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驅逐
2024-07-18 05:07:47
作者: 小刀鋒利
大秦歷2020年5月20日。
晴。
秦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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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醫院。
寬敞的病房裡。
渾身染血的年輕人。
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
以及一屋子宗武學院的高層人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病床上的老人臉上。
一個白髮蒼蒼的枯瘦老者,一臉嚴肅坐在病床前,運行功法,全力搶救著昏迷狀態的老人。
「油盡燈枯,沒救了。」
渾身染血的年輕人聽了之後,眼神中露出極度悲傷的神情,用力抿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
枯瘦老者轉回頭,看著年輕人輕輕嘆息一聲:「凌逸,你要節哀。」
如晴天霹靂響在耳畔,凌逸心中空空落落,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像是被抽空了。
屋子裡瞬間傳來一陣深深嘆息。
這位功勳老者,鐵腕校長,終究還是沒能熬過去。
……
追悼會現場來了很多人。
宗武老校長沈笑吾面帶微笑的大幅黑白照片掛在正中,靈堂莊重而又肅穆。
每個出現在這裡的人都面色沉重。
凌逸帶著重孝,木然的站在門口,機械的對每一個進來的人還禮。
過來弔唁的人都會跟他點點頭,打個招呼,說一聲節哀,還有些人會輕輕拍拍他肩膀。
這些幾乎都是老校長生前的摯友。
有軍中高層,也有宗武領導。
凌逸身旁站著兩個哭成淚人的姑娘,挽著手相互攙扶著,都悲傷到極致。
一個是他妹妹凌芸,另一個是蘇青青,跟凌逸一樣,都是被老校長收養的孩子。
花圈堆滿整個靈堂。
悼念這位曾給秦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功勳老校長。
可謂極盡哀榮!
之前救治老校長的秦國神醫陳楓陳老爺子,穿著一身黑色衣服,頂著滿頭白髮,來到凌逸身邊,嘆息一聲,道:「凌逸,人終有一死,你也別太難過,我跟你義父是多年摯友,相信他也不願見你從此一蹶不振。你身上的傷也很重,需要及時調理,回頭等結束了,你來我這裡,我會嘗試給你梳理一下……」
老人說到這兒,欲言又止,最終搖搖頭嘆息一聲。
凌逸輕輕點點頭,道:「陳伯伯,謝謝您。」
陳楓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滿惋惜,往一旁走去,不願過多打擾這個傷心欲絕的孩子。
這時一個曾出現在病房的國字臉中年人來到他身旁,低聲問道:「老醫神,凌逸怎麼了?」
「趙副校長……」老醫神陳楓看見來人,未加思索的道:「凌逸傷勢很嚴重,經脈鬱結,穴道封印,加上老沈的死,大悲之下,怕是……沒機會了。」
「這麼嚴重?」中年人微微一怔。
老醫神點點頭,嘆息一聲:「是啊,之前光顧著老沈,沒注意到這孩子傷勢如此嚴重,唉,好好的一個天才,竟落得這般下場。」
說著又重重嘆息一聲,看著中年人懇切的道:「天平,凌逸是老沈養子,也是他最重視的弟子,你是宗武第一副校長,回頭應該是你接任,這孩子挺可憐的,以後得麻煩你多費心了。」
「您放心,這是應該的,」趙天平一臉認真的保證著,待陳楓離開,才皺著眉,往凌逸那邊瞥了一眼,嘴裡咂摸著,「廢掉了啊……」
凌逸有些記不清葬禮是怎麼結束的,也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從墓地回來的。
只感覺渾渾噩噩,腳下像是踩著棉花,無聲穿過宗武學院熙熙攘攘的廣場,無視廣場上那些學弟學妹們或同情或複雜或異樣的目光,一個人回到家。
蘇青青擔心凌芸睹物思人,帶她去了自己宿舍。
家裡只剩下凌逸一人。
曾經溫馨而又熟悉的家,此刻變得清冷又陌生。
看著熟悉的一切,凌逸還是沒辦法接受義父已經離開的事實。
如果不是為了帶他回來,即便遭遇伏擊,義父也應該可以逃脫。
強烈的自責猶如一把鋒利的刀,不斷刺在他心上。
很痛!
三天之前,所有一切都還是正常的!
