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無辜的修羅場

  「所以，告死鳥、知更鳥、烏鴉，這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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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子爵，告死女士在凡間的化身，就是一隻烏鴉。」

  李奇和塔倫斯的討論繼續深入。

  李奇問：「那麼，告死女士的神職是宣告死亡？這是個什麼東西？」

  塔倫斯搖頭：「告死女士所在的時代太久遠，已經沒人知道了，只留下這個名字。從名字來看，應該是這樣吧，至於告死神職的具體情況……」

  老頭猜測說：「也許是預知？」

  想到緹娜的「開關」是那三個字，李奇否定了這個猜測：「能把緹娜激發成魔女，說明告死女士的神職應該跟緹娜本人有所關聯。就像菲妮會成為魔女，應該是她遭受過深重的苦難，對痛苦有最直接最純粹的反應，苦難女神的神物才會激發她。」

  塔倫斯敬佩的點頭：「子爵說得對，菲妮的情況的確是這樣。」

  「吾主的神力竟然能將告死女士的腐化神力淨化掉，納入到神座之下，吾主的神秘與強大，越來越讓我感到喜悅和崇仰。」

  老祭司非常期待：「只要弄清楚告死女士的神職，吾主的教義就能補全，教會也會迎來新的發展。我感覺得到，史丹他們那些學徒，之所以遲遲不能成為神職者，就因為教義還缺另一個支柱。」

  李奇抱著胳膊，皺眉道：「緹娜的情況，跟你和菲妮的情況不同，她本人毫無認識。」

  塔倫斯提了個建議：「邇香大圖書館裡，應該收藏有介紹古代神祇的密典，如果子爵同意的話，我這就動身。」

  老頭的行動力也真是強，李奇嘆著氣搖頭：「邇香的話，一來一去，加上查資料的時間，至少得好幾個月。」

  想到國王那邊可能知道了自己的底細，李奇越發覺得時不我待。

  「那可以找商業聯合會要這樣的資料，子爵是康拉德城事件的親歷者，藉口說要查古代神祇的資料，他們應該不會起疑。」

  「康拉德城事件，還不確定是國王那一方的陰謀，還是單純的意外。可以確定的是，忠誠神廷和國王兩方的矛盾進一步激化了。他們必然會整合各方力量，我們這種牆頭草的周旋空間會越來越小。」

  塔倫斯不愧是老江湖，把形勢分析得很清晰：「對內，教會要儘快發展。對外，我們迫切需要掌握更多的情報，摸清這兩方的底，好決定我們應該投向哪一方。」

  哪一方都不是好選擇啊，李奇暗嘆。

  神廷那邊，有女伯爵的交情，有初期的布局，還有康拉德城事件以及跟特蕾希婭公主的接觸，看起來是一條不錯的大腿。

  可李奇下意識覺得，貴族體制是腐朽落後的代表，忠誠神廷的總部和分部又存在著尖銳的矛盾，怎麼看都是被革命的對象。

  國王那邊呢，可以確定是夜女士的棋子，說不定對現在的形勢早有預料，挖遺蹟就是在預做準備。跟國王合作？到時候被囫圇吞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可國王那邊，還有一個魔女，凱薩琳公主，她給李奇留下了太多疑惑。如果范德爾沒說錯的話，凱薩琳是被夜女士「製造」出來的魔女。

  要不要假意投向國王，把凱薩琳公主拉過來後再翻臉呢？

  問題是，神廷那邊該怎麼應付？僅僅只是王國分部就是個龐然大物。

  而且，這樣的小伎倆，國王那邊會蠢到什麼地步才看不破呢？別忘了，國王背後是玩陰謀的祖宗夜女士啊。

  「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情報，就拜託你通過冒險者的渠道，全力收集和匯總王國各方勢力的信息。」

  歸根結底，還是情報不足，李奇決定讓塔倫斯去抓這方面的工作。老頭行走江湖多年，在這方面的經驗是槓槓的。

  「子爵放心，就交給我了」，塔倫斯低頭行禮，再道：「緹娜那邊不知道是什麼狀況，如果還保有以前的能力，希望她能幫我一把。這方面的事情，缺不了擅長隱匿，並且忠誠可靠的人。」

