽下去，自己還能不能把持地住，因為符朵朵是一個很動人的女子，本來就是李靖會喜歡的那種類型，但是世上動人的女子很多，他有媳婦一個就夠了。

  符朵朵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幹了。」

  李靖舉起酒杯道：

  「然後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

  符朵朵怔怔喝完了最後一杯酒。

  下一刻，李靖拉住了她的手腕，符朵朵嬌軀微微一顫，只聽李靖長笑一聲，然後她就飛了起來……

  符朵朵是一位先天宗師，但也是一個女人，所以這一瞬間，她還是嚇得尖叫了一聲，緊緊閉上了眼睛。

  耳邊狂風呼嘯，身子似乎在不斷往上升去，符朵朵緊張地死命抓著李靖的手，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幸好這段時間持續地並不長，很快風變得輕柔了一些，身體也停止了上升，只是腳下有些空蕩蕩的。

  「睜開眼！」

  李靖溫柔的聲音響起。

  然後符朵朵就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雲朵之上。

  皎潔的明月仿佛就掛在自己的頭頂，看去要比往日大上一些，腳下是無盡廣袤的大地，連綿的群山，黃河變成了一條窄窄的玉帶，蜿蜒在群山之間。

  一時間，符朵朵被震撼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美……」

  良久之後，她低聲喃喃說道。

  「是啊，很美，天地之間不止兒女情長，還有許多東西，值得我們去追索。」

  李靖微微笑道，他能感覺到符朵朵心中隱藏極深的某些鬱結，雖然他不想去了解，但可以帶著符朵朵來到天上，讓符朵朵站在不同的角度去重新認識她生活的這片天地。

  這是一種點化，就像幫一隻井底之蛙跳上了井口。

  有此經歷之後，或許有朝一日，符朵朵也可以和那個楊一劍一樣，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符朵朵回首，震撼無比地看著李靖。

  「我再帶你飛一會。」

  李靖牽著符朵朵的手，在雲海中翱翔而行。

  ……

  天鯤號上。

  金吒一臉苦惱地看著那個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各種引誘的老道士。

  「只要你願意跟老道去修行，成為一個練氣士，以後就可以在天上飛了哦！」

  ……我已經會了……

  金吒心中嘀咕了一句。

  「成為練氣士還有很多好處哦，比如隨便弄點丹藥，就能幫自己的父母延年益壽，你肯定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夠長命百歲吧！」

  ……我爹肯定能活不止百歲，千歲可能都不止……

  「再比如……」

  「好了！司徒道長……」

  金吒打斷了老道士的話語，他終於有些不耐煩了，反正就要下船了，就告訴這老道自己真實的身份算了。

  然而就在此時，那老道士突然咦了一聲，目光朝河面上望去，望向龍門峽下那段湍急的河道中。

  有一條魚兒，正在歡快地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