帶他進入老黑山完成畢業任務的義父還在烤著妖獸肉,跟他談笑風生,兩人喝著酒,凌逸意氣風發的說著對未來的規劃。
他不喜歡打打殺殺,更願意過平靜生活,覺得在學校教教書挺好的。
外人眼中刻板嚴肅的義父卻笑著對他表示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就好,還要他早點娶個媳婦,說凌逸班上有個姑娘就很不錯,可以去追求,到時候早點給他生個孫子帶,退休之後也有事兒干。
溫馨畫面,歷歷在目。
現在卻只剩下凌逸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空蕩蕩的家裡,而義父……卻躺在了更加冰冷的墓地。
陰陽兩相隔,再也看不見。
一塊突如其來從天而降的隕石,一場意料之外的伏擊,一次狼狽萬分的逃亡……他的命運軌跡,由此徹底改變。
房間很整潔,平日裡一直都是他在打掃。
凌逸是個挺懶的人,但對衛生卻向來認真,甚至有些認真到執著。
其實就是有點潔癖。
身邊熟悉的人都知道。
一段時間沒回來,房間稍微有些蒙塵,他拿起工具,開始打掃起來。
除了這個,凌逸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麼。
房子很大,是一棟獨門獨院的小別墅,以老校長的身份地位,住更大更好的房子也沒問題,不過老頭不在意這個,凌逸更不在意。
對他來說,有個棲身之所就已經很好了,沒那麼高要求。
這麼大的房子,想要全部打掃一遍,沒一兩個小時肯定做不完。
這邊剛打掃到一半,門鈴突然響起。
凌逸微微皺眉,這種時候應該不會有人過來打擾。
他沒理會,但門鈴卻一直固執的響著,似乎認定了裡面有人,吵得凌逸有些心煩意亂。
下樓來到門口,打開門,看見一張熟悉面孔,以及這張熟悉面孔身後,相對熟悉的一張張面孔。
凌逸有點奇怪的看著他們。
門外站著的這七八個人他都挺熟的,來自宗武學院的紀律監察部。
如果說是學院來人探望,那也應該是工會的人才對,紀律監察部的人過來,是幾個意思?
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青年,一臉淡漠表情。
沒了往日見到凌逸時那滿臉和善甚至略帶討好的笑容。
青年一臉嚴肅,像是完全不認識一樣,看著凌逸問道:「凌逸,我代表學院,宣布對你的處分決定。」
其他那些平日裡一口一個小逸哥的人,此刻也全都一臉嚴肅,渾身散發冷意。
凌逸愣在那,下意識問道:「處分?什麼處分?」
青年沒回答,直接一臉嚴肅的說道:「因造成學院財產重大損失,經宗武學院會議研究決定,對凌逸予以開除處分,自本公告告知當事人起,即刻生效!」
說著,青年看著凌逸,緩緩說道——
「凌逸,學院領導念及你是老校長養子,對你的處分不會公開。」
「但這棟房子是學院財產,需要收回,你除了人物品之外,不能從這裡帶走任何不屬於你的東西。」
「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收拾你的個人物品,離開學院。」
青年頓了一下,看向凌逸繼續說道:「我們會全程監督。」
凌逸皺起眉頭:「這是學院領導的決定?」
青年點點頭,淡淡說道:「同時,因你給學院造成重大財產損失,學院已申請凍結你的個人帳戶。」
「從今往後,所有進入到你個人帳戶的款項,都會被直接劃入宗武學院官方帳戶。」
「直到你還清那三億欠款為止。」
青年看著呆在那裡的凌逸:「別愣著了,你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凌逸看著青年:「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青年看著凌逸:「我就是個傳話的,有氣你也別撒在我身上,這是領導的決定,與我無關。有問題你去問領導,別找我。」
「哪個領導?我做了什麼?怎麼就給學院造成財產重大損失了?三億?你是在開玩笑嗎?把話說清楚!」
凌逸怒極而笑。
即便是欲加之罪,也得有個說辭吧?
對方竟然直接往他身上潑髒水!
還搞出三億這種天文數字……搞笑嗎?
「你別揪著我不放啊,我說了我就是個傳話的!」青年強調,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凌逸:「你要不服氣,自己去找領導問去!」
「哪個領導?」凌逸強行壓著心中的怒火。
「我哪兒知道?」青年翻了個白眼,催促道:「你快點吧,哥幾個完事兒還得去喝酒去去晦氣呢……你當我願意過來怎麼?」
凌逸深吸一口氣,看著青年點點頭:「行,你等著吧。」
說著拿出手機,準備問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哪怕義父曾提醒過他,但他依然想問一句為什麼?
「叫你趕緊收拾,你打個毛電話?」
青年身後一個人走上前,伸手推向凌逸肩膀。
凌逸抬腿就是一腳!
那青年卻像是早有準備,推向凌逸這一掌瞬間拍向凌逸的鞋。
掌風呼嘯,無比強勁,二階點穴境的武者,每一擊都蘊藏著恐怖的力量。
砰!
凌逸一腳踹在這人劈過來的手掌上,身子往後退了兩步,本就沒有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
穴位被封,無法施展出一身強大力量,被這人一掌震得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另外那幾人也紛紛上前,凌逸退回到別墅門口,微微喘息著。
一掌逼退凌逸那人一臉不屑,哼了一聲:「人都廢了,還以為自己是之前那個二階高手呢?」
凌逸看了他一眼,這麼快就連自己受傷的事情都知道了?