  緹娜現在已經是跟菲妮一樣的存在了啊，相當於戰略資源，李奇猶豫的道：「她現在的情況還需要……」

  話沒說完，嘭嘭的爆響從腳下傳來，整座城堡都在微微震顫。

  「震動好像是從子爵的臥室里傳來的……」

  塔倫斯臉色有些古怪：「我上來的時候，菲妮正在那裡打掃清潔。」

  該不會是……

  李奇趕緊下樓，還沒進臥室，被龐然巨力撐裂了的門就讓他心驚肉跳。

  臥室……已經沒什麼臥室了。

  像被炮轟過的屋子裡，堅固的石壁破了一個大洞，可以直接看到河對岸的集體農場，農工們正在教會學徒的監督下種草苗。

  地板也炸出一個大口子，莉莉和傭僕們在下面大呼小叫。

  原本的床、柜子等等家具，已經裂成滿地碎塊，床褥的碎片和鵝絨在空氣中緩緩飄揚。

  緹娜鼓盪著水晶羽翼，繞著菲妮打轉，身影拖曳起透明的漣漪，手中揮舞巨大的水晶鐮刀，尋找著下鐮的機會。

  菲妮的冷白雙翼伸展，整個人飄在半空，手持光鞭和草鞋盾，身上的女僕裝破爛不堪，露出大片白皙肌膚。但身體周圍環繞著一圈荊棘聖光，讓緹娜難以近身。

  菲妮對如何開發新能力是有經驗了，緹娜竟然也無師自通，這麼快就適應了她的魔女身份，一下子從夜幕刺客變成了水晶鐮刀手麼？

  李奇已經大略猜到她們之間是怎麼回事，戰爭果然才是技術的孵化器啊。

  他也不說話，直接站到兩人中間。

  兩個姑娘的聖女形態瞬間消散，菲妮衝到李奇懷裡，蹭了幾下，像控訴小三般的指住緹娜：「李奇，她到底是什麼人！？」

  緹娜沒說話，就顧著遮耳朵了，剛才的戰鬥她也不是毫無損失，帽子被菲妮扯掉了。

  分明我沒做什麼啊，為什麼就要面對修羅場呢！

  李奇覺得很無辜，不過對上菲妮的眼瞳，他又下意識的升起愧疚，誰讓他對小姑娘說「你是我的唯一」呢。

  事態緊急，李奇全力開動大腦。

  上輩子他是個魔法師，哄女人這方面毫無經驗，不過哄小女孩的經驗倒是很豐富。

  「菲妮，她和你一樣，都是女神……座下的魔女。」

  基調得定好，事實必須擺清楚，不然以後得不斷打補丁。就算是小女孩，發覺自己被欺騙了的憤怒蓄積起來，也是非常可怕的。

  「李奇！你分明說過……說過……」

  菲妮又轉換到聖女形態了，此時的眼淚蘊含的神力更加純粹，是真正的傷心之淚。

  「是的，我說過，菲妮是我的、唯一的、魔女。」

  李奇玩起了文字花招：「緹娜雖然是魔女，卻不專屬於我，她同時還屬於女神。」

  緹娜張了張嘴，李奇遞來一個凌厲的眼神，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

  菲妮沒那麼好糊弄，扯著光翼說：「但是……但是她總是魔女，也有這個！」

  「菲妮，我不過是女神的代理人，女神的意旨，我怎麼能違抗呢？」

  李奇趕緊把鍋丟給女神：「說不定以後還有更多魔女呢。」

  菲妮的小臉皺成一團：「那就是說，我、我不再重要了嗎？」

  「不……」

  李奇蹲下去，跟菲妮平視，揉著她的頭說：「菲妮是根源，是初始，是起點，沒有你就沒有後來的這一切，所以你才是我的唯一啊。」

  幾個很有逼格的詞砸下來，小姑娘的心情好了點。

  可事實很明顯，這個唯一，跟之前的唯一比，終歸是小了點。

  淚珠噗噗落下，看得李奇心痛，這能稀釋出多少聖水啊！

  「菲妮，這個唯一，是說心中的份量。」

  李奇咬咬牙，使出了大殺器：「打個比方，如果你跟緹娜一起掉進河裡，我肯定會先救你的。」

  前世原本給媳婦準備著的大招，就這麼用了喲。

  菲妮破涕為笑：「李奇在哄小孩！而且我會游泳！」

  再指著緹娜說：「她更厲害，還能漂屍！被人撿了就活了！」

  緹娜的牙咬得格格響：「什麼叫撿了就活了！我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

  「好啦！」

  雖然起作用的方式不太對，可還是起了作用，李奇對菲妮說：「總之呢，不管以後有了多少魔女，你都是第一個，是大姐。」

  再對緹娜說：「你是後來的，菲妮就是你的姐姐，不管你們剛才是怎麼鬥起來的，姐姐最大，妹妹得道歉。」

  這種話說起來總感覺虧了老本似的……

  「為、為什麼啊！？」

  緹娜握著拳頭，不甘的道：「我分明比她大那麼多，你瞎了嗎？」

  「那你為什麼不讓著她？」

  李奇瞪著緹娜，他的戰略是安撫菲妮為主，至於緹娜，好欺壓好收買。

  「你、你就知道欺負我！就算、就算我跟你是那、那樣的關係，也不能……」

  緹娜還不服輸，卻見李奇另一隻手晃著，四根手指伸得直直的。

  是加薪到四個金蒲耳嗎？

  緹娜驟然大喜，四個金蒲耳！過去一年她都沒存下這麼多錢！

  那一刻，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已經變了，毫不猶豫的向菲妮低頭：「對不起！」

  「既然李奇這麼說了，就不跟你計較了，反正你是……妹妹嘛。」

  菲妮也不為己甚，很大度的放過了她，沒忘再加一句：「以後記住哦，這裡是我的地……我工作的地方，你不准進來！」

  也不能讓這小妮子的尾巴翹得太高，不然以後不好收拾。

  李奇嗯咳一聲：「我沒記錯的話，這裡是我睡覺的地方吧？誰來說說，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菲妮轉頭，緹娜側身，都不敢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