為首青年看了一眼身邊幾人蠢蠢欲動的樣子,冷哼一聲:「行了,別欺負一個廢物了,免得有人說我們涼薄。」
說著看著凌逸:「相識一場,給你最後一絲體面,就不進去了。記住,兩個小時之後,我們會回來貼封條!」
凌逸沒有再說話,只靜靜看著這群人離去。
等他們身影消失不見後,終於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來,鮮艷的血噴在乾淨的台階上。
斑斑點點的猩紅,十分鮮艷。
凌逸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蹲在那裡,一點點,費力的清理那些血跡。
十幾分鐘後。
滿頭大汗面色蒼白的凌逸終於將那些血跡清理掉,身子卻有些支撐不住,顧不上髒,一屁股坐在台階上,用力喘息著。
看著腳前還是留下一些淡淡血痕的台階,悲從中來,無盡傷感湧上心頭。
這是他的家,住了十幾年的家!
但沒了義父,它也只是一棟房子而已。
要收就收,他並不在意。
可學院憑什麼開除他?
用的還是這種徹底毀人的污衊手段。
三個億……一輩子怕是都還不清,當真太看得起他了!
這開除理由聽上去很荒誕,甚至像個低劣到沒下限的笑話!
但卻偏偏成了事實!
而且就在剛剛,他的手機收到一條個人帳戶被凍結的消息。
只剩下幾天就畢業了,這種時候把他開除……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個人帳戶凍結。
卡上的錢算不上巨額,但也有一百多萬。
是他這些年一點一滴努力積攢下來的,此刻也都已經不屬於他。
卡上現在甚至可能已經沒錢了。
被划走了!
這得什麼仇什麼怨?
人走茶涼到極盡?
要將他徹底趕盡殺絕?
心中湧起無盡委屈和憤怒,熱血和衝動,不斷影響著他的情緒——
即便無法改變,至少也要問個明白!
可腦子裡卻想起義父帶他從老黑山逃出來時,路上說的那番話——
「孩子,我這次肯定是不成了,傷太重,你不用安慰,我心裡有數。」
「我這輩子沒什麼積蓄,除了春城老宅,也沒什麼能留給你。」
「我最大的財富就是收養了你們幾個孩子,培養你們長大成人。」
「青青在軍部不用我擔心,你也即將畢業,只有小芸還小,你和青青要保護好她。」
「我生性耿直,這些年沒少得罪人,又因為曾在軍方,進入宗武被很多人視作是軍方對學院的一次入侵……」
「我活著時候他們不敢跳,我一死,很多人必然第一時間跳出來興風作浪。」
「受到牽連的人會很多,其他人我並不擔心,只有你,太年輕了……你的閱歷還太少。」
「你要記住,提防著趙天平,此人心胸狹窄,之前被我壓制很多年,怕是不會放過你。回去之後,無論發生什麼,切記不要跟他正面衝突。」
「無論地位、境界還是人生閱歷,你都差他太多。」
「如果有人找你麻煩,往你身上潑髒水,就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不用在意別人會因此怎麼說你,記住,是我要求你這麼做的!」
「最重要的,凌逸你記住了……你身上這個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即便小芸和青青也不行!真正頂級大能,是會搜魂的!」
「記得告訴小芸和青青,人都有一死,不要為我難過。只是有些遺憾,沒辦法看見她們披上婚紗那一天……」
「老宅里有我布下的法陣,你知道怎麼使用,如果有危險,就帶小芸回春城。」
「凌逸,以後你要潛心修煉,低調做人,要懂得隱忍,學會蟄伏!」
「不逞口舌之快,不逞一時之勇。更不要試圖給我報仇。」
「按照你原本的想法活下去,只要你們三個這一生都能健康平安,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
義父在逃亡路上,自知時日無多,罕見的跟凌逸談了很多過去從未說過的話題。
他最後說的一句話,讓凌逸尤為印象深刻。
他說——
「我知道你這孩子看似懶散,但骨子裡卻充滿倔強與熱血。你要明白,當一件事你想問為什麼的時候,其實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所以,不要因為不甘而衝動,默默記在心裡就好。」
凌逸的確都聽進去了,也記在心裡。
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群人竟如此過分。
之前內心深處還抱著一線希望,認為只要自己老老實實的,就不會有什麼。
現在想來太可笑,自己還是太年輕。
那群人……根本就不在乎老校長屍骨未寒!
也根本不在乎會造成什麼影響力。
他們就是要肆意踐踏老校長的尊嚴!
就是要這樣做給別人看!
無所顧忌!
手段狠辣而殘酷,不留任何餘地!
迫不及待的想要徹底毀掉他!